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血封神咒(一)
背著恨朱在大山中一路狂奔了近十里,我們來到一條溪澗旁。
阿三一直坐在我的頭上,此刻立即下地來,鑽入了林中。我把恨朱輕輕放在一塊清爽光滑的石頭上,察看她的傷勢。
除了身上被皮帶打了些皮外傷,恨朱不讓看外,其它倒沒有什麼傷痕,只是有些虛弱,想來應該是在石船下呆了數百年,又經歷這次被劫,所以難免體力有些不支。
我從溪澗里打來些水,給恨朱喝下后,又拿出三七粉,叫她敷上。恨朱一直盯著我忙來忙去,眼睛中陰冷的光逐漸黯淡下去,似乎還有一絲淚光在閃爍,但她雙眼用力一閉,再睜開時,又恢復了那股冷漠的表情。
「風哥,謝謝你!」恨朱說。
我笑了笑。
「恨朱,那些是什麼人,你是怎麼惹上那些人的?」我問道。
「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恨朱淡淡地說。
當日恨朱和我分開后,一路馬不停蹄地往?王山趕。第二天下午來到了孟獲鎮旁的樹林,突然遇到十幾個人的攔截。兩下交上了手,本來她開始還佔著上風,但後來那個被稱為堂上的中年男子出手了。這男子功夫極高,而且力道很大,最後,在其它人的合擊之下,她被這男子一掌擊中後背,昏倒在地,然後就被關在那間屋子裡了。阿三本來就很膽小,看到那個中年男子時竟然渾身發抖,跑到了樹林里去了。
「這阿三怎麼會找到我的?」我問恨朱。
恨朱說:「這阿三本就是我們的靈獸,能通人語、知人性。至於它為什麼找到你的,我也不知道。」
「那,那些人抓你是為了什麼?」我問道。
「好像是為了夜明珠……」,恨朱吞吞吐吐地說,我本想向她說起聽到那些人審訊她的話,見她這麼說,感到十分意外。這女子身上有太多不能理解的東西,當前她不對我說起,可能有她的原因吧。所以,聽到她這麼說,我也沒有繼續問下去,輕輕點了點頭。
此時阿三從林子里鑽了出來,手裡拖著一根樹枝,上面有好幾個梨子。也不知它是從山裡找到的野梨,還是從誰家的地里偷來的。不過也不管那麼多了,我把梨洗凈,遞給恨朱,她從中午到現在,一直沒有吃任何東西。
之後,我們便在石頭上頭頂著頭,躺下休息了。我也不敢生火,在林里生火太惹人注意,在黑森林裡被失魂、落魄襲擊,很可能就是因為火堆暴露的目標。
阿三很會找地方,它直接趴到我們兩人的頭中間,肚子壓在我們兩的額頭上。這死猴子,一定是希望把我和恨朱隔開。幸好山裡的氣溫不高,所以我也就任由它去了。
「風哥」,迷迷糊糊中,恨朱叫了我一聲,似乎想對我說什麼。我倦意正濃,沒有回答。
恨朱叫了一聲后,見我沒有反應,輕輕嘆了一口氣。
孟獲鎮距?王山不遠,第二天中午,我們就趕到了?王山。
恨朱口中所稱的?王山,是?人長期以來繁衍生息之地,北宋時期,?人自此山起兵反抗宋王朝的統治,因而稱它為?王山。現在已更名為博望山,被開發成了旅遊景區,一路上遊人如織。
我和恨朱喬裝打扮了一番,往山上走去。
這裡的確好景緻,除了當初?人留下的歷史文化遺迹外,一路上植被蔥翠,清幽靜雅,「山無水不活」,這山裡也最不缺水,到處是溝谷溪流、瀑布湖潭。
雖然一路景色優美,但恨朱似乎越進山裡一步,表情越是凝重,她本就冷漠異常,當下的表情更是讓人有一種透徹心骨的寒冷。或許是擔心那些身份不明的人知道我們的行蹤,在這裡設伏吧。但為什麼一定要到這裡來呢,早晨我就提醒過她,但她卻意志堅決,就算面對再大的困難,她也是一定要來的。
大概中午時分,我們來到了一個叫飛霧谷的地方。這裡景緻尤勝。這谷里的路,到這裡就是盡頭。前方三面都是凌雲絕壁,絕壁上的鈣華層層疊疊,給石壁增添了幾多靈動,綠色的地衣覆蓋在鈣華上,讓險峻的絕壁鬱鬱蔥蔥,生機盎然。
迎面的懸岸頂上,一股清流直瀉而下。在下落的過程中,被山谷里的輕風吹得四處飄散,恰似雲霧一般。這大概就是飛霧谷一名的由來了。
谷底有一個深潭,我和恨朱來到了潭前。
絡繹不絕的遊客,痴迷於這如夢似幻的美景,紛紛在潭前擺出各個姿勢拍照留念。特別是在一塊往深潭伸出的石台上,上一個拍了照的下來后,旁邊的人馬上就爭先恐後地跑上去。這或許就是自從有了攝像技術后的悲哀了,人們出遊似乎就是為了拍照留下紀念,而忘記了真正的快樂是在旅遊的過程中享受。
恨朱緩緩走上石台,面色更加凝重,全然不顧拍照留念的人們。
有人上去叫她讓一下,她就像沒有聽見一樣。
走到石台中央,恨朱抬起頭,望著那從天而降的霧水,默默佇立。
良久,恨朱從衣服里緩緩摸出一片翠綠的竹篾,慢慢放進口中。
悠揚的聲音響起。
這竹篾聲,凄楚、婉轉,直徹心肺,似乎在訴說一個曲折凄婉的故事。
四周的人們全都被這篾聲吸引往了,山谷原本晴朗的天空,浮雲漸起。
篾聲更加悲切,浮雲漸濃,遮住了陽光。
篾聲時輕時重,忽抑忽揚,沉浸在篾聲里,我眼前似乎看到一個柔弱的女子,駕著一葉扁舟,在波濤洶湧的大江里,隨波逐流。
風乍起,恨朱的衣襟隨風飄動。
崖頂的清流此時全被風吹散,深潭之上水流灑下的聲音戛然而止。
雲霧更濃,壓在山谷之上,四周瞬間黑了下來。
一聲高亢的篾音響起。
「轟隆」,一道閃電劃過,直擊在深潭水面上,濺起一陣水霧,震耳欲聾的雷聲響起。
沉浸於蔑聲的人們被雷聲驚醒,一看天色,驟雨將至,結隊往谷外跑去。
恨朱仍舊站在那裡,面色如冰,篾音從口中傳出。
高亢的音樂過後,繼而轉為激昂,如同千軍萬馬在廝殺。
與此同時,山谷中驟雨突降。
雨水劈頭蓋臉地往我們直瀉而下。恨朱的頭髮被打濕,糊在臉上,雨水順著頭髮流下,進入口中,流入脖頸。
篾聲突轉悲涼,透露出無邊的孤獨和落寞。
在密不透風的大雨中,恨朱一個人站在那裡,顯得是那麼的寂寥和無助。
看著恨朱的身形,我突然想起了小師妹,不知她如今在何處?是否安好?在石船下的生死相隨,此刻又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師兄,這顆珠子就和我的心一樣,我把它就交給你,你一定要把它保管好。」我手裡摩挲著夜明珠,覺得無比的悲傷。
此刻,我看到,小師妹就站在水潭邊,背對著我,凄楚的音樂從口中響起。
小師妹!我恍若隔世,走了過去,左手輕輕搭在她身上。
她緩緩轉過頭來,滿臉淚痕,怔怔地看著我,然後輕輕把頭靠在我的肩上。
篾音漸住,風雨漸止。
「風哥」,恨朱輕輕的一聲呼喚,把我從夢境一般的神遊中喚回。
恨朱把頭靠在我肩上,眼睛里冷漠的眼神,此刻變得溫柔似水。
我忙鬆開下意識抱住她的雙手,恨朱立起身上,原本蒼白的臉上,掠過了一片紅雲。她忙轉回過身去,凝望著潭水。
雨後的山谷,空氣顯得格外清新。之前的濃雲完全散去,原本從懸崖頂上飛瀉而下的清流此時也不見了蹤影,燦爛的陽光從山谷前斜斜地照射下來,深潭的上空,呈現出一片美麗的彩虹。由於沒有濺落水珠的干擾,潭水沒有一絲波紋,就如一面明鏡,把彩虹清清楚楚地投入到其中。
飛霧谷本以聞聲起霧而聞名,殊不知,在恨朱的篾聲激起滂沱大雨後,這一片空明的天地間,炫爛的美景更是讓人窒息。
遊客漸漸回到了潭前,人們選擇各種角度,想要把自己和彩虹,以及後面碧綠的山崖全都收到鏡頭裡,拍照的為了取鏡頭,不得不趴在地上,鏡頭前的人為了獲得好角度,這裡站、那裡攀,有的甚至叫人抱起來或者扛起來,一時好不熱鬧。
但此美景對於恨朱來說,一定意味著更深的意義。她望了望彩虹,又凝望潭中的倒影。剛才好不容易舒緩開來的面色,此刻又變得異常凝重。
大約兩分鐘后,山谷中突然吹起一股輕風,緊接著叮咚作響,一股清流自崖頂瀉下,少量的水珠濺落在水潭裡,更多的則被吹成水霧飄散在空中,在人們的一片惋惜聲中,彩虹消失了。
天色漸晚,遊客也逐漸散去。恨朱卻仍舊佇立在潭邊,直到月亮出來。
「風哥,你知道這水潭叫什麼嗎?」她突然問道。
「嗯,這個――」,我怎麼會知道,這潭邊連一塊牌子也沒有。
「它叫落虹潭。」恨朱說:「剛才你也看到了,它映照出了彩虹。現在的人肯定不知這名字,因為這彩虹除了吹起碧篾竹絲外,是不會出現的。」
我環顧四周,在這狹窄的山谷,陽光很難在三面相隔很近的懸崖間射下來,再加上霧氣太重,要形成彩虹實在很難。
「必須要在晴天的午時,吹起我們王族的碧篾竹絲,激發大雨後,彩虹才能出現。」恨朱在說起「王族」二字時,特別加重了語氣,我想起在小鎮救她時,聽到幾個神秘人稱她為公主。看來恨朱要解開幾天來一直困繞我的疑問了。
恨朱看著我帶有疑問的眼睛:「風哥,我先前殺死那個失魂和那些想強姦女子的人,你原諒我了么?」
提及這事,我不禁想起荒島上的經歷:「恨朱,其實,我在以前當特種兵時,在一個島嶼上執行任務過程中,就是因戰友遇害,一時激憤而殺了許多失魂,我現在還一直為此而內疚。所以,我不想你也像我這樣,一直心裡背著沉重的心理負擔。」
「謝謝你,風哥。其實,我也不想這樣,因為,其實…其實我的心理負擔已經夠重了,特別是,我對你都隱瞞了我的真實身份「,恨朱說:「因為剛遇上你時,雖然你是巫師們指定的聖使,但我還是不敢太相信任何人,所以我就還是防著你。風哥,在這世上,你是我唯一一個認識的人,我卻還要一直防著你,風哥,你說,我難道心裡不苦嗎?」
說到這裡,一直堅強無比的恨朱,眼裡竟然滾出了熱淚:「風哥,其實那些劫持我的人就知道我的身份了,雖然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會知道我的身份,但確確實實,我是一個王族的公主。」
恨朱接下來對我說出了她的名字,讓我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