第三十一章 心靈感應(上)
「嘿嘿,你們沒有看到前天晚上秦烈他們那兒雞飛狗跳的樣子,十幾號人一起衝進去,又是打又是砸,最後那個叫孫新葉的丫頭,還是老老實實跟著她的老爹和男人一起走了。秦烈那小子,當時臉色就像是吃了大便一樣,糗到家了!」
說到這裡,房間里突然傳來一陣轟笑。朴文性伸手用力拍著他們小師弟張承旭的肩膀,笑著道:「幹得不錯!」
「那當然了!」
張承旭洋洋得意的道:「秦烈那小子不但攪了大師兄的局,讓大師兄沒有當成駐中國『正德館』總教習,又當場不知死活的向師父挑戰,還定下個什麼三年戰約。看他那麼拽,師弟我心裡就超級的不爽,兩個人竟然還煞有其事的在那裡請了一個什麼團隊,在那裡為他們制定訓練計劃,後來我找人一打聽,那個紅葉真名叫孫新葉,不但是個丫頭,而且已經有了夫家,我就想了,以中國人的落後和對女人的霸道,沒有哪個男人會允許自己沒過門的未婚妻,和另外一個男人天天泡在一起,有家不歸吧?後來師弟我只是略略向那個趙家老三透了口風,果然那小子就象是被人踩到尾巴般,當場就一蹦三尺高,帶著一大票人直殺到秦烈家門口了。」
聽張承旭提起中駐中國「正德館」總教習這幾個字,朴文性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霾,但他還是笑著一拍大腿,叫道:「漂亮,痛快!」
朴文性話音未落,房間大門突然被人一拳生生打碎,中間多了一個拳洞的大門,狠狠甩出四五米遠,才打著旋兒跌落到地上。面對這絕對意外的一幕,師兄弟幾個閃電般的跳起來,當他們終於看清楚打碎大門的人後,幾個人都傻眼了,「師父?!」
李文正的目光慢慢從房間里每一個人臉上掃過,最後落到了張承旭的臉上,他的聲音很平靜,「承旭,你跟著為師多久了?」
張承旭根本不敢和李文正的目光對視,他低著頭回答道:「五年。」
李文正輕輕點頭,他看著張承旭道袍中間系的那根黑腰帶,道:「告訴我,為什麼你的腰帶是黑色的。」
「黑色不但代表修行者已經擁有了相當強大的攻擊力與破壞力,必須學會忍耐和剋制,更代表了武術家的榮譽與責任。」
說到這裡,張承旭忍不住抬頭偷偷瞄了李文正一眼,繼續道:「師父您系的黑腰帶,一開始是白色的,可是您卻用自己的汗水和鮮血,在訓練場上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浸沾它,直至變成了黑色。您告訴我們,這才是真正的跆拳道黑帶,對於您系的這種黑腰帶來說,根本不需要用綉幾道金邊,來展現自己的強大,因為腰帶上的顏色,本身就已經說明您對跆拳道的修行程度。」
李文正再次點頭,他喜歡這個小徒弟,把他收為關門弟子,就是因為張承旭不但善解人意,而且擁有相當不俗的天分,他在幾年前說過的話,張承旭竟然都能記得這麼清楚。
李文正坐在了房間的地板上,他略略一拍手,道:「你們都坐過來。」
師徒五個人都盤膝而坐,在房間里圍成了一個小小的圓圈。望著這些跟著自己到了中國,沒有想到卻吃了大虧而歸的弟子,李文正輕聲道:「我在外面聽到你們笑聲不斷,我也終於知道,承旭為什麼傷已經治好了,卻一直留在中國的原因,告訴我,你們想辦法折了秦烈一臂,你們真的贏了嗎?」
幾個弟子都閉緊了嘴巴,沒有人敢回答。
「從表面上看,秦烈吃了大虧,就連唯一的同伴都被迫離開,他的體能訓練計劃也被迫半途中止,可實際上卻是我們『正德館』輸了,而且輸得很慘。」
看到自己最小的徒弟張承旭臉上露出有話想說卻不敢說的表情,李文正柔聲道:「承旭,告訴我,你每天觀查秦烈他們,你在他身上看到了什麼?」
在秦烈的身上看到了什麼?
張承旭看到秦烈每天都會在天剛剛亮時,穿著沉重的負重背心,和孫葉一起進行十公里越野跑,無論是颳風下雨都不會有任何改變。他能清楚的看出來,每過一周,齊烈陽身上那隻負重背心就會重一分,可是他的跑步速度,卻像是鐘錶上的指針般,穩定而有力得讓人發寒。
發寒!對了,發寒!他在秦烈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就連生命都能跟著一起開始燃燒的絕對寒意!!!
「你怕了。」
聽到李文正突然做出的評語,張承旭身體不由微微一顫。
「你眼睜睜的看著秦烈和孫葉一天比一天強大,你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自己遠遠不及的堅韌,你甚至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種屬於武術家從靈魂深處爆發出來的殺氣,所以你怕了。面對一個在武技上遠遠不如你,但是在鬥志上卻比你強大百倍的未來敵人,你害怕了。你為了逃避這種害怕,而選擇了一條和武術家不同的路。」
李文正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卻字字如刀,刺得在場幾個徒弟如坐針芒,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身上的道袍已經被身體里流出來的汗水浸透都不敢稍稍動上一下,「秦烈是以我們為目標,每天都在拚命的飛跑,每天都在不斷前進;可是你們呢,你們沒有因為身後的壓迫去做出同樣的努力,而是想著讓對方追得慢一些,甚至可能在希望對方停止這種追擊。你們已經輸了,你們已經輸掉了一個武術家遇強則強百折不悔的勇氣,更輸掉了一個武術家必須堅持的品質與德行!」
說完這些話,李文正站起來,在走出房間前,他低聲道:「承旭,你走吧,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我李文正的徒弟,也不再是『正德館』的成員。」
張承旭真的呆住了,他知道師父生氣了,他也知道自己會受到懲罰,但是他真的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被逐出師門。
眼看著李文正就要走出房間,張,*E*T]手~打承旭嘶聲叫道:「師父我錯了,求您原諒弟子,再給弟子一次機會吧!」
前所未有的恐懼一波*撞擊著張承旭,他跟著李文正這麼久,他比誰都清楚師父的脾氣與稟性。李文正護短,無論是誰錯了,他都絕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弟子被人擊倒而默不做聲,但是這絕不代表他沒有一個武術家的德行與操守!否則的話,李文正根本就不可能走到這一步,更不可能開宗立派!
張承旭的頭重重磕到了地板上,他磕得「砰砰」有聲,可是他卻根本感不到疼痛,惶急的淚水早已經忍不住奪眶而出。
「師父!」眼看著最小的師弟即將被逐出師門,包括朴文性在內的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師弟年齡還小,又是想替我們出氣,才做出了這種事情,就請您原諒他吧!」
聽著幾個弟子一起把頭重重磕到地上發出的沉悶聲響,聽著張承旭再也無法壓抑的哭泣聲,李文正的身體在輕輕顫抖。張承旭可是他的關門弟子,在五年時間裡,他不知道在這個徒弟的身上傾注了多少心血,他更不知道有多少次為張承旭的天分與成長而歡笑,他真的已經把張承旭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李文正輕輕嘆了一口氣,在這個時候,他看起來就象是突然蒼老了十歲。他沒有回頭,他害怕自己一回頭,就會因為一時心軟原諒了張承旭。要知道,任何一種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逆鱗更有屬於自己的絕對禁忌,有些錯,是不能犯的。
再也不想多說什麼,李文正揮了揮手,在張承旭絕望的哭泣聲中,一步步走出了房間。
「啊菜!」
「啊菜!」
「阿菜!」
在教館的訓練場里,上百名跆拳道學員正在助理教官的指揮下,一邊喊著響亮的口號,一邊奮力踢擊。他們雖然學習跆拳道的時間還短,動作遠遠沒有達到純熟的程度,更不能參加實戰對抗,但是他們有力的呼喊,專註的踢擊,仍然在道館的訓練場中凝聚起一股剛勁的火熱。
五年前,張承旭就曾經和他們這一樣,站在訓練場里揮汗如雨。然後帶著初生牛犢不畏虎的氣勢,吶喊著咆哮著,一次次被擊倒又一次次爬起來,不斷挑戰比他段位更高的前輩,直至用他的血氣與陽剛,獲得了李文正的認可,成為他的關門弟子。
李文正雙腿盤起,坐在偏廳里,在他的頭頂,那面掛得端端正正的「正德館」招牌,每天都被人擦得逞亮。
張承旭走出來,跪在李文正面前,認真的磕了三個響頭,就在他要走出房門的時候,李文正低聲道:「承旭。」
張承旭閃電般的轉身,他一片蒼白和絕望的臉上,猛然揚起了希望的神采。可是李文正並沒有收回成命,「承旭,如果我今天原諒了你,讓你繼續留在門下,你的武技還能得到進步,但是在你的內心深處,將會永遠留下一道裂痕。當你把身體的技術練到極限,需要追求武道方面的哲學與頓悟時,你會發現,原來那道裂痕早已經變成你永遠無法跨越的天塹。你……懂嗎?!」
張承旭在搖頭,他才二十歲出頭,在武學的道路上,還停留在「快、准、狠」的境界中,他根本不明白,為什麼把身體的技術練到極限后,還要追求什麼與哲學的融合,他更不明白,師父為什麼近年來,動不動就會在佛堂中一坐就是一天。
李文正輕輕嘆了一口氣,他揮了揮手,「走吧,我寧可你現在恨我,也不希望十年後,你在武學道路上迷失自我再無寸進。我希望你能背負著今天被驅出師門的恥辱,重新爬起來,如果你能做到這一點,也不枉我們師徒一場了。」
張承旭再次對著眼前這個亦父亦師的男人深深彎下了自己的腰,最後他還是走了。望著張承旭背影消失的方向,李文正挺直了自己的腰,他低聲道:「秦烈,我就坐在這裡等你了。」
齊烈陽當然不知道遠在韓國的「正德館」,內部發生的故事。他每天都在根據老教授留下的訓練計劃,不停的自我訓練。略有不同的是,以前陪伴在他身邊的是孫葉,而現在卻換成了曹櫻!
單從身體素質上來說,先是在少管所,又在女子監獄呆了六年時間,每天連飯都不飽的曹櫻,絕對無法和武術世家出身的孫葉相比。但是說到不顧一切的狠勁,眼睛里隱隱泛著漠視一切,包括自己生命氣息的曹櫻,卻要比孫葉狂野何止十倍?!
孫葉是不怕苦不怕累,曹櫻卻是不怕死,她站在訓練場上,面對遠超自己承受極限的訓練,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練死我算了!」
曹櫻第一天背著二十公斤的負重,跑了八千米後生生累暈到路上,她被路人發現送進醫院,醒來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到自己暈倒的位置,又跑完了剩下的路。三周后,她就可以在齊烈陽有意放慢速度的情況下,跟著他跑完全程。看到這一幕,就連張梓年都連連搖頭。
三周后,齊烈陽終於完成了第一階段的體能訓練,相信再這麼堅持下去,不出一年,他的體能就絕不會比那些國家級職業運動員差。
就是在齊烈陽完成第一階段訓練后的當天晚上,張梓年把齊烈陽叫到了自己的房間里。然後當著齊烈陽的面,播放了一段來自20紀九十年代的錄相。
錄相中間的主角,是一個當
時看起來有四十多歲,臉龐發圓,嘴角總是帶著淡淡笑容的男人,和他一起參加表演的還有一位年輕的助手。
搭檔被主持人蒙上眼睛,坐在場地遠處背對著在場所有來賓,那位四十多歲的表演者走到賓客中間,隨意從一位來賓手中借了一件東西,問自己的搭檔:「這是什麼?」
雙眼都被蒙上的表演者很快就做出了回答:「是香煙。」
表演者先自己對著鏡頭,數了一遍香煙的數量,然後問道:「有多少支?」
搭檔想了想,回答道:「十七支。」
表演者把香煙還給那位來賓,又走到了坐在最前面,應該是某個高級領導人的面前,請這位領導人隨便給他拿一件什麼。領導人順手拿起面前一隻銀碗,把它遞給表演者。表演者舉起了銀碗,問道:「這是什麼?」
「碗。」
「什麼質量的碗?」
「銀的。」
這段只有兩三分鐘長的錄相到這裡播放完了。張梓年望著齊烈陽,「看明白了?」
齊烈陽根本不能理解張梓年一臉嚴肅的讓他看這一段錄相的意義,「特異功能?心靈感應?」
突然齊烈陽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想起來了,錄相上的這個人叫傅騰龍,是國家一級魔術演員,還是什麼魔術協會的會長!這肯定是他表演的魔術!!!」
「對啊,這的確是他表演的魔術,但是如果說這是一種『心靈感應」也沒有錯。」
張梓年給齊烈陽播放的是早在九十年代,曾經在中國轟動一時的「特異功能」表演。
在那個時候,什麼「香功」、「菩提功」之類的特異功能猶如長江浪潮席捲整個華夏大地,到處都有為了獲得特異功能,聚集在一起隨著音樂做各種「體操」,試圖由內而外獲得神秘力量的人。
當時各種特異功能被傳得神乎其神,那些大師可以控制天氣,想讓老天下雨老天就得下雨,想讓人的頑疾痊癒,只要揮揮手,「病灶」就會消失。就是因為有這樣一批大神大仙在前面做開路先鋒,就連香港拍的電影也受到影響,拍出一堆關於特異功能或者催眠大師的片子,讓國人受到了「特異功能」的大量正面「教育」,否則的話,圈圈功的創始人李大仙,又怎麼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忽悠了那麼多人?!
作為一名國家一級魔術大師,傅騰龍當眾表演的這段「心靈感應」技巧,實際上就是在向當時五花八門的特異功能大師和江湖騙子們宣戰。
傅騰龍的父親傅天正,是一個專門研究中國傳統「冥靈術」的專家,這樣的家庭環境,為傅騰龍提供了創造「心靈感應」這種特異功能的平台,傅騰龍用了整整十年時間,才研究出這種「特異功能」,並和搭檔練得爐火純青。
練出這麼一手絕活時,正是一些「特異功能」大師們在中國賺得盤滿缽滿的時候,有很多人勸傅騰龍舉起「特異功能」的旗號來進行表演,但是傅騰龍卻拒絕了這些提議,並在表演了這手絕活后,坦率的把自己的練習技巧公諸如眾。用他自己的原話來說就是:「魔術師是世界上最誠實的人,因為只有他們說魔術是假的。」
「這個魔術當然是假的,但是我研究過傅騰龍公布的訓練方法,我必須說,家學淵源的傅先生,創造出來的這個魔術,已經介乎於魔術和真正的『心靈感應』之間了。而且,這種魔術,就連你也可以練出來。」
齊烈陽瞪大了雙眼,「我承認這種魔術看起來是很神奇,但是,拜託!你真以為我閑得沒事幹了?」
「你曾經給我說過,六年前你和雷月一起被那把『屠城破金』魔刀帶進虛擬世界時,並肩作戰的事情。雷月在那個時候,就是你背後的眼睛,無論有誰想要偷襲你,或者是躺在地上裝死,想要等到你走到身邊再突然攻擊,都無法逃過雷月的眼睛,對不對?」
齊烈陽點頭:「有這回事。」
「這些天我就在想了,如何用我這個老道的知識,幫你在武術方面略有進步,後來我就想到了你身邊的雷月。但是我後來又一想,在擂台上的實戰搏擊,雙方的攻擊速度都是以零點幾秒來計算,就算雷月能當你另一雙眼睛,替你觀察對方某個細節,並做出判斷,但是他說話的速度,肯定比不上對方的攻擊速度,等他開口提醒你,你再做出反應,估計黃花菜早就涼了。」
張梓年輕彈著手指,淡然道:「可是如果雷月能和你一起練這種『心靈感應」你們兩個直接通過某種超出語言的方式進行最直接溝通,你站在擂台上,就再也沒有視覺上的死角!」
齊烈陽瞪大了眼睛,就連一直默默隱藏在他身邊的雷月也瞪大了眼睛。
換成世界上任何一個體能訓練團隊,或者是格鬥大師來訓練齊烈陽,也絕不可能拿出「特異功能」這種玩藝兒,更不會想到「心靈感應」這種訓練項目。也只有張梓年這位中國道家「卜派」傳人,才能這麼異想天開,他能把齊烈陽請過來商議,這本身就說明,他已經做好了這方面的全套訓練計劃。
齊烈陽下意識的伸手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不管怎麼說,這也太扯了吧?!
「傅騰龍解釋過這種『心理感應』的訓練方法,簡單的來說,他的這個魔術,就是通過思維暗示的方式,進行信息傳遞。他和助手都會記住大量暗號,就猶如兩個人大腦中都準備了一本相同的詞典,觀眾在現場拿起什麼東西,傅騰龍就會通過語言或者思維暗示的方式,把信號發送給搭檔,助手再通過大腦里的字典一查,就會明白傅騰龍想要傳達的信息……」
齊烈陽不停的搖頭,聽不懂,真的聽不懂。
「簡單的來說吧,我可以把舉起右手作為暗號,用來代替『今天我休息輪到你來做飯』這句話,這樣我用一個動作,就能代替十一個字的語句。如果你和雷月能夠制定上萬個暗號,把擂台上各種可能出現的狀況和對手動作都包含在其中,再加上你們兩個人二十四小時堆在一起,慢慢培養出來的默契,一旦可以超越語言上的限制,雷月就能變成你的第二雙眼睛,甚至在對手發起攻擊前,就判斷出對方的攻擊意圖,並且把這個判斷傳遞到你的大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