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太太只需要在意我
無聲的慌亂蔓延開,老太太身子顫起來,滿臉淚痕,「怎麼有這樣巧的事呢……好不容易娶了的媳婦,怎麼會是……」
養了三十多年的兒子忽然不是自己的,而且大家都知道就只瞞著她,現在還……
她低著頭,走到一旁抹眼淚,聲音不住哽咽。
那邊老爺子終於走過來,神情晦澀而複雜,聽著這話長長的嘆了一聲,拐杖落在實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咚咚」聲。
老太太看著他,再看看沒什麼表情的顧重深,忽然想起來,「老頭子,安安先前……不是訂給英武的么,你好端端的給她定了親,又是坑英武又是坑小四的,到底訂的哪門子親!」
老爺子語塞,「我又不知那個女人是陳姍姍的姐姐!何況顧和當年娶了她回去,又沒有明媒正娶也不曾帶回家裡來,咱們除了知道有這麼個女人之外見都沒見過!」
他有些頭疼,恍惚想起了許多年前的事情,想起那個抱著嬰兒和診斷書來的女人。
要不是為了……他也不會拿英武的婚姻作為交易,而現在想想,時間卻也差不多了。
老太太反應過來,試探性的看著顧重深,「雖然是陰差陽錯,可好在吃吃聰明乖巧,身體也很健康。看陳姍姍的態度,這件事怕是要瞞不住……趁還來得及,不如你跟安安……」
「不可能。」
顧重深態度堅決,英俊的面容陰沉似水,頎長的身形站在厚重書櫃投下的陰影里,目光澄靜,「我不打算跟她分開。」
老太太被噎的說不出話,那邊老爺子吹鬍子瞪眼的盯著他,重重道,「胡鬧!」
「不是我們迂腐讓你離婚,而是社會倫理,所有人都容不下!」
「你要還覺得自己是我跟你媽的兒子,這事必須聽我的。趕明兒辦了離婚,讓她帶著吃吃走……就當三年前她離開之後,再沒回來!」
只要人不在,沒有證據的事,捕風捉影也沒什麼影響。
老太太一聽吃吃也要走,心疼的不行,躲才一旁偷偷的哭。
書房裡安安靜靜的,院子里傳來車子的聲音,很快便聽見了小肉糰子奶聲奶氣的隔著老遠,喊奶奶。
幾人都怔住。
顧重深眯喉嚨滾動了下,澀涼的聲音從裡頭溢出來,「我說了,不可能。」
「娶她的時候就決定了,這輩子認定了這一個女人。」他嗓音沙啞,聲音里浸著一絲涼意,半晌,薄唇扯開一抹溫涼的弧度,「顧園容不下,我帶她離開顧園,名城容不下,我帶她離開名城,國內容不下,我帶她出國!若是所有人都容不下,我也不介意跟這所有人為敵!」
「你……」
老爺子捂著心口,氣的踉蹌了兩步,滿臉的氣憤,艱難吐出兩個字,「逆子!」
「爸若是不能接受,我們今晚就走。」
他說完要轉身離開,身後是老太太的驚呼聲,那半靠在桌上的老人,忽然不知怎麼了不住顫抖起來……
顧園裡一片混亂,老爺子三年前是做過大手術的,這幾年卻是調養了過來,家庭醫生便也被撤掉,卻不料突如其來暈過去。
顧重深帶著人下來,正巧趕上兩個孩子從外頭進來,陸沁安一手拉著一個,瞧見顧重深飛快將人送上車。
離開的時候遠遠看了她一眼,「帶著孩子在家好好獃著。」
陸沁安點點頭,車子便已經飛快消失在視野里。
左邊手掌被拉了拉,她垂下眸,瞧見小肉糰子皺著臉,一副快哭了的模樣,「爺爺是不是暈倒了……媽咪,爺爺會不會死?」
「呸呸呸,不許胡說。」
小肉糰子指了指著離去的車輛,哭成了小花臉,似乎陸沁安的話沒什麼說服力,她整個人都在顫,怎麼都停不下來。
「以前麗薩的爺爺就是這樣的,暈倒送去醫院之後再也沒回來嗚嗚嗚,媽咪……吃吃很喜歡爺爺的,嗚嗚嗚……」
「喜歡就別咒他,爺爺上車的時候還好好呼吸著呢,沒那麼容易死。」
抱抱終於看不過去,鬆了陸沁安的手過去抱著妹妹,英俊的小臉蛋上泛著絲無奈,揚起小手認認真真將她面上的眼淚抹掉。
「乖哈,爸爸說了讓咱們跟安安一起在家裡等,你不要哭,再哭安安也會跟你一起哭的。」
他偷偷指了指神情悵惘的陸沁安,一臉的失落和慌亂,確是像要哭了。
……
醫院。
仁和的院長突發心臟病入院治療,整個醫院都忙碌了起來。
外科病房裡,已經清醒過來的沈文琦戴著眼鏡,沒有溫度的眸緊緊鎖住面前的女人。
好半晌,指了指外頭,「這事,跟你有關?」
陳姍姍稍微收拾了一下,頭髮扎在腦後,素凈的臉上有一絲惱怒,「我走的時候他還好好的呢,誰知道後來怎麼了。」
她抓著勺子,盛好粥遞過去。
沈文琦卻是緊抿著唇,面無表情的一張臉,怎麼也喂不進。
「你幹嘛啊?」
被嬌慣了三十年,也沒再生養過小孩,陳姍姍已經五十歲,可任性起來比其他小姑娘更嬌氣。
沈文琦皺著眉,一貫斯文的面龐上浮現出責怪,他難得對她生氣,便捏著拳頭,「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用管這件事!白天在車上怎麼跟我講好的,要給他們一段時間好好思考,要讓他們自己想明白了……」
「顧重深是什麼脾氣你不明白?他跟我一樣,認定了一個女人這輩子都不會撒手,別管這個女人是什麼身份,何況現下木已成舟,你就是管也改變不了吃吃存在的事實!」
「可他為了這事把你害成這樣……」
說不到一處,她還據理力爭,沈文琦忽然有些失望,重重咳嗽了幾聲,「你真當我是被他撞的!」
「這些年把你關在家裡,或許真是我做錯了……」
陳姍姍僵住,端著勺子的手懸在半空,許久沒反應過來,好半晌之後嘴唇才蠕動了下,「那在名城……咱們沒有仇家啊。」
她說完自己也有些心虛,恍惚想起了顧和,想起那個給她寄照片的人。
忽然慌亂的放下碗筷,抓著沈文琦的手,滿眼的晶瑩,「對不起,文琦,我不知道……就是直覺是他,再者無論如何我也不想他們倆繼續走下去,再者……我不想自己那樣優秀的兒子,被毀了啊……」
沈文琦看她滿臉淚水的模樣,本是板著臉的,忽然長長嘆息了一聲,將人拉入懷中。
許久許久,病房裡只有兩人的呼吸聲。
……
深夜,顧園裡的寂靜被車子駛入的聲音打破。
一直亮著燈的二樓傳來動靜,窗戶旁出現一道小小的身影,穿著睡衣站在陽台看著樓下。
男人裹著厚厚的大衣一路往上,她轉過身往外跑,推開門站在他面前。
「回來啦四叔,爸怎麼樣?」
顧重深把大衣放下,身上染著冬夜的寒氣,她抱過來也不伸手,只讓她挨了挨,手掌放在身側快速搓暖,「身上涼。」
嗓音低低的,還有些啞,可陸沁安哪顧這些,非是要抱緊他,單薄的睡衣碰上他身上的冷意,激的她瑟縮了下。
耳邊便響起一聲嘆息,沉沉悶悶的,厚實的掌搓熱了握住她的,「現在不會有生命危險,只是需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那就好。」
陸沁安是真擔心,老爺子都八九十歲的人了,身子骨再硬朗也不會好到哪裡去,怕他被氣著了出事。
想到這,她心口微微泛起疼來,悶悶的難受,便鬆開手,揚起的目光清澈。
顧重深握著她的手不放,壓低了嗓音附在她耳邊,指了指領帶,「勒太緊了,太太幫老公解開。」
嫩白的小手靈活穿梭在他身上,解下領帶脫了西裝外套,那張小臉上總算有一絲緋色。
揚起來,秀眉微攏,「去洗澡么?」
顧重深捏著她的手,將領帶隨意扔在一側,黑眸凝著那張嫩白的小臉,低聲道。
「等會。」
他輕嘆,長指挑在她纖細的下巴上,用上些力氣,深邃的黑眸里染了一抹不悅,「為什麼不敢看四叔?」
她咬緊了唇,下唇幾乎要被咬的出血,頭頂燈光落在濃密的睫上,在眼瞼上覆了一層厚厚的影,低垂著小腦袋的模樣,像是犯錯了的小學生。
「下午的對話都聽見了?」
男人沉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溫涼而沒有什麼情緒。
面前的小腦袋瓜點了點,有些頹喪的模樣。
顧重深手指撫過她的發,凌亂的一縷垂在他胸前,勾纏起來在指尖繞了一個又一個圈,半晌,凝了眸,「不必在乎他們說什麼,我們沒有做過DNA鑒定,並不一定就是。退一萬步,真是。又如何。」
「四叔……」
她原也以為沒關係,以為他說會解決就不會有影響。
可事情並沒有她想象的那樣簡單,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推著他們往前走,像是有人要將他們往地獄里推,絲毫不留情。
陸沁安仰起小腦袋,看著面前英俊而無形中帶著衿貴氣息的男人,名城首富,年紀輕輕手裡頭握著幾千上萬人的命運,名城最有權勢只手間翻雲覆雨的男人。
這樣的人……會被她毀了么。
她害怕啊,怕他被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