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是你贏了,而是我不想玩了
贏了。
看著倒地垂死,予取予求,失去一切反抗能力的仇人,壬生狂四郎全身都為之顫抖起來。
贏了。
五百年來的思念,終於可以畫上句號。
壬生狂四郎傷痕纍纍的身體各處忽然湧出黑霧,黑霧幾乎化為實質地包裹住他。當黑霧融化消散,他的蒼白臉容乃至於朱紅盔甲都恢復如初,毫無污損。
不愧是他重視的對手,『天災信使』雖然斬不破他的盔甲,但依然能從防禦薄弱的關節位重傷他。
但贏的人,還是他。
他要以最完美最優雅的姿態,來完成自己的復仇。
他輕聲說道:「這就是你身為凡人的……極限。」
在壬生狂四郎的視野里,仇人『天災信使』的靈魂已經如同風中殘燭,一吹即滅。
為了治療自己的傷勢,『天災信使』不停消耗自己的精神力來催動符文,但作為驅動符文的薪柴,可是來源於人類本身的精神。一旦精神耗盡,靈魂隨之寂滅,凡軀也會枯死。
就算狂四郎不動手,『天災信使』也活不了多久。
他當然不會讓自己思念四百年的仇人,就這樣不光彩地流血而亡。
『天災信使』,必須要死在壬生狂四郎的刀下,才能了斷這段生死之間的因果!
唰。
狂四郎隨意揮舞幾刀,便切斷了茶修的手筋腳筋,阻止其繼續掙扎。然後他走到茶修旁邊,將大太刀的刀尖對準茶修的胸腔,如同行刑。
他沙啞地問道:「有……遺言嗎?」
茶修注視著他的刀尖,忽然咳嗽數聲,咳出好幾口黑血。這些黑血在他嘴角流淌下來的時候,居然將他的臉給腐化了。
他身上的傷痕也盡數染上黑壞的顏色,迅速腐敗發臭,血肉甚至在融化。
這下子,茶修發現自己的聲帶被弄壞了,扯著破風箱的嗓子問道:
「你們為什麼能……不停復活?」
狂四郎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個充滿喜悅的笑容:
「你羨慕嗎?你想要嗎?我可以……給你!」
茶修搖搖頭:
「我不羨慕也不想要,我只想知道……怎麼才能殺死你。」
唰!
大太刀刺在茶修的脖子旁邊,狂四郎蹲下來,腦袋前傾,俯視茶修的雙眼。
「不要說謊了,你的劍騙不了我,你跟我一樣,都是為戰而生的……怪物!」
「當你加入我們,聖人們就會賜予你無限的榮光,不死的魔軀,以及征戰到星河盡頭的……未來!」
狂四郎站起來,高舉大太刀,極其狂熱地說道:「天災信使,我對你並無怨恨,此戰只為證明我才是真正的……勝利者!」
「就讓這一刀,宣布我的勝利,也為你的未來……開路!」
「下次見面,我們將會為了共同的理想而……並肩作戰!」
看見狂四郎那副悠然神往的表情,茶修忽然笑了一聲:
「那可不行,我已經有理想了。」
狂四郎微微一怔,旋即他看見『天災信使』那虛弱得彷彿要熄滅的靈魂,忽然熾亮起來!
當寂滅的靈魂煥發重生,凋零枯竭的精神自然也會再次沸騰!
他即將恢復精神力!
但活人的靈魂怎麼可能重燃?哪裡來的力量?
如果驅動靈能的代價是燃燒精神,那重燃靈魂的代價是什麼?
「為了蔚藍澄凈的世界。」
哪怕是電光火石間,狂四郎依然清晰地聽見『天災信使』輕輕說出這麼一句話。
他說這句話時很平靜,但他每說出一個字,他的靈魂就會越加壯大一分,熾熱一分,他的雙眼也亮得像是在發光,視線彷彿穿透了狂四郎的身軀,凝視著洞窟之外的夜空!
數天之前,茶修在耗盡精神力的時候就意外發現,他可以通過吟唱自己的信念來爆發恢復精神力。
他隱隱猜測到,這恐怕是一種奇迹。
但是這個世界並沒有神,茶修不知道這個奇迹從何而來。不過身為實用主義者,茶修自然不會放棄這種手段,頂多就盡量少用,只在必要的時候使用。
而現在,正是需要奇迹的時候!
看著靈魂亮得刺眼的茶修,狂四郎心中忽然緊張起來,大太刀無情斬下!
然而就在這瞬間,茶修身上爆發出一輪碧綠光輝,照亮了整個洞窟大廳!
『饋贈』符文,『仁手』符文,連續催動!
茶修全身瞬間癒合如初,鯉魚打挺彈起來撲殺狂四郎!
狂四郎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大太刀斬斷『天災信使』的右手,但『天災信使』瞬間就將右手粘合治療,看上去就像是他的刀穿過了仇人之軀一樣!
然後,他被『天災信使』抱住了!
「哦嚯!」
茶修大喝一聲,奮力一投,將狂四郎向後方隊友扔去!
率先迎接狂四郎的,是早已準備待發的游竹笑!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17發附著念力的子彈瞬間打空,全部命中,將空中的狂四郎打出17個彈孔,連甲胄都支離破碎!
希路達緊隨其後,隔著三步距離就對著狂四郎伸手一抓,十指扯勾。
嘶啦!
狂四郎的身體瞬間飈出十道裂痕,雙手雙足被切斷,腦袋被梟首,甚至連身軀都連成數塊!
而就在她們動的瞬間,附近的惡鬼武士和惡鬼大將立刻向她們衝鋒,遠處的惡鬼銃士更是瞬間對準游竹笑射擊。
時刻戒備四周的蔡君妍,早已護住在游竹笑兩旁,為她抵禦無數子彈風暴,並且揮舞短刀抵擋接近的惡鬼武士!
這時候,蔡君妍才明白奈瑟為什麼要給自己配備『短刀』——像她這種沒有任何武器經驗的初戰者,用其他武器都難以上手(她也沒有任何射擊經驗),只有類似於水果刀的短刀她才能運用自如,而一寸短一寸險的近距離搏殺更是能最大程度發揮她『發射』與『盲閃』的符文!
輕銳小隊聚攏在一次,茶修專心給她們進行治療,四人在惡鬼天魔的浪潮中展開瘋狂的廝殺!
狂四郎被分屍之後,分散的身軀迅速化為黑煙消散,唯有緊握大太刀的右手湧出沸騰的黑霧,頃刻間便再次凝聚成人形,頭部雙眼血光閃耀,居然瞬間就復活了!
他勉強維持住身形,劍指茶修四人,發出狂風怒號的聲音:
「別想逃——」
「你們居然——玷污決鬥——」
「現在我贏了——也是時候,為聖人清除現世的『地魔』了!」
狂四郎高舉大太刀,大太刀刀鋒忽然泛起血光,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燃燒的烈焰。
在他即將斬下的瞬間,包圍茶修四人的惡鬼天魔忽然往兩邊避開,為狂四郎讓出一條『劍道』!
狂暴的殺機沿著『劍道』吹拂茶修四人身體每一顆細胞,游竹笑和蔡君妍直接被震得身體無法動彈,恐怖的危險感令她們兩個全身僵直!
希路達此時也是一臉凝重,但茶修卻是神情輕鬆地站在她們前方,手無寸鐵地迎向狂四郎的劍意。
茶修現在全身盔甲盡破,披頭散髮狼狽不堪,但那雙眼神依舊平靜得像是夜晚出來散步,令人好生……不爽!
他輕聲笑道:
「你說,你贏了?」
這次狂四郎再也不聽他任何廢話,大太刀怒而斬落!
「一!」
隨著他的一聲怒喝,衝天而起的赤紅劍芒也隨之斬下,將洞窟岩壁斬出一道厚重劍痕,蔓延百米!
一劍之力,開山闢地!
然而,身處『劍道』之中的茶修四人,卻是絲毫無恙,連毛都沒掉一根。
狂四郎臉依然是一團黑霧狀態,但他的愕然通過語言表露無遺:
「你們怎麼會——」
他說到一半就頓住了,因為他看見那四個人類身體逐漸變得透明,呈現出虛幻狀態,眼看著就要在空中消失了。
這真的是連鬼都沒見過的操作。
「你剛才說,你在這次決鬥里贏了?」
『天災信使』一臉微笑地看著狂四郎,輕輕搖頭:
「不是你壬生狂四郎贏了,而是我不想玩了。」
說完,『天災信使』就徹底溶於空氣之中,不留絲毫痕迹,消失無蹤。
剛才他濺出來的血,留下的盔甲碎片,也盡數消失,彷彿從來沒出現過。
過了好幾分鐘,狂四郎彷彿才反應過來,抱著心愛的大太刀,走到『天災信使』消失的地方,靜靜蹲在地上,眼眶裡的血光忽閃忽閃的。
片刻后,他冷冷說道:
「將還沒蘇醒完畢的同伴挖出來,『地魔』已經知道這裡了,我們去其他……埋骨地。」
惡鬼天魔們沒有回答,沉默四散行事。
狂四郎盯著地面,喃喃自語:
「對,其他埋骨地……」
「他是地魔,我們以後會見面的……」
「我贏了,沒錯,是我贏了……」
「下次,下次再見到他,我肯定能,肯定能……」
「能……嗚……嗚嗚……」
他說著說著,黑淚就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幽不可聞的哭泣在鐘乳洞窟里迴響,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