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是一具屍體
離開的時候,我回頭看了看祁天養家的小白樓,只覺得陰氣森森,渾身毫毛一緊。
到了縣裡殯儀館的時候,我自稱是祁家的遠房親戚,來替他們一家處理後事的,順便想確認一下死者。
一個工作人員立刻就接待了我,一邊帶我去臨時停屍間一邊還跟我說,「幸虧你來了,你不來我們還不敢燒呢,這火化費到現在也沒有人願意擔下來。」
我撇了撇嘴,合著這人以為我是來交錢的,怪不得這麼熱心。
殯儀館的太平間修在最裡面的一棟樓的負一層,往地下台階走去的時候,我很害怕,緊緊的跟著工作人員,牙齒都有些打顫。
越往下越感覺冷氣直往身上沖,工作人員笑了笑,「這下面是冷庫,儲存屍體必須低溫,可能有點冷,你去確認一下就可以出來了。」
說著,他對著裡頭喊了一聲,「老徐!」又對我道,「老徐是這裡的值班員,管屍體的,你跟著他去看,我還得上去做事,認完了你再上來找我就行。」
我點點頭,他就轉身走了,那個叫老徐的值班員卻還沒出來,我頓時覺得有些恐怖,停下腳步不敢往裡走。
過了一會,裡面傳出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要看誰啊,不進來怎麼看?」
緊接著就是一陣急促的咳嗽聲,感覺那人肺都要咳出來了。
我想說話的人大概就是老徐了,雖然他的話一點也不客氣,但是我也不由得覺得親切,畢竟是個活人的聲音,便連忙往裡走去。
到了裡面才看到了那個叫老徐的看屍人,他的臉看起來至少有五十多歲了,但是身體看起來卻很強壯,這麼冷的凍庫,他只穿著一件破了幾個洞的短袖T恤,這終日不見天光的鬼地方,他還戴了一頂舊舊的棒球帽,把一張臉遮了至少一半,整個人看起來灰濛濛的,感覺都能聞出屍味兒。
還沒看到屍體呢,光看到這個老徐我就開始有點害怕了,好在他看到我之後語氣好了些,「看誰?」
「祁天養。」
老徐聽了我的話,明顯頓了頓,抬眼朝我細細看了一眼,「前天送來的那七個?」
我心裡一冷,看來老太婆說得沒錯,他們一家七口人前天就死了。
我點點頭。
老徐突然陰陰的來了一句,「等你好久了。」
聽了他這句話,我整個後背都涼了!等我好久了,這是什麼意思?他怎麼知道我要來找祁天養?
我嚇得不敢說話,老徐若有所思,接著說道,「快認,認了好燒,這一家子七口人,佔了七個抽屜,上頭沒撥燒埋費,館長就不叫燒。再來人都沒地方放了。」
我鬆了一口氣,原來老徐也和那個工作人員一樣,等著我來交錢給祁家辦後事的。
老徐也不再多話,轉身就去拉開了一個冷凍抽屜,抽屜冒出一股淡淡的白霧,看起來如夢似幻的。
老徐動作嫻熟的把屍體移到了一個擔架上,推到了我面前,對我揚了揚下巴,「這就是祁天養。」
我的面前是一個看起來密封性非常好的尼龍袋,帶拉鏈的那種,就是警匪電視劇里經常放的那種裹屍袋,我的手舉起來又放下,卻沒有勇氣拉開那拉鏈。
我害怕看到一具恐怖的屍體,更害怕看到看到的屍體就是我遇到的祁天養。
見我猶豫,老徐冷笑一聲,「才兩天多的屍體,新鮮的很,又沒有外傷,一點也不嚇人。」
我咬了咬嘴唇,終於拉開了那道拉鏈。
我是閉著眼睛拉開的,直到拉鏈全部拉開,我才敢慢慢睜開了眼睛。
雖然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看到屍體的一剎那,我還是心跳不止,整個人都是懵的。
袋子里已經死了三天的男人,正是昨晚出現在堂姐婚禮上的人!
看著不久前還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男人,現在安靜的躺在這裡,冰冷的,眼睫毛、嘴唇上都結了霜,我再也鎮定不住。
我真的見鬼了!
我不知道怎麼辦,只能轉身往外跑去。
直到重新到了地面上,我還是覺得剛才的一切簡直像做夢!
我扶著一棵樹拚命的喘著氣,不自覺的哭了起來。
哭了一會,突然有人在我身後拍了一把,我一回頭,只見老徐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在我身後,帽檐壓得低低的。
我嚇了一跳,「你、你幹嘛?」
老徐嘴角露出一絲讓人難以捉摸的笑,「等你這麼久,這麼快就要走嗎?」
我的心一下子就又懸了起來,「你……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老徐微微側開了身子。
祁天養就站在他的身後,和我之前見到的一樣,冷冰冰對我笑道,「你果然來了。」
他的睫毛上還掛著霜,說話的時候也往外吐出冷霧,這一切都說明,剛才躺在凍庫里的屍體,就是他!
我立刻尖叫起來,「鬼啊!」
不過我的聲音還沒發出來,老徐已經一把把我的嘴捂住了,他身量高大又很健壯,一下子躥到我身後,用胳膊肘對著我的後腦勺就是一下,我立刻昏了過去。
待我稍微有些清醒,只感覺胸口悶悶的,身體也有些脹,一睜眼卻看到祁天養正在上面……
於是我「哇啦」一聲叫了出來,就開始推他。
我忍不住哭道,「你到底是……」
「是人是鬼?」祁天養在我的身邊躺下,雙手枕在自己的頭下,無所謂的說道,「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鬼。」
我一屁股坐起來,才發現自己渾身不著一縷,連忙抓住了被角將前胸後背都包住了,可是這下他又露出來一大半。
我這才發現外表看起來挺清瘦的他,其實脫了衣服居然還挺精壯,挺好看的……
這時候我也清楚地意識到了,眼前這個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他剛才把我、把我那個了!
於是我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那你是什麼?」
祁天養扭頭看了看我,「你覺得我是什麼?」
我咬了咬牙,狠狠說道,「色鬼,強姦犯!」
祁天養居然笑了,而且居然笑得很好看,笑容有點兒像現在很火的男明星楊洋,「色鬼?我?」
我一想到自己剛才被他那個了,眼淚不爭氣的掉了下來,「你不是色鬼是什麼,你告訴我你到底是人是鬼……我還是大姑娘呢,被你那樣也就算了,可是你不能跟我說你不是人啊,我真的接受不了……嗚嗚~~」
我也不知道說什麼了,他如果不是人,我這冤屈也沒有地方訴去啊!一想到這裡,我更冤了,直接哭成了淚人。
祁天養伸手將我攬到懷裡,用胳膊把我壓得緊緊的,不讓我有動彈的縫隙,「噓~噓~聽我說,你已經是我的人了,這麼貶低我好像不太合適,雖然我本來就不是好人。」
我懵住了,「你說什麼?我什麼時候是你的人了?」
祁天養笑了笑,「我們都這樣了。」說著他眼神促狹的朝我的脖子下面看了一眼,「你……難道不打算跟我?」
我恨得牙痒痒,又實在是鬥不過他,只好氣得一口狠狠的咬到了他的肩膀上,一邊還含含糊糊的怒道,「誰要跟你,誰要跟你!」
讓我震驚的是,我咬得那麼用力,感覺牙齒都卡進他的肌肉里了,可是他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樣子,一點兒也沒有閃躲和生氣,就這麼任由我咬著,我看他這樣的反應,也不敢繼續咬了,鬆開口一看,只見他肩膀上確實已經被我咬爛了一大塊,可是傷口裡卻沒有任何血液!
我不敢相信的捂住了嘴,「你……你……你真的不是人……」
祁天養聳聳肩,「我剛剛就告訴你我不是人了。」
「那你到底是什麼?!」我已經忘記害怕了,只剩下歇斯底里。
祁天養轉過身子,用一隻胳膊支著自己的頭,眼睛正對著我的,「屍,我是一具屍體。」
我的腦子裡轟隆隆的,只覺得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這時候再回憶他在我身上的時候,那冷冰冰的觸覺,確實不是活人該有的溫度。
「你、你是死了的人啊,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我終於鼓足了勇氣跟他說道。
祁天養不羈的笑意立刻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幾乎以為他要對我發作,可是他只是悶悶的沉默了一會,良久才開口道,「是啊,我不該出現在這裡。可是我更不該死,不止我不該死,我的父母不該死,我的哥哥嫂嫂不該死,我年逾八十的爺爺不該死,我剛剛滿月的侄兒也不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