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隱瞞
顧明綉整整睡了兩日。
她醒來的時候,是在第二日的夜半。彼時窗外有微微小雨,葉脈被水珠打落,聲音清晰而好聽。她從昏睡中醒來,眼前景物一點點的從模糊變成清晰,最先入耳的除卻雨珠打落的聲音,還有細微的翻書聲。
她微微側首,便瞧見了沈淮。
青年大概剛剛沐浴過,只穿了白色的單衣,外罩玄色大氅,懶洋洋的靠在小塌上看書。外頭細雨霏霏,屋內燃著暖意,青年眉眼冷峻,藏在燈火之間,泛著幾點懶洋洋的意味。他專註的凝視著手中的書頁,並未曾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顧明綉眨了眨眼睛,抬手撫著額角,緩緩坐了起來。
她才坐起來,沈淮便到了她面前。青年隨手將書卷扔到了一旁,伸手探了探對方的額角,淡淡的抬眸凝視著她:「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他若有所思的凝視著她,視線從她的腹部流轉一圈,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
「沒有什麼事情。」顧明綉搖了搖頭,似是想起了什麼,抬頭問他,「我睡了多久.....那一天後來還發生了什麼事情么?」
沈淮伸手將她的衣裳拉好,將大氅披到對方的肩頭,淡聲道:「不久,才兩日。」打量著顧明繡的視線,沈淮道,「沒什麼事情,我處置了那些人,便帶著你回來了。你身子不好,莫要瞎折騰,至於喬無,在自己院子裡頭。」
頷首示意知道了,顧明綉道:「我們是被算計的,不過不同你說倒也無妨。」她垂首似是要專心思索,眼底泛著寧靜的信賴。沈淮敲了敲床,唇畔彎起一絲笑來:「嗯?你便是那麼信任本王,半點都不打算解釋么。」
「那一日是我跟喬無同時受了算計,我原不明白太后召喬無入宮的意思,如今卻是明白過來了。」顧明綉道,她說話時面上沒有半分慌張,反是平靜至極,像是絲毫不在意沈淮會不會懷疑她一般,或者是....半點都不覺得沈淮會懷疑她。
沈淮不動聲色的瞧著她,等她慢慢將那一日的事情解釋出來后便面上緩緩帶了些笑意。青年像是驅散了不悅一般,忽而便笑了起來,揚眉道:「你再睡會兒,天還沒有亮。待天亮了,再叫喬無來瞧一瞧你。」
顧明綉雖然是剛剛醒來,面上倒是的確泛著淡淡的困意。沈淮嘆了一聲,伸手揉了揉她的臉頰。青年的手指冰涼而舒適,揉著她略微發燙的臉頰倒是別樣舒服。顧明綉倒也沒有多問,只是頷首同意,便又躺下重新睡了過去。
沈淮為她細細掖好了被子,又靜靜地等了片刻,待顧明綉安然入睡之後才緩緩出門。
墨竹在門口候著,正小心翼翼的撥弄著火爐。沉香在她身側安靜的坐著,見沈淮出來后二人便立刻起了身,墨竹甚是有些緊張的看著他,不自覺的攥緊自己的衣裳:「殿、殿下,王妃方才是不是醒了?需要奴婢進去伺候么。」
「不必了,她睡下了。」沈淮淡聲答道,青年仰望著漆黑的夜色,半晌才緩緩開口,「關於王妃有孕的事情,你們二人對外頭保密,包括王妃本人.....一個字都不許透露。從今日起,安胎藥的事情你們親手去做,莫要經他人手。」
墨竹心中一驚,卻只是垂首低頭道:「是,奴婢知道了。」
沈淮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轉身朝著院外而去。他徑自去了喬無的院子,布衣男子倒是還未曾睡著,見他來了方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待沈淮落座才明白的詢問:「王妃是不是醒了?」
沈淮道:「究竟是如何。」
問的沒頭沒腦,喬無卻明白過來。他點了點桌子,略有些為難而奇怪的看著沈淮,才緩緩道:「王妃的確是有了身孕,,這一點脈象不會錯的,是一個月的身子,千真萬確。這幾日她應當是思慮太重,是以才會昏倒的,對胎兒不大好的確也是真的。那太醫也沒說錯.....她身子弱,這孩子未必會教她好好的,莫說養胎過程中了....等到了生下來的時候,必然會有一定的危險,也不說保不保得住這個孩子....說不準王妃都保不住。」
對面青年的神情在燈火的照耀之間,眼底的光明明滅滅,透著幾分幽沉而冰冷。他的手漫不經心的搭在桌上,神情冷峻而危險。
安靜片刻,沈淮方才緩緩開口:「那若是,不要這個孩子呢?」
他的語氣冷酷而漠然,像是在說一個無關他的人一般。
心中猛然一寒,喬無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沈淮的神情,斷斷續續道:「若是殿下是擔心王妃的身子....怕是也急不來。這孩子才一個月,一個月的時候...胎象不穩,若是不要這孩子,怕是王妃多多少少也會跟著受損。」他心中犯了嘀咕,小心翼翼道,「若是殿下真的不要這個孩子....不若等兩個月後,三月胎象便穩了,那個時候若是殿下還想.....」
他沒有說完,心中卻是打了個冷顫:若是說沈淮是真心喜愛顧明綉,這份喜愛到底是太過教人害怕。無論如何孩子是無辜的,沈淮不想要,顧明綉未必不想.....這個孩子這般被沈淮決定了去留,還是在顧明綉不知道的情況下.....到底教他不由得嘆氣。
沈淮卻彎唇,冷冷的笑了一聲:「你給本王想個法子,穩住王妃的身子的情況下將這個孩子除了去,且不能教王妃覺察到半點不對勁。」
聞言,喬無不由得睜大眼睛,這回帶了些許抱怨跟吃驚:「我說殿下,您這不是為難人么?哪裡來的那麼好的法子??小姑娘本來身子就弱,」他一抱怨起來便忘記喚顧明綉王妃,直呼她小姑娘去了,「這個時候若是不要這個孩子,怕是多少都對她不好!」
「若是真的擔心小姑娘,不若就、就好生養著,說不準孩子生下來的時候有別的法子,您想要瞞著小姑娘這真的有點難做——」冷不丁對上沈淮的視線,見其眼底泛著漠然的光澤,喬無下意識的住了口。
青年眉目冷峻,唇畔沒有一絲笑意:「這個孩子不能留,王妃也不能知道半點消息。本王不管你如何解決,總之本王只要結果。」
喬無為難的蹙了蹙眉頭,半晌才道:「那殿下,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青年的眉眼藏在燈火之後,看不真切:「哦?」
自那一日起,顧明綉便被沈淮要求在蕭王府內養病。往昔十分順從她的青年也不知道得了什麼毛病,叫洛風將所有公務都搬回了蕭王府,他便是每日在府裡頭批閱,也不去旁的地方,也不許旁人來見顧明綉。
她身子這些日子倒是日日感受到乏累,問了喬無也說是她前段時間思慮太重,引發往昔舊疾,是以須得好生調養一番如此種種.....顧明綉便也遂了他們的願,不去折騰些什麼。沈淮在院內練武,她便縮在貴妃椅上看旁的書籍,沈淮偶爾吹簫給她聽,也願意再顧明綉精神好的時候容許她撫上一段琴。
墨竹等人也越發小心著照顧她,整個蕭王府倒是莫名瀰漫著一股緊張的氛圍。
顧明綉心中覺得奇怪,但卻沒有多問。
如此過了一段時間,蕭王府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我說,你們就那麼對待老朽這樣一個一大把年紀的人啊?那馬車趕得那麼急又那麼快,也不怕老朽這一把骨頭被你們顛壞了。」一大清早,顧明綉正在院內看書,便聞見前院有人抱怨著,語氣十足的不滿,「哼,一個二個都隨著那臭小子,半點禮數都不知道。」
「是是是。」洛風的聲音恭恭敬敬的,帶著幾分無奈,「我家主子一會兒就回來了,今日他真是有些事情,煩請你老人家擔待些。來,老人家,您往這邊走——」
「去去去,老朽聽他前些日子日日在府裡頭待著,哪兒都不去。怎麼老朽一來他就跑了?是不是不想見老朽?哎你這小子在這兒攔什麼路,老朽知道往裡走!老朽眼睛好著呢!」
「是是是,哎哎哎等一等——大師你等等!那是我家王妃的院子,您不能去那裡——」
沒等洛風跳腳,墨竹奇怪的看了一眼外頭,沉香安撫似的看了一眼墨竹,便要起身去查看。不等她走出兩步,便有一個分外熟悉的人影走了過來——那人穿著簡單,一身灰色袍子,手中還提了一個巨大的包袱,不知道裡頭裝了些什麼,瞧著倒是頗為重的模樣。
喬無慢吞吞的跟著,眼底泛著幾分笑意,遠遠朝著顧明綉攤了攤手。
洛風跟在他背後,見已經跟顧明綉打了個照面,不由得苦著臉道:「王妃....」
那老人倒是不理會洛風,只是笑眯眯的瞧著顧明綉,眼睛往裡頭溜達了一圈,像是勉強滿意道:「行嘞。臭小子娶了媳婦,這裡布置的就不想往昔那樣死氣沉沉的了,哎,做人啊,就是要有個妻子才行,你說是也不是呀?小姑娘。」
「別來無恙了,老朽瞧著你倒是氣色還不錯的樣子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