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胎記,刺痛(求推薦,求書單,求新書投資哦!)
掉皮乾裂滿是褶皺的外牆皮包裹著三層的自建樓,銹跡斑斑的遮陽棚搭在頂頭,幾個破洞漏風的天窗擺出奇形怪狀,院子里堆放著廢棄的暖氣片,一端用繩索拴著只趴在地上不動的老黃狗。
鐵門推開,摩擦地面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陳朝提著個塑料袋走進來,走過去將繩子解開,老黃狗爬起來,用稀疏掉毛的腦袋蹭了下陳朝的褲腿,乾癟的肚皮發出兩聲呼嚕聲,就跟在陳朝的後面朝屋子裡走去。
老黃狗叫作骨頭,是那個女人在一個雨夜裡從垃圾堆撿回來的狗崽子,也是陳朝幼年時候記憶里,關於那個女人為數不多的溫暖畫面。
順帶一提,那個女人是陳朝的母親,現在定居在海廣市第二醫院,別名「瘋人院」。
鐵架結構的樓梯環在院子里,通往二樓和三樓的門都掛著把鎖,原本用於出租的,現在空置著。
一樓特意加固了防盜門窗,是陳朝前兩年找人裝上的,說來諷刺,整個樓里最值錢也最遭賊惦記的搞不好就是這扇防盜門。
鑰匙插進鎖芯,足足轉動三圈,門鎖才打開,骨頭一個哧溜就進入屋子,陳朝則是停頓了一下,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又聯想到某個畫面,恍惚皺眉嘟囔了一句:「應該換成電子鎖的。」
打開燈,就看見骨頭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找出一塊爛骨頭,正「嘎嘣嘎嘣」的咬著,陳朝沒有理會,反正整個屋子早就被陳通一折騰成狗窩了,屋子裡瀰漫著酒精和汗臭發酵的味道。
陳通一人在外面玩牌,屋子裡卻依舊充斥著他殘留的汗臭味道,這大概就是「人去留香」的意思。
將幾個翻倒的空酒瓶子扔到垃圾桶,桌子上還有幾個吃了半塊涼膩膩的包子,陳朝一把掃到狗盆里,骨頭已經機靈的扔了骨頭跑過來,望眼欲穿的看著自己的飯盆。
將狗盆放到地上,陳朝打開燃氣灶,馬古巷沒有接通改造燃起管道,用的依舊是笨重的煤氣罐。
煮好一碗泡麵,加兩個蛋,將煤氣閥門關上擰緊,呼啦幾口解決掉戰鬥,陳朝看了眼客廳被燈光映的有些暗黃的鐘錶,差一刻鐘指向12點。
隨便收拾一下,沖了個涼水澡,將一頭短寸的碎發吹乾,鏡子里的眉頭微微皺著,剛剛擦乾的身上浮出一片細密的雞皮疙瘩,一顆顆刺痛的汗珠從毛孔中溢出來。
鐺鐺鐺……
老式擺鐘整點報時,陳朝盯著鏡子里左胸膛劇烈的起伏,胸口對著心臟的位置有蒼白的胎記,卻像是活了過來似的,一下下詭異的抽搐著,與之而來的則是殷紅的皮膚,暴凸的毛細血管和針扎一樣的蝕心之痛。
說是胎記,是因為打從有記憶起,胸口就印著這道三角形的「印記」,看上去的確不像是利刃刺穿留下的疤痕,但是那種殘留下來,每天凌晨準時折磨他的刺痛,卻分明就像是有一截利刃刺過心臟帶來的撕裂感。
陳朝小時後去醫院檢查過,得出的診斷結果是心臟房間隔缺損,先天發育不全,但是並不嚴重,缺損的體積約等於一顆綠豆,並沒有達到需要手術的標準。
照理來說,不應該出現這種有規律性的刺痛,每日凌晨準時出現,每次10分鐘,就像是上了鐘點的鬧鈴,用這種自律的方式來提醒陳朝他的心臟還在運作跳動。
陳朝一度被折磨的崩潰焦慮,然後,沒料到先忽然發瘋被送進精神病院的是他的母親,再然後,他開始逐漸能夠適應這種疼痛。
身體強大的適應力和耐受性,讓他對於疼痛承受的閾值不斷拔高,而與之一同糾纏而來的,則是一個不斷在睡眠中重複的夢境。
說是夢境,其實陳朝更願意將那個夢定義為「囚籠」,是一個為了對抗肉體的疼痛,而在大腦中構建出來一座封閉住意識的牢籠。
鏡子里的面孔慘白,額頭上血管蚯蚓狀的繃緊,一對黑色的眼仁冰冷的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細薄的嘴唇緊抿髮出壓抑而病態的「嚯嚯」聲。
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跟那些來諮詢室心理治療的客人比起來,其實自己才更像是一位潛伏的精神病人啊~畢竟,在醫學統計中,精神性的疾病有很大的概率會遺傳給下一代的直系親屬。」
盯著鏡子里的自己,陳朝有的時候真覺得在自己的身體內還隱藏著另外一個自己,也在通過這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還有七分鐘!」
陳朝心中默數著時間,腳下拖拽著沉重僵硬的身體,一步步朝著自己的卧室走去。
舔舐著飯盆的骨頭停下動作,喉嚨里發出兩聲嗚咽,然後跳上亂糟糟的沙發縮成一團,動物敏銳的本能讓它察覺到主人的不對勁,不敢靠近過去。
陳朝關上卧室門反鎖,平躺在床上,眼神直勾勾的看著天花板,褶皺乾裂的牆皮像是編織的恐怖的蛛網纏裹住視網膜。
在疼痛的刺激下,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每一顆顫慄張開的毛孔,都像是一個放大器,在觸摸接受著空氣流動的反饋,陳朝感覺自己的五感仿若被糅合成一個瘋狂掃描的雷達,整個自建樓都纖毫畢現的映入他的腦海中。
風吹過窗欄捲起的灰塵,將一塊爛骨頭藏進沙發縫隙里的大黃狗,甚至廚房煤氣灶接著的膠管上面黏覆凝固的油漬,都被動的呈現在他的腦海中。
時間在煎熬中流淌而過!
撕裂身體的痛楚,還有極致活躍的像是要炸裂的腦袋,陳朝死死咬著牙關,獰聲道:「10分鐘!」
劇痛像是潮水退卻,宛如繃緊的皮筋被驟然鬆弛,前後巨大的反差,帶來濃烈的疲憊虛脫,以及一股不真實的虛幻感,然後意識就在「10分鐘」結束的一剎那,墜沉入腦海的最深處。
四面是森白色的牆壁,沒有換氣的窗戶,唯一的一扇是緊閉的漆黑鐵門,門上拴著一把銹跡斑斑的鎖。
昏暗的天花板上掛著一個老舊的燈泡,黃光一閃一閃的彷彿隨時都會罷工的樣子,一層破爛的蛛絲纏在燈泡上。
借著燈泡可以看見天花板上貼著一層金屬膜,正倒映著一張——
人臉!
下面是一張桌子,一個趴伏在桌子上的假寐的人猛地打了個激靈,一對溢滿血絲的眼睛幽幽的抬起來,赫然就是陳朝!
這裡是陳朝的夢境,一座編織在夢境中的牢籠,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