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親情

她就帶著百里夜這樣的承諾進了陌家！陌百川跟妻子一起迎接，那兩個人明顯帶著緊張，到是百里夜拍了拍陌百川的肩，跟他說：

「不用這樣拘謹，我知道你，如果你願意，以後可以跟著百里帝國一起發展。」

一句話，似已把他收入囊中。陌百川知道，這是百里夜承認了陌家跟喬季卡的關係了！

一時間感動不已！

是的，百里夜和喬季卡早知道陌家老太說的全部屬實！DNA檢查結果已出，她跟陌家老太太，的確是母女。

只是喬季卡還是不太知道自己該以什麼樣的姿態去面對那個人！聽說陌老太身體不太好，已經有半年多都靠著藥物維持。

她站在客廳里，看著沙發上坐著的老人，看著對方在看向自己時眼裡那複雜的目光，有那麼一瞬間，心，也軟了。

是的，目光複雜。有激動，有緊張，有擔憂，還有點害怕。

喬季卡覺得那種害怕很揪心，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在看到自己女兒的時候會害怕，那在她心裡到底都藏著什麼？她是在怕什麼？怕自己不認？怕自己怪她？還是怕……怕當年的事情說穿，她接受不了那個事實？

一直以來都對被遺棄一事有些看法的喬季卡，這時候更多加了幾分不好的猜測。

陌百川緊著招呼他們坐下，百里夜拉著喬季卡在陌老太對面坐好，然後看了看兩人，再道：

「人都來了，該說的就說了吧！老夫人您也不用太有心裡負擔，卡卡既然能坐到這裡，就說明她已經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當年的事不管誰是誰非，該過的都已經過去！如今您也到了這把年紀，卡卡也為人妻為人母，我想，很多事情她清楚該怎麼做，您就說吧！」

他的話是個很好的開端，陌老太總算是卸了一些心理負擔，然後再開口，這才把當年的事情說了出來……

其實說起來，這事情也沒有誰是誰非。

在三十多年前的那個時代，縱是大上海，也不是人人都安樂小康。這地方有富霸一方之人，也有窮得吃不上飯的人！更何況是從關外逃荒而來的陌老太。

陌老太本姓李，是東北關外人。那個年頭鬧飢荒，關外大多數地方都青黃不接。李氏丈夫一家餓死了八口，眼瞅著李氏懷了孕，也要餓得起不來床，她丈夫一咬牙，乾脆帶著她背井鄉，一路往上海這邊逃難。

他們走一路要一路飯，好歹算是活著進了大上海。那時，李氏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再過不到一個月就要生產。可他們到了上海才知道，這裡也並不是外界形容的人間天堂。或者是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人間天堂！這裡富的人特別富，窮的人也特別窮。他們沒有謀生的手段，李氏還大著個肚子，沒有地方住，也沒有東西吃。就這麼東要西要的，總算是存了點吃的挨到李氏生下孩子。可這孩子一生下來就更缺吃喝！

李氏體弱，根本不可能有奶水，眼瞅著孩子餓得臉都發青，她丈夫沒辦法，只好去偷人家的錢！可是錢沒偷到，卻被人當街打死！她眼睜睜地看著丈夫慘死在一伙人的刀下，卻不得不抱著已經沒有力氣再哭的孩子沒命地奔逃。

丈夫惹的那伙人是些亡命之徒，她心裡埋怨著丈夫偷錢也不選個好惹的主，眼裡的淚水卻又止不住地流！那是她的丈夫，是孩子的父親，就這麼被人打死，她卻連收屍都不能。

她必須得跑，因為剛才失控的一聲大喊已經引起了那伙人的注意。她要是一個人，早就隨丈夫一起去死，可是懷裡還有孩子，她不能讓孩子就這麼死掉！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總算是感覺後面沒有人追了，這才停下腳來。孩子已經閉上眼睛了，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了。她試探性地用手去摸鼻息，總算是確定她還活著。

可是李氏明白，這孩子再也不能這樣跟著自己，要不然早晚有一天得死掉，而且那一天很快就會來臨。於是她幾經輾轉，知道了這大上海有很多福利機構，專門收容被遺棄的小孩。那種地方條件雖然不能說太好，但至少有飯吃，有衣穿，還有專門的人來照顧孩子，更有自己專門的醫生。

李氏想，那就把孩子送去吧！在那樣的地方至少能活著，總比跟著自己有了今天沒明天強。

陌老太說，她那時候身體已經很弱，再沒了丈夫，可以說一點生存能力都沒有。所以她把孩子送到了一個教會開辦的福利院門口，她聽說那是上海最好的一間福利院。

本是想把孩子送到門口，然後看著孩子被福利院里的人抱進去再離開。可是……

她說：

「可是我才堅持了沒幾分鐘就昏倒了。」然後再看看喬季卡，又道：「孩子，你別怪我。我要不把你放到福利院門口，我這一暈倒，你就更沒指望了。」

老太太一邊說一邊又看向陌百川，半晌，再道：

「後來等我再醒來，據說是三天以後了。我被百川的父親救回了家，他跟我說是在福利院的巷子另一頭把我救回來的，那時候我身體都涼一半了，他見人還有一點氣，就背了回來悉心照顧，這才救了我一條命來。我當時第一句話就問他有沒有看到福利院門口的孩子，他說沒有。我們後來回去找，福利院的人說每天都能抱進來好幾個小孩，也不知道我說的是哪一個。我進去找，發現哪一個都不是我的女兒。有一個看著挺像，可是偏偏心口就有個烙印，像是朵花。我問福利院的人這是什麼時候烙上去的，福利院的人就說抱進來的時候便有。我知道那肯定就不是我的孩子，因為我的孩子沒那記號。你們也知道，小孩子那麼小的時候很難記，就算是母親，可當時那樣的環境，哪有那麼多的精力去好好看看孩子。我一天里幾乎有一多半的時間都在閉目養神，為的就是不讓自己太餓。福利院找不到孩子，我病了一場。百川的父親是個大好人，不但沒有扔下我，反而還請了醫生給我看病。我後來嫁給他，他一直在幫我找孩子，可是找了幾十年，都找不到。百川的父親去得早，剩下我自己的時候，我也就斷了再找的心思。這麼多年了，該找的也找了，我想可能這就是命吧！可是那天看到小孫子拿錯的體檢表，他們說那個叫百里喬朗的孩子也是孟買血型，我就覺得這事情可能跟我的孩子有關……」

老太太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停下來的時候連聲咳嗽。喬季卡下意識地想去幫她順順背，可是手伸過去的時候，卻被陌百川搶了先。她的手怔在那裡，半晌，尷尬地收回。

是不太習慣照顧老人吧！喬季卡想。父母都還在的時候，他們還不老，不用她去照顧，反過來還要照顧她。嫁了人之後，百里夜的父母身體更好，而且一年到頭也見不到一次，所以也沒有照顧的機會。現在她自然而然地在面前這位老人咳嗽的時候伸了手，卻到底還是慢了半拍。

百里夜似明白她的心思，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然後投去一個安慰的目光。

這時，就聽那陌老太太又道：

「事情經過就是這樣，我該說的也都說了。沒有別的意思，聽百川說那個叫什麼親子鑒定也做過了……我，我也沒什麼奢望，就是想知道你現在過得好不好。這些年就是怕那孩子恨我，恨我當年狠心扔了她。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不是我狠心要扔，送到福利院，就是想要讓你活著！好了，回去吧！謝謝你們能過來這一趟，知道你過得好就行了。」

老太太說完這話，現了一身的疲倦。陌百川要把她扶到屋子裡去歇著，她站起身時，想了想，還是轉過頭來跟喬季卡道：

「我那被人打死在上海街頭的丈夫，他……他姓衛。」話說完，再不言一句，跟著陌百川就進了屋。

再出來時，看喬季卡還怔怔地坐在那裡，於是想了想，便走了過來，試探性地跟她說：

「你……不要怪媽媽吧！她也是不得已。自打我記事起就知道她一直都在找人，小時候不明白是在找誰，爸爸就說本來我還有個姐姐，可是很小的時候就失散了，所以他們一直在找。媽媽真的不是有意要扔下你的，我爸爸雖然不是你的親生父親，可他也特別想把你找到。你……就不要怪他們了吧！」

陌百川的話說得小心翼翼，雖然對面的這個是他同母異父的姐姐，可她到底還是百里夜的妻子，是百里財團的副總裁。從心理上來說，陌百川覺得自己跟他們實在是有太大的差距。哪怕他在自己的領域內已經有了非凡成就，但是比起百里夜來，就實在太不值得一提了。

他以前也曾猜想過自己的那個姐姐如果還活著，會是過著怎樣的生活。可當他知道要找的那個人已經是如今的地位時，那種從小到大就懷著的親切感馬上就被距離感所取代，他甚至有點害怕跟喬季卡相認，因為實在不知道跟那樣一個大家族該怎麼樣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