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紅贄祭(三十一)
楓葉聽得出,黑澤紗重的話語並不如她的神色那般冷,微笑一直未變的她問道:「紗重,你認為我們會傷害對方嗎?」
「不會!」本能的急聲回答脫口而出,儘管在回答之後黑澤紗重的神色變得更冷了幾分,可這也無法讓人忽視她在回答時眼中所顯露出的慌措。
「來。」見此,楓葉又輕聲招呼了一聲,接著就與黑澤紗重手牽手,慢步走向了那個深不見底的『虛』坑。
這一路,黑澤紗重想開口呵止,可張了張口,卻並沒有聽見自己發出任何聲音;想抽手遠離,可身體卻表現出異乎尋常的順從。就這樣,兩人在沉默中來到了『虛』坑前。
站在坑邊,望了一眼僅離自己一步的無盡黑暗,楓葉緩緩說道:「紗重,任何事都應該有個結果……而現在,就讓我們了結這一切吧。」說完,側頭看了看正冷視著自己的黑澤紗重,就慢慢地將身體往前傾……
而黑澤紗重儘管臉上的冰寒並未有一絲消退,可她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反抗,最後,她和楓葉一起,向著那無盡的黑暗,投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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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墜的速度在一點點加快著,寒風所攜帶的刺骨也在一點點加劇……然而,眼前人還是那般平靜,那微笑也未有所改變……疑惑、不解,可記憶最深處給出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直到,黑澤紗重在凝視中找到的唯一變化,或者說,是她一直未發現的東西……
那微笑,是善意的表達,是記憶中的模糊重疊,但除了這些,還有一種情感攙雜其中……
那是一種解脫、一種得償所願的解脫。而就是這種解脫,將黑澤紗重固封的記憶打出了一個缺口,一個可以釋放所有以往的缺口。
一點點、一滴滴、一片片、一幕幕……此刻,如泉般湧出的記憶彙集成一股情感的浪潮,衝擊著、拍打著……黑澤紗重的忍耐已被摧毀得無影無蹤,晶瑩也在眼角一瞬間呈現,她合身抱向了眼前人,低聲地泣喜著:「你是八重,你真的是八重……儘管變了很多,可你還是我的八重……」
對於懷中人的突然反應,楓葉並沒有絲毫驚訝,在回抱的同時,她輕柔地說道:「紗重,你也變了不少,可你也是我的紗重……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對不起,對不起……」
聽得楓葉的連續道歉,黑澤紗重哭得更大聲了,彷彿只有這樣,才能釋放她這幾百年所積壓的情感……
「紗重,別哭了。」用輕撫安慰著懷中人,楓葉又輕聲說道:「去黃泉的路還有很長,讓我們笑著去面對,好嗎?」
「恩。」儘管還是在低泣著,可黑澤紗重還是弱弱地回答了一聲,然後,就與楓葉相擁著、微笑著,去迎接在她們前方的黑暗,而兩人的回憶,也在這一刻交織、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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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樹林,流水,兩個小女孩在其中追逐嬉戲著,跳動的光影落在兩張相同的笑臉上,天真、無邪是對她們最好的形容。
興許是累了,兩人停下了剛才還活潑的腳步,手牽著手,相依坐在了清澈的溪水邊,接著,就一同閉目陶醉在這份大自然的安寧中了。
「姐姐,山澤家的事你聽說了嗎?」過了一陣,其中一位小女孩開口問道。
「恩,是昨天夜裡的事。」被稱為『姐姐』的女孩並沒有因為『妹妹』打斷自己正享受的事物而表現出任何不滿,她回答道:「聽他們說,山澤奶奶走得很安詳。」
「那他們怎麼那麼傷心呢?」很顯然,『妹妹』對自己的所見有些疑惑,她接著問道。
「我也不是很明白啊。」同樣,『姐姐』自己也沒有答案,不過,似乎是為了維護自己的稱呼,她還是試著回答道:「也許,是失去了親人才讓他們這樣的吧,就象…就象……」想了一陣,『姐姐』才找到了一個比喻:「就象你離開了我,我也一定會那麼傷心的。」
似乎是被『姐姐』的答案嚇著了,『妹妹』一下睜開了剛才還緊閉著的雙眼,然後注視著被自己動作所『驚醒』的『姐姐』,用肯定的慌急語氣否定道:「不!我不會離開姐姐的!姐姐也不要離開我!」
「這只是一個比喻…我是不會離開你的。」見到『妹妹』的反應,『姐姐』連忙安慰道。
「比喻也不行!」指出『姐姐』剛才的錯誤,『妹妹』思索了一下,才接著用認真的語氣說道:「姐姐,一直…一直…我們都要在一起。」
「恩,永遠在一起。」展開雙臂將『妹妹』攬入懷裡,『姐姐』肯定了與『妹妹』的誓言,但懷中人的不安卻讓『姐姐』覺得,自己還應該做點什麼,於是,她又補充道:「不管是去哪裡,我們都要笑著在一起,好嗎?」
「恩,笑著在一起。」感受著『姐姐』懷裡的溫存,『妹妹』眼中剛要凝結的水霧在漸漸散去,她緩緩說道:「約定好了哦。」
「恩,約定好了。一直…一直…笑著在一起……」
重又相依在一起,姐妹倆的誓言很快就消散在四周的安寧中,留下的,只是在她們各自心中的烙印,深深地,永遠不會磨滅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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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的冰寒越來越深邃,意識也越來越模糊……楓葉中斷了自己的溫馨回憶,用盡她最後殘留的氣力,睜開眼,低頭向埋在自己懷中的人望去,而此時,懷中人也做著相同的動作,抬頭與她對視著。
兩人的默契換來了各自的淡笑……但楓葉的笑容卻在最後一刻凝固,而原因,就是她看見了一個身影。
一個泛著微弱白光的身影在她們的腳下出現,緩慢地,卻又堅定地縮短著與她們的距離。
是誰?是誰在打擾這即將完成的『紅贄祭』呢?難道,她想打破這無數雙子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