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兄妹倆
田幼薇從台階上一躍而下,飛身上前:「二哥!」
田秉忙叫道:「慢些,你個瘋丫頭!」
話音未落,田幼薇已到身邊。
她緊緊抓住田秉的袖子,親昵地道:「你怎麼才回家呀!」
田秉道:「我往日回家比這還晚,也沒見你急過,怎地今天突然急了?」
家裡只有他一個男孩子,他除了讀書之外還要跟著田父打理窯場的事,日常也是忙得不行。
其餘人就笑:「怕是又想讓二哥買零嘴了。」
田幼薇不理他們,抓著田秉往前拖:「我有事和你說。」
田秉和小夥伴們告別,跟著田幼薇往前走:「怎麼啦?」
他的身上有著淡淡的汗味和墨香味,是田幼薇最熟悉的味道,她紅了眼圈,緊緊抱著田秉的胳膊,心酸極了。
田秉笑著俯下身,將兩手托著妹妹白嫩的臉頰,溫聲道:「你這是怎麼啦?誰欺負你了?和二哥說,二哥替你出氣!」
十三四歲的少年郎,稚氣未脫,唇邊只得淡淡一圈絨毛,眼神清亮溫善,笑容可掬,是田幼薇印象里的那個最可親可愛的二哥。
大哥死得早,她不太記得了。
二哥和她年紀更相近,從她有記憶開始,就經常帶著她玩,什麼好的都先緊著她,直到意外發生的頭一天,他還在給她寫描紅本。
田幼薇有很多話要和二哥說,臨了卻不知從何說起,只道:「咱家來了個小阿璟……」
田秉點頭:「我知道,不是什麼大事,多個人多雙筷子,你別聽其他人胡說八道。」
田幼薇本是挑個話頭,沒想到田秉竟然說了這麼一句話,不由睜圓眼睛:「誰說什麼了?」
田秉臉一紅,有些不自在地道:「沒什麼。」
田幼薇不由心生疑慮,她只知道邵璟做了童養夫后流言很多,看這樣子,難不成現在就有了流言?
「你騙我,告訴我,告訴我……」她揪著田秉的袖子晃了又晃,非要知道不可。
「你知道的,村裡就這樣,誰家來個親戚都要說許久,你別管這個。」田秉笑著扯開話題:「阿爹給你買什麼了?」
自家二哥年紀不大,卻很沉穩,口風很緊,他不說的事就一定不會說,稍後再想辦法好了。
「買了糖和扶桑扇!」田幼薇假裝忘了這件事,往田秉嘴裡塞一顆糖,彎了眉眼等誇獎:「好不好吃?」
田家兄妹都嗜甜,只是田秉年紀大了,為怕別人笑話,都不好意思買糖,田父更是不會主動買給他。
他笑眯眯地含著甜蜜蜜的糖,舒服地喟嘆:「還是有妹子好啊。拿你的扶桑扇給我看。」
田幼薇從懷裡拿出扶桑扇,獻寶似地遞過去:「好不好看?」
「真好看。」田秉眼裡露出幾分羨慕,愛不釋手。
他也喜歡,但這扇子真的是很貴,妹妹還小,又是女孩子,需要嬌養,他長大了,又是男子漢,不該不懂事。
田幼薇眨眨眼睛:「先給你賞玩幾天。」
她那時候不懂事,田秉逗著要借了看看都捨不得。
她只記得田秉是哥哥,已經長大了,卻忘了他其實也只是個沒成年的少年郎,也還貪玩好奇,喜歡好東西。
田秉眼睛一亮:「真的?小氣鬼不會是逗我玩吧?」
田幼薇指著自己的鼻尖:「小氣鬼?二哥是在說我嗎?」
「當然不是,我家小妹最大方了。」田秉笑著將扇子還她:「二哥長大了,這是小孩子玩的。」
「才不是,我聽說那些文人墨客都買了賞玩的,二哥書讀得好,也該玩玩。」
田幼薇硬塞到田秉懷裡:「你不聽話我要生氣。」
田秉當她小孩兒心性,說一出是一出,但想著這是妹妹心疼自己,就高高興興收起來:「我一準好好保管。」
「我還不放心你嘛!」田幼薇揮揮手,拉著他往裡走,閑聊:「二哥才從窯場里回來?」
田秉道:「窯場新收了一批匣缽窯具,我在一旁守著驗貨呢,鬧了不高興。」
要燒制出精美的瓷器,就得把瓷坯放在匣缽里,匣缽的好壞至關重要,否則瓷器就會爆胎壞掉。
田幼薇有些訝異:「咱家用的不是謝舅父家的匣缽么?怎會不高興?」
她說的謝舅父,是謝氏的娘家族兄謝璜,也是田父的至交好友,人稱謝大老爺。
田家自有窯場,也自己生產瓷坯,但不生產匣缽窯具。
謝家早年也做瓷器,後來經營不善,就改行做了匣缽窯具。
兩家人不但是世交,也是長期合作的生意夥伴。
田家入選貢瓷之後,田父極力向朝廷推薦謝家的匣缽。
成功后,入選燒制貢瓷的八處窯場一致優先選用謝記匣缽窯具,謝家由此成為越州最大的匣缽窯具生產商。
在田幼薇的印象里,田父和謝大老爺後來雖然因為理念不同鬧掰了,但此時還是很好的,謝家的東西質量也很過硬,怎麼就不高興了。
田秉道:「上一批瓷器燒壞了很多,險些沒完成修內司交辦的任務,害阿爹挨了罵。謝家管事說,是怪張師傅沒掌握好火候才燒壞的瓷器,我覺著應該和匣缽有些關係,只沒證據不好多說,所以盯緊些。」
田幼薇奇道:「因為你驗貨盯得緊,他們就不高興了?」
「正是,我才驗了半車貨,謝家人就給我甩臉子看,罵我裝腔作勢、刻薄不通人事。還氣呼呼地把其餘匣缽都拉了回去,說是就不和我打交道!」
說起這個,田秉氣得臉都紅了:「買賣買賣,驗貨是很正常的事,就他家高人一等,還不能驗貨了!不供貨就不供貨,這麼多做匣缽窯具的,不缺他家一個!當初還是阿爹推薦他家的呢!好過分!」
不許驗貨,欺負辱罵小輩,藉機生事,拉走匣缽以不供貨脅迫人,謝家竟然這麼囂張?
看來自己之前是真的太享福了,好多事都不知道。
田幼薇沉吟片刻,問道:「那二哥驗那半車貨,驗出什麼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