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顧家嫡女

「我要知道她是誰。」

直到那角屋檐被樹林遮去再也看不清，沈青青才放下帘子。她摸了摸自己的指尖，吩咐道：「查到了便遞帖子，請她來家中做客。」

丫鬟稍加遲疑：「小姐…方才聽起來，那位姑娘似乎是住在崇明寺的。」

沈青青想了想顧明綉說的那竹影，若不是常往那裡去，如何能琢磨出那般精妙的棋局。

她點頭道：「或許是，不打緊。若是她真住在崇明寺，那便請到府中住幾日也是好的。」

丫鬟趕緊搖搖頭：「不是的小姐，我…我以前聽說，顧家的嫡小姐因為身子弱，一直住在崇明寺修養呢，方才那位姑娘說不定…說不定就是顧家小姐呢。」

「顧家嫡小姐…」沈青青垂眸，思索了片刻，「似乎是喚顧明綉？這名字也十分乖巧，原來是這樣一個妙人。」

「小姐呀…」丫鬟簡直哭笑不得，她提醒道，「你方才可是對著那位小姐指責她的姐姐呢，若真是顧府小姐，那便是結了大梁子了呀。」

沈青青輕哼一聲，半點不在乎：「她同顧長歌又不是一路人，她是她，顧長歌是顧長歌。況且顧長歌本就惺惺作態，令人作嘔。」

聽到這話，丫鬟有些急了，張嘴還要說些什麼，便聽得沈青青輕輕一笑：「原來顧長歌還有這樣有趣的妹妹…」她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長，「顧府可從來未曾表示有這位嫡小姐呢，你說有不有意思？」

別人家的齷齪事情如何能評。面前的到底是主子，她敢說丫鬟卻是不敢的。

沈青青微笑：「去打聽清楚，那位姑娘是不是顧家嫡小姐顧明綉。」

指腹輕輕撫摸著衣袖上的花紋，沈青青笑的有些嘲諷：「想來顧長歌應當還不知道自己有位這樣出彩的妹妹呢……」

她的語氣逐漸低回，有些難以描述的意味。

冬雪消融，隱有回暖之象。

顧府這幾日難得安靜，後院少了打鬧的聲音。

「姐姐，你瞧我這字寫的怎麼樣？」

將筆放下，穿著黃衣小襖的少女回過頭喚著窗前看書的人，笑靨如花。她臉蛋圓圓，站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分外天真可愛的模樣：「好不好呀？」

「讓我瞧瞧。」

窗下繡花的少女抬起頭，笑吟吟起身。她穿著一件淡粉色上衣，長裙因行走而輕柔飄擺，裙尾繡的花朵不由綻開。

少女走到桌前，認真的端詳著桌上的書法。她眉眼清雅，紅唇抿出溫柔的弧度。舉手投足之間滿是嬌柔端然，讓人心生呵護。

這便是顧府五小姐顧長歌。

「妹妹的書法又精進了些。」她讚歎道，嗓音溫柔，「父親瞧見了必然會喜歡，祖母也一定會喜歡的。」

「姐姐覺得好，那父親也一定覺得好～誰讓父親最疼姐姐呢。」顧筱蝶挽著顧長歌的手臂，軟聲撒嬌道。

聞言，顧長歌不由伸手輕柔點了點她的額頭，輕笑道：「你這小妮子，儘是胡扯。父親每每尋了好東西，總是讓你先挑，哪裡又是最疼我了，嗯？」

「好姐姐～」

董清推門而入時正將這些話收盡耳中，她瞧著這對姐妹親昵的舉止，面上儘是慈愛，語氣卻作責備：「每次都忘不了哄你們，還敢在背後說胡話。誰不知道你們父親對你們每個人都一樣好呢。」

「姨娘說的是。」顧長歌含笑點頭。

「這裡又沒有外人，怎麼就不能叫母親？」顧筱蝶嘟起紅唇，蹦跳著挽住董清的手臂，撒嬌道，「娘～我們就是說著玩呢。」

「就你胡鬧，什麼時候才能像你姐姐一樣懂事呢？」董清嗔了她一眼，卻是溫柔的摟住了小女兒，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

顧長歌笑道：「不妨事的，妹妹年紀還小，再過幾年…就好了。」她說時微微一頓，有些意味深長，「到時娘親便是娘親。」

董清笑起來，轉了話題問道：「過些時候便要開始操辦老太太的大壽，你們姐妹準備的壽禮如何了？」

「娘親，快看我的！」不等顧長歌先回答，顧筱蝶猛然間站起來，笑眯眯的跑到桌前小心翼翼的捧了宣紙過來，獻寶一般撒嬌道，「娘～」

仔細看過，董清笑著點頭：「不錯，是進步了不少，你父親定然會開心的。」

「只怕瞧見姐姐的，父親才會開心呢。」顧筱蝶掩唇輕笑，看向顧長歌道，「姐姐要給祖母綉一個壽字呢。」

「只是綉幅百壽圖，希望祖母不會嫌棄便好。」顧長歌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姐姐真會謙虛。」顧筱蝶朝她吐吐舌頭，神態頗為單純，「世家小姐中，有幾個人比得上姐姐的刺繡呢？綉圖本就要花上許久，單是這份心意，祖母定然會歡喜的，屆時肯定要嫌棄我的壽禮才對。」

說到最後便有些生氣的模樣，粉嫩嫩的唇一撅，委屈道：「為了補償我，姐姐可不可以綉塊帕子給筱蝶呀～」

抿唇輕笑出聲，顧長歌柔聲道：「妹妹想要，姐姐哪敢不從？」

「你這丫頭。」董清點了點顧筱蝶的額頭，這才轉頭看向顧長歌，「筱蝶說的是，你年紀還小，單有心意，老太太便十分歡喜了。」

且顧筱蝶說的也是，陽州世家小姐中，顧長歌的刺繡功夫雖未至翹楚，卻也十分難得。

「再說了，家中有誰能比得過姐姐呢。」顧筱蝶俏皮道。

董清眸色微深，微微一笑：「你可知你五姐姐送的是什麼？」

「我讓五姐姐跟我一齊寫壽字。」顧筱蝶歪頭道，語氣便多了幾分嘲諷，「五姐姐這幾日不出門，應當是在練著字呢。」

「五妹妹也是有心。」顧長歌安撫般瞧了顧筱蝶一眼。

顧筱蝶點點頭，又恢復成天真爛漫的語氣：「嗯！五姐姐同我一樣，祖母也一定會高興的。」

她挽著董清的手臂，依偎著她，看著便乖巧可愛，惹人喜愛。董清再看看顧長歌端然而坐，清麗柔和，姿態溫柔乖順，不由心中越發喜悅。

她滿意的看著顧長歌。

「姨娘。」

大丫鬟落月從外頭輕喚，聽到董清說話才推門而入。她站在幾步外對著幾人福身行了行禮，董清問她：「怎麼了？」

「…方才聽說，老太太差人去崇明寺請夫人和四小姐回府。」

話一出口，便見對面三個人的臉色同時一變。顧長歌抿唇不語，臉色微沉，董清臉色鐵青，顧筱蝶則是跳了起來，驚呼出聲。

「什麼？！」

「去找老太太。」董清當機立斷，起身邊走。顧筱蝶要跟過去，她低聲呵斥，「不許過去搗亂！」

待董清離去，顧長歌蹙眉：「…怎麼突然就要將人接回來？」

「顧明綉還沒有滿十四，不是十四歲前不能回來么？早知道就該說她是天煞孤星——」

「妹妹！」

顧筱蝶頭次被董清這般呵斥，不由得遷怒到顧明綉身上。她聽得顧長歌說話，心中怒火越發大，惡狠狠便開口詛咒。

話才說了一半便被顧長歌猛然喝住。

「不要胡說，四妹妹是身子不好才在外頭住的，是顧府風水不利於四妹妹，哪裡有什麼天煞孤星？」見顧筱蝶回神，她才放緩語氣，溫柔安撫。

「只是…」她蹙著眉頭，有些奇怪，「怎麼會突然這樣著急接人呢？」

顧長歌的貼身丫鬟明珠是跟隨落月一同進來的，一直靜靜地站在一旁。此刻見二人都冷靜下來，她才上前一步低聲開口。

「前幾日沈家小姐遞了帖子，小姐因要準備壽禮所以並未去赴宴。那日小聚，顧家嫡小姐棋藝精湛，才情不凡的消息便在貴女圈傳開了。」

顧家嫡小姐，當然不會指顧長歌。

「誰在胡說八道！」顧筱蝶將桌一拍，瞪著她道。

明珠低頭：「奴婢不敢撒謊。老太太也是聽到消息，便差人去將夫人跟四小姐接回來。」

「顧明綉被養在那寺裡頭，哪裡請過什麼先生教她下棋？這是誰傳出來的謠言！」顧筱蝶恨恨道，「什麼嫡小姐！呸！」

「是誰說的？」顧長歌沒有理會妹妹，只是問明珠。

明珠道：「聽聞是…巡撫家的沈小姐。」

「沈青青？！」顧長歌失聲叫道，整個人不由得僵住。

「那個清高的沈青青？她怎麼會跟顧明綉有關係？」聞言，方才一臉憤恨的顧筱蝶也不由得瞪大眼睛看向明珠。

明珠想想了想，將自己所聽到的一五一十道：「沈小姐前段時間曾於崇明寺偶遇四小姐，同四小姐博弈后甘拜下風。今日她遞了帖子過來，說是若四小姐回了府，還希望能邀一聚。那帖子是直接送到了老太太手上。」

「怎麼可能…居然是沈青青…」顧長歌喃喃道，搭在膝上的手不由得裹緊，眼底浮出幾分恨意，溫婉賢淑之氣旋即消破。

若是他人所說，顧長歌興許還能懷疑是不是顧明綉母女使得計謀。然而為顧明綉說話的卻是沈青青，那個連她都交好不得的沈青青。

顧長歌最初也曾試圖同沈青青交好，亦同她有過博弈。沈青青軟硬不吃，贏了她不說，嘴上還分外不饒人。

這樣子的沈青青…卻同顧明綉交好？！

顧長歌臉色一沉，咬牙切齒：「顧明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