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兩個人的新生
我現在的手機,還是很早以前那部破手機,手機掉在地上,不知道觸碰到了哪兒,屏幕亮了,我發現待機畫面和之前的不一樣。
我不相信這個地方除了我和句號之外還有別的人,手機既然被動過,那就肯定是句號動的。他無緣無故的動我這部破手機幹什麼?難道真的是吃飽了沒事幹?
在我拿起手機的那一刻,我突然發現日期好像不對。句號跟我說的,十個小時以後出發,我吃了他給的葯之後,本以為睡了幾個小時,可是看看手機上的日期,我發現自己這一覺竟然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帶著心裡的疑惑,我打開手機,在仔細的查找,果然,手機里多了一段視頻,視頻拍攝的時間,大概是在二十個小時之前。
視頻是句號的自拍視頻,他拿著我的手機,蹲在燃著火的固體酒精爐旁邊。他還是和平時一樣,斜叼著煙捲,微微的眯著一隻眼睛。他的身旁,是一個收拾好的背包。
「在你看到這段視頻的時候,我已經出發了,原諒我,我不是故意要欺騙你,也不是故意要丟下你。我總想著,兩個人被一鍋端了,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我先走一步,去探探路,不管時間長短,如果有機會,我肯定會回來。我勸你,不要搞個人英雄主義,要是我進去了,你醒過來跟著進去了,就會讓我的計劃和安排全盤失敗,大局為重,你一定要忍耐。在原地等著我,不要亂走動。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事,得和你說。」
句號在視頻里說到這兒的時候,把嘴裡的煙頭取下來,又叼上一支煙,然後才鄭重其事的說道:「我們的命運,現在都已經不受自己的控制了,我們都要賭一賭。我儘力回來,可我無法保證,一定能活著回來。要是我懸著一口氣勉強回來的話,你要把你的意識,附著在我身上。那樣,等於我活著,你也活著。一定,這是我所期盼的,也是你的......你的父親所期盼的......」
句號錄製這段視頻的時候,面部表情很豐富,總是想給我造成一種輕鬆的氛圍。可是,我應該是最了解他的人,我能看得出來,在他輕鬆的表情之後,是難言的憂慮。
他是個很有自信的人,覺得自己什麼都能做的成,但是我並不這麼想,這個大事件卷進去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可以全身而退?班達察多,陸放頂,趙三元,包為公,誰都比句號強上一百倍。
然而,句號的話,是一種勸告,我能理解他想表達的意思。他自己進去,真有不測的話,至少我還能接班。
我不想打亂句號的計劃,儘管我心裡很不甘,很想親眼看著這件事最後是如何結束的,但我現在做的,只能是等。
我已經等了不止一次了,不差這一次,我不斷的勸說自己,安慰自己。我甚至抱著和包為公一樣的想法,這種事情,誰去做不是做?只要最後能得到一個圓滿的答覆就足夠了。
我耐著性子在外面等,我不算孤寂,因為父親的遺體就在旁邊。有時候我看見他的遺體時,總覺得他還活著,總還能想起以前在老家的那些日子。
等待總是讓人難忍,尤其是現在這樣的情況。我時不時的就靠近大門的門縫,朝裡面看看,順便聽聽聲音。按照句號留下視頻的時間,他已經進去有四十個小時了。
我知道從大門再到那個光球所需要的時間,根本用不了四十個小時。因為時間的原因,我的預感就不太好,句號這個人,要是能回來,他肯定早就回來了。他不傻,即便達不到目的,也總得回來跟我交代一下情況。
總而言之,我的感覺就是,句號可能回不來了。
我突然很害怕,害怕了這個空間現在的氣氛。句號回不來,說明死在了裡面,他一個人的死亡,似乎還寓意著其他很多人的死亡。我相信,那個巨大的光球里隱藏的秘密,或者說隱藏的力量能讓象雄古國在一夜之間消失,那麼,就有可能造成更大的災難。
這樣的災難一旦發生,禍及的就不是簡單的幾個人了。
這樣想著,越想心裡越慌,我湊在大門的門縫,朝裡面張望卻什麼也看不到。我很想進去,然而,現在冒然進去,很不妥當。就和句號說的那樣,我在這裡接他的班,至少也得把情況搞清楚了再說。
我自己對自己說,再等等,再多等等,可能奇迹是會發生的。
我坐在地上,平息著自己翻滾的情緒,但事情關係重大,怎麼壓也壓不下來。又等了有三四個小時,我猛然回過頭,因為我聽見大門的門縫裡,好像傳來了什麼聲音。
我直接沖了過去,一站到門邊,我就看見門縫裡伸出了一隻手。我毫不猶豫的抓起了這隻手,手冰涼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我拖著手朝外面拉,緊跟著,句號就從大門裡面被我拉了回來。
「你回來了!?」我一陣說不出的驚喜,把句號拉出來之後,脫口就問道:「怎麼樣?沒事吧?」
說實話,我對句號那種毫無來由的自信比較鄙視,可是此時此刻,我們已經變成了相依為命的兩個人,他的生死,時時牽動著我的心。
然而,等我喊了一聲兒之後,心就涼了,句號對我的喊聲沒有一點反應,而且,不僅僅他的手冰涼冰涼的,就連臉和脖子也很涼。
那種冰涼又隱隱僵硬的皮肉,讓我感覺我現在拖著的,是一具屍體。
我趕緊把句號平放在地上,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和脈搏。句號已經沒有呼吸了,脈搏也已經停止。
他的心臟停止了跳動,心窩只留下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體溫。
句號死了,肯定是死了。
我像是被雷劈了一下,句號在視頻里那種坦然自若之後的緊張,現在終於得到了印證。他的預感是正確的,這道大門的後面,凶機涌動。
他明知道進去以後會是死,可他還是去了,我不知道他是給自己的自信找一個驗證的方式,還是真的有那種捨身取義的大無畏精神。
我拍了拍他的臉,他的臉色很蒼白,手指觸碰到他的臉頰時,就感覺在碰一塊放在冰箱里的橡膠塊兒。
我不知道句號是靠著什麼力量回來的,他肯定在地上爬行了很久,甚至連衣襟都被磨破了。他這樣爬回來,可能是想告訴我裡面的具體情況,但他沒有機會開口,我也沒有機會得知,得知大門後面的種種細節。
我看的非常仔細,句號身上沒有一點傷口,嘴巴和鼻子里,也沒有積存的血跡。這就說明,他的內臟應該也沒有受傷。
沒有傷處,人是怎麼死的?
我很頭疼,在很早以前,瞎三兒和我吹牛聊天時就告訴過我,一個合格的探險者如果真的不幸找到同伴的屍體,除了默哀之後,第二件應該做的事就是去查找死因。只有查明了死因,才能讓這種情況被儘可能的預防和杜絕。可是,我找不到句號的死因,他死的很奇怪,也很蹊蹺。
句號平躺在地上,蒼白的臉再也沒有那種自信的微笑。我看著他的時候,就彷彿看著自己的屍體被丟在了這個沒有光明的地下空間里。
這一剎那,句號留給我的視頻,重新浮現了出來。他鄭重其事的告訴過我,如果他回來的時候,已經無葯可醫,那麼我就要附著在他的身上,讓我們兩個人同時獲得新生。
這種新生的辦法,很彆扭,因為一旦那樣的話,我就說不清楚,我究竟是他,還是他究竟是我。可是現再,我沒有別的任何選擇,我的選擇,句號已經幫我決定好了。
這可能是我這輩子面對重大問題時最果斷的一次,我沒有什麼猶豫,因為還是那句話,現在要面臨的問題,不是我和句號兩個人的生死,而是更多人的生死。這些人里,或許包括哪些我熟悉的人,還有那些曾經熟悉如今卻已陌生的人。
茫茫人海,芸芸眾生,誰都想象不到,在一個陰暗的地下空間里,一個醜陋如猴子般的侏儒,正在努力的想要拯救他們。
我靜靜的放下心緒,運轉著猴子大覺當時教我的班達覺。心神好像空靈了,空靈到不知身在何處的地步。我看不到周圍的黑暗,只能看到自己的靈魂彷彿在掙脫,在升華,在沸騰。
屬於我的意念,全部都轉移到了句號的身上。那種感覺是無法形容的,可能就像是給靈魂搬了一個家。沒有誰能很快的適應新家的感覺,我也是這樣。
意識在句號的身上停留了很長時間,才像是一片絲絲縷縷的煙霧,從每個毛孔滲了進去。我的意識,始終保持著絕對的清醒,等到意識和句號全部融合到一起的時候。我試著抬了抬胳膊。
手臂很沉重,但至少可以動彈了,我又用了一段時間去適應,最後輕輕的撐著身軀,從地上坐了起來。
我能看到,原來那具已經像是猴子一樣的軀殼,現在已經沒有了聲息。
嘭!!!
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頭頂猛然一麻,緊跟著,一團輕飄飄的如同輕煙一樣的薄霧,在頭頂盤旋著,慢慢的落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