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嫌隙

墨竹在身後人緊追不捨的情況下跑入了一條死胡同。

她感受得到身後的人越追越少，心知對方多多少少是發覺了自己不是他們要抓的人，亦或是發覺了別的人什麼行蹤，這才減少了人馬來追捕自己。蘇微衣跟顧明綉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沈淮現下又昏迷不醒，她們二人帶著一個沈淮自然會有些許不方便，但是墨竹相信顧明綉聰慧，一定能夠解決，只是她不大放心蘇微衣會這般好心罷了。

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策馬狂奔，墨竹在很快便奔入了一條死胡同。

觸目是高牆，再無出路。墨竹臉色微微一白，立即調轉馬頭想要往回跑。回眸便是大片大片的敵人，手持長刀將她圍在巷子口。為首的人瞧見了墨竹，不由得啐了一口：「呸！老子當是一條大魚，結果不過是個蝦米！」

「白白費著我們追了那麼久，爺饒不了你！」那人扛著刀便朝著她的馬砍去。馬兒被砍傷，發出悲鳴，踉蹌的跪倒下去，墨竹便被顛著摔倒落在了地上。

她往後靠去，心中默默道：王妃.....奴婢日後不能再照顧你了，還請王妃務必要好生照顧自己。若有來生.....若有來生，奴婢再來伺候王妃。

墨竹閉上眼睛，微微仰起頭，從容面對死亡。

「嘿！」

空中傳來一聲嬉笑聲，分外熟悉。墨竹猛然睜開眼睛，便望見一道熟悉的人影極快的將為首的人首級取下，瀟洒的擋在她面前，語氣一如既往的悠閑：「哎哎哎，打狗還得看主人。難道你們不知道，我們蕭王府的人是最不好欺負的么。」

見到來人，墨竹登時臉色一喜：「洛風！」

「哎墨竹姑娘，沒事吧？」洛風聞見她的呼喚，連聲回過頭去扶她，嬉皮笑臉的安撫道，「別怕別怕，我們這不是來了么。你看主子回來的太急了，若是慢些時候，我們就能跟主子一起回來了，哎——喬公子，墨竹姑娘在此處。」

洛風身後有無數人悄無聲息的朝著那些敵人揮刀。洛風只道瞧不見，倒是分外有閑心的同她嘮嗑。他朝著巷子口招了招手，語氣極是歡騰：「喏，墨竹姑娘，你瞧誰來了？」

「王——」妃字在喉中未曾出口，便見一輛馬車緩緩駛來。車簾被撩開之後，露出一張疲憊略帶沉默的容顏。墨竹登時露出喜色，喚道：「離依小姐！」

換過衣裳的小姑娘已經穿的乾乾淨淨，只是手還緊緊攥著自己的袖衣。一路上隊伍之中都是大老爺們，半個小姑娘都沒有，顧離依茫然而害怕，卻好幾日都未曾說話。此刻驟然得見墨竹，怔了怔，一潭死水的面容彷彿活了過來：「.....墨、墨竹！」

淚水奪眶而出，顧離依跳下馬車便撲入墨竹懷中，登時泣不成聲。

擁著小姑娘發抖的身體，墨竹心知對方受了不少委屈。現下卻也不是詢問的時機，墨竹安撫著她，急聲道：「沒事了，沒事了離依小姐。你安全了，現下沒有人能再欺負你。」

「上車說吧，此處還不是安全之所。」洛風低聲道，「對了，為何墨竹姑娘你一人在此？是跟王妃分開了么，主子跟王妃在何處你可知？」

「我不知曉她們現下在何處。」墨竹急忙道，她將事情原原本本托出，「殿下不知為何中了毒，此刻昏迷不醒。蘇小姐又跟我們在一處，後頭還有追兵，我便先將她們引開，好讓王妃她們逃跑，此刻我也不知道......」

她的面容有幾分愧疚跟擔心。

「綉姐姐會沒事么？」顧離依低聲問，語氣中有幾分苦澀。

「離依小姐莫要擔心，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情的。」墨竹壓下心底的擔心，安撫般的拍著小姑娘的脊背，溫聲道。

向來端莊做事認真的墨竹此刻也有些許狼狽，裙子跟面容都沾了灰塵。明明方才才一人面對那些餓狼般的精兵，此刻卻迅速鎮定下來還在安撫著別人。

洛風看著她，心底不由得生出幾分感嘆：「不妨事，我們現下就去找主子他們。」

「我們在哪裡？」

低低的詢問聲在耳畔響起的時候，蘇微衣險些被嚇了一大跳。她扶著沈淮站在原地，艱難的將他靠到牆壁上，喜極而泣：「淮哥哥，你醒了？現下還覺得哪裡不舒服么？」她打量著面前緩緩睜開眼睛的人，連忙道，「我們、我們就在蕭王府不遠處，只要再拐過一條街便到了後門。這一路上的追兵少了不少，又有百姓在逃難，我們不會被抓住的。」

沈淮臉色蒼白，神情依舊寡淡。

他耐心的聽完蘇微衣的話，淡聲道：「她呢。」

聞言微微一怔，蘇微衣便知曉他問的是誰了。扶著沈淮衣裳的手不自覺緊了緊，蘇微衣頓了頓，低聲道：「我們在躲難的路上，聽見了有人議論將軍府破了，安將軍怕是有些危險。她...她聽了之後，便讓我照顧你，自己往將軍府那邊去了.....淮哥哥，你不要擔心。」

沈淮沉默片刻，漆黑的眸色暈出幾點淡淡的嘲意：「她.....終究還是沒有這般在意。」

將軍府的人何其驍勇，她一人前去又能如何，無非是羊入虎口罷了。但是沈淮擔心的並不是這一點，而是在危難之際，顧明綉依舊選擇的是跟將軍府同生共死，而不是....選擇跟他在一起，選擇同他一道生死。

察覺出沈淮語氣中淡淡的異樣，蘇微衣沒有抬頭，只是低聲道：「淮哥哥，你....莫要難過。還有微衣呢，微衣會一直陪著你的。」

沈淮沒有應答，沉默片刻驟然咳嗽起來。

蘇微衣見狀，連忙拍著他的脊背並將葯倒在了手中送到了沈淮唇畔，急聲道：「淮哥哥，這是解藥。我藏了許久的，你快些吃下去，待吃下去就好了，很快就會沒事了。」

沈淮沒有猶豫，將葯吞下去之後又靜坐了片刻才緩緩站起來。他從腰間摸出一個小竹筒，隨意搗鼓了兩下，便是朝著天上扔去。絢麗的一束光在天空炸開，旋即又在片刻間消失不見。

「走吧。」沈淮淡聲道。

煙花在天空炸開的動靜並不大，靠近蕭王府跟將軍府這一旁打起來又有火光的映射下很少有人能夠注意。顧明綉披著玄色斗篷在夜色之中狂奔，卻是注意到了這一點的亮光。她知道沈淮必然是醒了，卻沒有掉轉馬頭往回跑。

這一路通往城門已經有些許硝煙瀰漫，甚至還有不少屍首。顧明綉猜測是有人進城了，雖然不知道是誰的人，但一定不會是沈暘的人。有可能是沈淮在城外埋伏的人，也有可能是宋煊此刻意圖收漁翁之利。

「不能讓他跑！快！！」

身後傳來馬蹄聲，顧明綉遙遙望見城門口的草垛已經被打散，地上躺了不少人。傷兵望見她氣勢洶洶的姿態，一時之間倒是怔在原地。背後的呼喊聲越發近，顧明綉敏銳的感覺到空中有些許不對勁。她往側躲開，一支箭矢破空而來，刮破她的風雪帽，連帶著了落了下去。

箭矢悄無聲息的朝著她衝來，在顧明綉未曾覺察之際一箭正中她肩膀。箭頭直接穿過肩膀，她咬著牙往箭來的方向看去，風雪帽便因為她扭動的動作而滑落披到了身後。顧明綉冰冷冷的看過去，望見了閣樓之中抬起弓箭正要拉弦的人。

年輕的貴公子熟練的搭了箭，卻在看清她容顏的那一刻微微怔了怔。

「.......宋煊。」顧明綉低聲念出這個人的名字，飛快轉回頭便策馬去撞倒一旁的火架子。火落在了麻袋跟草垛上，登時便飛快蔓延起來。

大火在城門口燃了起來，眾人驚慌失措的四處逃散。

顧明綉頓了頓，便拉著馬義無反顧的衝進了火海之中。她不管不顧的從火中穿過，徒留下一個轉而成小點消失在夜色之中的背影。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變故，都因為火勢停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宋煊也大吃了一驚，他扔下弓箭，幾乎暴怒道：「愣著幹什麼！追啊！」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給我抓回來！」

闖過火海的瞬間，顧明綉抬手護住了臉頰。肩膀上的疼痛簡直是撕心裂肺，她的衣袖被燒了大半截，連帶著手腕上都燒出疤來。額角冷汗連連，顧明綉只是下意識的拉著韁繩繼續往前奔去，眼前的景物卻開始模糊不清。

她顫抖著將手放上了箭矢上，才一動那箭矢，便倒吸了一口冷氣。疼痛刺激的她瞬間清醒過來，顧明綉拉著馬兒轉開方向，朝著一處而去。若是要回城，未必只有城門那一處入口罷了。上一世她研究陽州地形，倒是在今日派上了用場。

「......不會有事的......」顧明綉低聲安撫自己。

身後的兵馬聲很快便在夜色之中清晰起來，她沒有回頭，只是策馬朝著前面奔去。身後追兵拉近距離的時候，顧明綉已經到了湖畔。她勒住馬利落下馬，絲毫沒有猶豫的朝前奔去。

在身後一眾兵馬錯愕的神情之中，顧明綉跳入了湖水之中。

毫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