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戰友

晚上9點，茶修下定決心忍辱負重，來到珠越大學麒麟區宿舍區找貓。

珠越大學佔地面積極廣，分為三個校區，分別為主校區、麒麟區、泰山區，其中麒麟區包含外國語學院、藝術學院、文學院，整個大學六成女學生都居住在麒麟區。

「麒麟區46棟303……」

宿舍區晚上人來人往，站在宿舍樓外燈柱下面的茶修並不起眼，路過的女生也只會以為他在等女朋友。

他在注視3樓的一處陽台。

那裡是游竹笑的宿舍。

怪物出現在校園，然後被一名路過的普通女大學生直接轟爆的這件事，在中午就傳遍全校。毫無疑問，游竹笑瞬間成為風雲人物，她的具體信息也泄露得七七八八，茶修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游竹笑的宿舍地址。

他並非是來找游竹笑，而且游竹笑也肯定不在宿舍——這件事影響極大，晚上輔導員就在各個班群通知所有學生不許評價泄露關於『游竹笑』和『怪物』的信息，可以預料游竹笑已經成為機密人員了，早就離開學校了。

但游竹笑的貓就未必是機密，游竹笑也不可能去哪都帶著貓。

果不其然，在茶修站大門旁，社交界面里的「希路達」名字終於亮起來，顯示為可通訊對象。

「希路達，希路達，希路達。」

「希路達，希路達，希路達。」

「希路達，希路達，希路達。」

「好啦！」希路達的聲音充滿起床氣：「我睡得正舒服著呢！你就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嗎！？」

茶修：「是啊，怎麼了？」

「你……算了。」

三分鐘后，一隻橘貓從樓梯里撲騰撲騰地跳下來，看見茶修就一溜煙地爬上他肩頭趴著。

「茶修修，我們走！」

茶修帶著希路達走到麒麟區一個小羽毛球場，現在天黑風高，羽毛球一個人都沒有。

一路上，茶修也已經了解希路達的人物屬性界面是怎麼來的。

跟茶修一樣，希路達也是在《地球》關服之前還逗留在裡面的玩家。

但跟茶修不一樣，希路達在穿越之前，開著的界面是「人物屬性」，因此她穿越后還保留這個遊戲功能。

茶修擁有「任務」與「社交」。

希路達擁有「人物屬性」。

但人物屬性這個功能幾乎沒什麼用，頂多只是能讓玩家清晰知道自己的情況，例如生了什麼病，還剩幾天命。

但是在天魔入侵之後，希路達的人物屬性界面就多出了一個新功能——

「符文之語」

按照希路達的說法，「符文之語」本應是《地球2》的超凡體系，她也只在奈瑟社裡公告里略有耳聞。

這個超凡體系十分奇詭，不同於虛幻的、需要感悟的、如同本能的超能力，符文是一種需要『收集』的體系。

譬如希路達，她在「符文之語」里激活了『念劍』符文，所以她直接就能驅使精神力化為利刃，救了茶修一命。

而不同的符文，可以組合成不同的『真名』。真名是撬動靈能的鑰匙，最弱的真名都能引起質變，而最強的真名甚至可以改天換地。

在『念劍』符文可構成的真名里，所需符文數量最多的，莫過於需要108個符文組合的至高真名『終焉仙劍』，這個至高真名只有一句介紹：

「一念斬盡日月星辰。」

遊戲系統從不會誇大其詞修飾，也就是說掌握終焉仙劍的靈能者，真的能一念跨越無數光年，斬破無數恆星行星，甚至連時空都無法阻擋其鋒銳。

面對如此威能，他們腳下的這顆地球，也不過是一念可滅的塵埃罷了。

這已經完全超出茶修所能想象的領域，哪怕在《地球》外的現實里，也沒有任何一位神靈擁有如此威能。

「雖然希路達從未聽聞過類似符文之語的力量體系，但……應該會有一個人，或者一群人徹底掌握符文之語的力量。」彷彿液化般癱在長椅上的希路達懶洋洋地說道。

茶修微微沉吟，馬上聯想到那個隱藏在幕後的勢力。

「奈瑟社。」

遊戲系統是奈瑟社提供的，符文之語體系也是他們給的，茶修自然認為奈瑟社已經掌握符文之語的力量。

但希路達長長地嘆了口氣，拱起屁股伸了個懶腰，語氣複雜地說道：

「不過，他們會不會符文之語也沒什麼所謂，反正對我們來說都一樣……但我們一直遊玩的《地球》究竟是一個世界，還是一個遊戲？」

茶修默默點頭。

不論如何，能將他和希路達禁錮在《地球》里，已經代表奈瑟社擁有比擬神靈甚至超越神靈的力量了，奈瑟社再強一點或者弱一點，都是他們無法力敵的存在。

至於地球究竟是遊戲還是真實世界，茶修和希路達都給不出答案。

如果是真實，那為什麼他們還殘存著遊戲系統？

如果是遊戲，那為什麼他們無法離開？

「對《地球》外的人來說，《地球》是遊戲。

對《地球》里的人來說，《地球》是真實。」

茶修忽然笑了：「我記得奈瑟社對《地球》宣傳口號是『完全真實的幻想世界』……他們根本沒說過這是假的，只是我們不信罷了。」

希路達忽然覺得有點冷，將小手手揣在身下，打了個哈欠。

雖然茶修和希路達洞悉了幕後黑手奈瑟社的底細，但對他們的現狀並無任何意義，他們也很默契地沒有提復仇之類的字眼。

他們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男大學生和一隻橘貓，還敢找一個或者一群偉大存在晦氣？

「希路達，你確認《地球2》的2020年，也就是一百年後，人類社會已經毀滅，地球被各路妖魔鬼怪佔領？」

「茶修。」希路達懶洋洋說道：「奈瑟社既然能操縱時空，那麼能眺望時空長河下游也是很正常吧？」

茶修點點頭，他其實並不懷疑希路達的情報，但出於人性的趨利避害，他才會下意識拒絕現實。

奈瑟社的威能難以想象，預測未來自然是輕而易舉。他們既然認定一百年後地球人類社會毀滅，那麼從現在開始，人類社會就已經在通往深淵地獄的路上。

但，奈瑟社還給他們留了一線生機。

——9.0版本主線任務，挽天傾！

茶修簡單跟希路達講述了「挽天傾」和每日隨機任務的情報，然後說道：「希路達，你還想回去現實嗎？」

「想。」

「但我不想。」茶修看著眼前空蕩蕩的羽毛球場，悠悠說道：「我在那邊沒什麼值得牽挂的東西，只有一大堆我討厭的東西：神靈，異族，惡徒……我是一名天災信使，每天的任務就是觀察天地間的異動，神靈的怒火、法師的研究、元素的聚集都會形成天災，而我的工作，就是將這些天災記錄下來，然後通知人們避難。」

希路達沒有說話，晃晃尾巴表示自己沒有睡覺。

「整個世界就像是一個夢境，一個所有人共同組成的夢境。曆法，人心，元素，重力，什麼都可以改變，沒有什麼是不變，也許明天就是連續十日的暴晒干烤，或者天地顛倒重力向上逆水流，又或者冥河億萬死者復甦逆伐世間……」

「太混亂，太唯心，太……無聊了。」

「《地球》不無聊嗎？」希路達跳到茶修大腿上，昂起頭看著他。

「當然不無聊。」茶修盯著月亮，輕聲道：「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其樂無窮。這裡的一切都是可觀察，可確定，可利用的力量，日月交替是有規律的，自然現象是科學的。」

「如果說，因為神靈可以操控世界的規則，所以我們的現實，就是神靈們的遊戲。」

「那麼地球，就是我們的遊戲。」

茶修低頭看著橘貓：「當世界的規則是固定的時候，所有人都是玩家。」

希路達看見茶修眼睛里的神采，不禁微微一怔。

她想了想，忽然轉移話題：「公告里寫了，《地球2》將會從10.0版本開始。之前希路達還在想，《地球2》為什麼會從8.0『信息時代』直接跳到10.0，原來是因為還有一個9.0的隱藏版本『挽天傾』啊……」

橘貓頓了頓，腦袋歪到一邊，靜靜看著茶修。

「茶修，我要回劍皇宮。」

「希路達，我要守護這個人類至上，諸神無法染指的美好世界。」

茶修朝希路達伸出右手：「你需要在地球安全活到100年後，等到《地球2》開服才有機會返回現實。而我想活在地球，在這裡度過平凡的餘生。」

「雖目標不同，但道路一致。一個文明破滅的地球，並非我們所能接受的結果。」

「為了蔚藍而澄凈的世界，讓我們一起來……挽天傾吧。」

茶修有「社交」、「任務」系統。

希路達則是掌握了「符文之語」的所有情報。

他們互相需要，無法分離，合則兩利，分則兩害。

他們來自同一個地方，有共同的愛好，以及相同的道路。

在過去數千年，他們一直是戰友。

在未來，也會一樣。

橘貓高傲地昂起腦袋，伸出小肉球碰了碰茶修的手掌。

茶修馬上縮回手。

「你這麼通人性，看起來就像是妖怪一樣，我覺得有點噁心。」

「茶修你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