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誤導

上一世為了成為沈暘的賢內助，顧明綉自然免不得要學習禮儀。

皇后彼時待她十分好，比待沈暘這個親生兒子都要好上幾分。她幼時在寺廟長大，規矩學的不多，儀態自然沒有這般好，難免被人笑話。是皇后呵斥那些笑話她的人，還安撫她不必在意。那時，教她禮儀的也是皇後身側的安嬤嬤。

安嬤嬤是宮中的老人了，教導起人來也十分嚴厲。

顧明綉上一世在她手下吃了不少苦，卻也拜她所賜，將宮中禮儀都學了個透徹，無人能挑她半分錯。她陪著沈暘款款出席時，姿態婉轉端莊，教人稱奇，無人再敢笑話於她。於安嬤嬤跟皇后，她自然是感激的。

直到廢后那一夜，她被人壓到了懸崖，卻瞧見安嬤嬤站在顧長歌身側，姿態卑謙。

「見過王妃。」安嬤嬤神態嚴肅，不怒自威。她朝著顧明綉行了個標準的大禮，這才威嚴的望著顧明綉道，「蕭王殿下是大沈的王爺，代表了大沈的臉面。王妃如今已經是殿下的妻子了，一言一行都是代表著大沈的顏面，自然在禮儀方面要做足表率，做外人的楷模。」

顧明綉卻只是定定的看著她，淡淡道：「有勞嬤嬤了，只是嬤嬤想要來教導我，卻不知曉自己的規矩是否學的夠了。」

她說話極度冷淡，教安嬤嬤的臉色有片刻沉怒：「王妃這是什麼意思？皇後娘娘原是好意，這才遣了奴婢來教導王妃。王妃不信任奴婢，便是不信任娘娘！此等大逆不道之話，從王妃嘴裡說出來便是——」

安嬤嬤言辭鑿鑿，三言兩句之間便就給顧明綉安了個大逆不道冒犯皇後娘娘的罪名。墨竹不知這後宮規矩，卻知道這罪名一安下來，顧明綉多多少少要遭受非議，她臉色微微一白，不自覺去看顧明綉。

紫衣姑娘眉眼冷淡，端的是王妃的清貴優雅。她穩穩站在那處，便氣勢流轉，眼底泛著幾分冷漠，便壓得安嬤嬤一時心悸，下意識的住了嘴：「嬤嬤好大的氣勢，教我都不敢亂說話了才是。皇後娘娘允你教導我，可卻是問過我的意見了？我是蕭王妃，便是殿下沒有發話，你有什麼資格來教我學規矩？」

「皇後娘娘的好意我心領了，只不過此事我須得問過殿下，若是殿下同意了，我便自然會向安嬤嬤『道歉』才是。」顧明綉朝她淡淡而笑，氣定神閑的拂衣而去，「煩嬤嬤向皇後娘娘稟告一聲就是，我便不叨擾了。」

她走的義無反顧，墨竹跟沉香紛紛跟上，只聽得安嬤嬤焦急喊道：「王妃！王妃等一等——」

「王妃？」墨竹心下不安，低聲詢問。

「快走，只怕留我在此是另有心思。」顧明綉淡聲道，目不斜視沿著原路出了後院。尚未及大門，轉角處便忽而碰上了錦衣華服的沈暘，他眼底露出幾點驚訝，還未曾行禮，顧明綉便仿若未曾瞧見他一般擦肩便要離去。

見狀，沈暘眸色微沉，抬手便要去拉顧明綉：「蕭王妃！」

顧明綉覺察到不對，抬手很快躲開，便只剩下一角袖子在沈暘手中飛快劃過。沉香手疾眼快，抬手便摸出藏在袖間的匕首，一把朝著沈暘的手腕砍了過去，她動作輕快而又敏捷，沈暘回首之時，沉香已經將那角衣袖砍斷，戒備的擋在顧明綉身側，冰冷的看著沈暘。

似乎只要顧明綉一聲令下，她便即刻取人性命。

「王妃！」墨竹急急匆匆攔在顧明綉面前，低聲道：「男女授受不親。還請太子自重，我家王妃如今是蕭王殿下的妻子，此等身份還請太子殿下莫要逾越！」

一角袖子在沈暘手中，他捏著那袖子，姿態溫和：「我只是想同王妃說些話罷了，怎麼？蕭王妃如今成了我皇叔的妻子，便是不將我看在眼中，連故人敘舊的機會都不願意給了么。」

斷了的袖子落於衣裳之間，又被披帛藏去，層層疊疊的倒是一時看不真切哪裡損壞。顧明綉神態自然，只是彎唇淡淡而笑：「太子誤會了。」她迎上對方溫和的視線，淡聲道，「不論有沒有嫁給沈淮，我都不曾將你看在眼中。」

沈暘臉色微微變了一變。

安嬤嬤已經追了出來，聞見顧明繡的最後兩句話。她看了一眼顧明綉，旋即厲喝道：「大膽蕭王妃！竟然敢對太子殿下出口冒犯，又直呼蕭王殿下名諱，實乃大不敬！」她的視線落在了擋在最前方的沉香身上，便是更加沉了沉，「蕭王妃！你竟然敢讓你的丫鬟帶著兵器入內，莫不要要做什麼行刺之事！太子、太子殿下快些讓開！」

「聒噪。」顧明綉淡淡道。

她的視線冰冷而無情，只是輕飄飄的撩了一眼安嬤嬤，便教這個大吵大喊的婦人旋即噤聲。沉香順著顧明繡的視線也看了一眼安嬤嬤，悄無聲息的拿著自己的匕首挪開了一步。

輕輕嗤笑一聲，紫衣姑娘拂衣道：「罷了罷了。嬤嬤此等規矩若是想要來教一教我，怕是還不夠格，況且....論起禮數來，太子殿下的禮數也算不得多好，身為太子皇叔的妻子，我尚且還是有資格訓一訓他的。嬤嬤與其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不若好生教一教太子，下一次便莫要逾越了。」她掠過沈暘微微黑下去的臉色，淡笑道，「沈淮脾氣不大好，太子若是再逾越，怕是就不大好收場了。」

說罷，她一拉衣裙，輕飄飄的便轉身而去。

沈暘站在她身後，不動聲色的看著顧明綉而去，有些浮躁的將手中的一角袖衣捏緊：一到這個宮殿內遇見顧明綉，他就不能冷靜下來。沈暘有個念頭，那就是在這座宮內，顧明綉明明該對自己畢恭畢敬的才是。

皇后打著太后的名頭請她入宮本就是不懷好意。如今她是沈淮的妻子，皇后是沈暘的娘親，分外不喜歡沈淮，自然不會像上一世那般盡心，怕是打的反主意，要安嬤嬤教她些錯的禮儀，好在家宴上出醜才是。太后雖心向著沈淮，卻也希望沈淮厭惡她，便也是默許了皇后的行為。

這一世還真是....處處樹敵啊。

「王妃。」沉香收去兵器，低聲喚她。

「回府去罷。」顧明綉淡淡道，「太後娘娘怕是不會再召見我了，今日的鬧劇也該是夠了。」她只想回去將這一身被沈暘碰過的衣裳給換下來，免得渾身不自在。而且沈暘最近待她的態度實在是太奇怪了....總有幾分上一世的影子，教她很是不安。

隔著屏風，那一廂的人笑的熱熱鬧鬧，蘇微衣便也沒了說話的興緻。顧長歌見她興緻缺缺，便也沒有再繼續，反而是尋了個借口朝她行了個禮，旋即便是告退了。蘇微衣沒有理會，只是擺了擺手，坐在原地，若有所思的垂首不語。

走出不遠，顧長歌便見到了顧清月。

褪去膽怯懦弱的姑娘姿態瑩瑩的同她行了個禮，溫聲道：「二姐姐，你為何會同...那位傳說中的蘇小姐在一處？」她從五皇子那處自然得知了蘇微衣的存在，如今對顧長歌的所作所為十足懷疑，「二姐姐還是未曾放棄跟四妹妹作對么。」

「三妹妹，你既然叫我一聲二姐姐，便該知曉，你如今還是顧府的人。顧明綉早早被趕去了顧府，早就跟我們顧府沒什麼關係了。顧府一日榮光，才有你一日的好日子，若是你聰明些，就該明白哪邊才是你的依靠。」沒有外人在場，顧長歌也懶得同她做戲，只是收了表情冷冷道，「做人還是須得聰明些，你雖然嫁給了五皇子，只怕這寵愛總有一日會失去。」

顧清月溫和一笑：「要論聰明人，我算不上，二姐姐也算不上什麼聰明人。真正的聰明人吶....早就從這府裡頭出去了，二姐姐，顧府走不長了。」

她說話沒有顧忌，教顧長歌臉色瞬間沉下去：「傻妹妹，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話？呵，四妹妹愚笨一世，以為這短短的小勝利便是長久定局了么？來日方長，誰走到最後還未必。」

顧清月打量著她，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四周：「如果二姐姐真的那般篤定太子會走向勝利的話，不知道.....又是懷著什麼念頭去投靠蕭王殿下的呢？」她這句話微微壓低了嗓音，卻見顧長歌的臉色微微一變，「二姐姐，太子究竟知不知曉...你在他皇叔身下求歡呢？」

這般露骨而難聽的話沒有教顧長歌臉色一變，她只是打量著顧清月的神情，旋即便不動聲色的笑了笑，低聲道：「我既然有本事教沈淮喜愛我，自然也有本事教太子不知曉此事。三妹妹，學著做個聰明人才好，畢竟不管是太子還是殿下，想要讓一個人消失，都不算的什麼大事情。」

成功的看見顧清月的臉色微微一變，顧長歌欠了欠身子，彎唇極其嫵媚一笑：「三妹妹，我乏了，便先不同你敘舊了。走吧。」最後一句是對明珠說的。

顧清月靜靜地站在原地，袖下的手不由自主攥緊了帕子。丫鬟見她身子微微搖動，連忙扶住顧清月，而她只是低聲喃喃：「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顧長歌怎麼會搭上蕭王呢....」

「四妹妹....四妹妹該怎麼辦？若是、若是知曉了這個消息...四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