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訛詐
「但也只在這裡停留片刻,就坐著船出海了。我去和令尊打招呼,問是什麼事,需要幫忙不,令尊不肯說。」吳十八關心地道:「到底怎麼回事,我看他行色匆匆,很是著急。」
出海了?這倒是田幼薇沒想到的,她轉頭看向海面。
今日風和日麗,海面平靜,微風吹碎一片金芒,也沒什麼船隻出沒,看起來靜謐安好。
重重危機往往隱藏在風平浪靜之下,正如暴風雨來臨之前往往總是最平靜的。
田幼薇心裡生出濃重的不祥之感,究竟發生了什麼,會讓田父和馬恩東跟著那兩個差役出了海?
田父不怎麼靠譜,馬恩東卻是個仔細穩妥人,不然也不能得邵璟倚重。
理論上她必須去看看,但是茫茫大海,叫她往哪裡去尋田父和馬恩東?
「是要追尋令尊和馬先生的去向,是吧?」吳十八道:「這個好辦,我來替你安排,你安心在馬車上歇著,我辦好就來跟你說。」
吳家在明州經營多年,手下自是有一些能幹的人,尤其是碼頭上的人偏多。
吳十八低聲交待了長隨幾句,長隨領命而去,過了小半個時辰,就回來稟告:「是往筲箕灣那邊去了,說是那邊的什麼島上死了人,被出門遊玩的人發現,報去了縣衙。」
筲箕灣是從京城到明州水路的必經之地,近旁有好幾個小島,平時漁民也會在那裡躲避風雨,從前海匪鬧得凶時,聽聞也曾躲在上頭攔截過往船隻。
田幼薇聽到這個,下意識地腦補出一個場景——如意拿著邵璟給她的密信,從京城趕往明州,在半道上被人截殺,將屍首扔在了小島上。
有人出門遊玩,剛好發現了如意的屍體,於是趕緊地報到府衙,府衙又派人來她家裡通報……
可兒道:「主母,我們要跟去看看嗎?還是就在這裡等?」
茶寮老闆道:「去了這麼久都沒回來,怕是得去看看。筲箕灣那邊有幾個小島是有暗渦的,會把船隻和人卷下去。」
吳十八便道:「我帶人去看,阿薇你不方便,就在這裡等我消息。」
田幼薇雖心急如焚,卻也知道不能逞強,便謝了吳十八,走進茶寮要了個爐子,一壺茶水,幾樣吃食等著。
吳十八隻一會兒工夫就點起人手出了海,然而又是一去不復返。
田幼薇等得著急,疑心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正要叫人去府衙問知州點兵,就見一艘小船破浪而來。
小船很快靠了岸,下來一個人大呼小叫的,正是馬恩東。
田幼薇連忙迎上去:「馬先生,我爹呢?」
馬恩東全身濕透,站在那裡瑟瑟發抖:「夫人,死的是如意無誤,田老爺失足落水,情況不太好……」
田幼薇嚇了一跳,忙著往前走:「我爹失足落水?他怎麼樣了?」
小船有蓬,船夫站在船尾,兩個差役立在船頭,蓬里躺著一個用草席裹著、看不清臉面的人。
田幼薇腿腳發軟,指著那個用草席裹著的人顫聲道:「這個,這個……」
馬恩東忙道:「這是如意,老爺像是中風,不好隨意搬動,屬下就把他老人家暫時留在島上,叫咱家跟去的下人伺候著……等屬下帶了大夫和擔架過去再動……」
那兩個差役紛紛點頭:「嘴都歪了,瞧著真像是中風。」
田父從前就有過小中風,這次驟然瞧見如意的屍體,擔心之下再次發病是完全有可能的。
田幼薇心亂如麻,好容易才穩住心神,先安排了人去請大夫,再叫人:「把草席打開我看看。」
馬恩東為難道:「夫人,您還是別看了……不好看。」
田幼薇油然生出一陣煩躁:「我讓你們把草席打開!」
馬恩東無奈地輕嘆一聲,朝那兩個衙役拱拱手。
一個衙役打開草席,露出一張被水泡得發脹的臉孔,慘白而扭曲,眼睛大大地睜著,卻是兩個黑洞。
「這是被魚給吃了……」一個衙役嘀咕著,打算把草席再蓋上:「夫人別看了,不好看,當心嚇著自個兒。」
田幼薇的牙齒控制不住地上下磕擊著,眼淚就要衝破眼眶傾瀉而出。
這確實是如意。
就算被水泡得變了形,她也能一眼認出這就是如意。
她憤怒她心疼她想哭想嘶吼,卻什麼都不能做。
因為她的腹中還有一個孩子,父親發病滯留在海島上,母親和曦哥還在家裡等著她,而邵璟,她雖然不知道他怎麼了,但從如意的死來看,可以推斷出他那邊絕對好不了。
「夫人千萬穩住。」馬恩東勸她:「您別擔心,先回家去,屬下剛才回來時遇著了吳十八,他承諾會去照看令尊。等到大夫來了,屬下立刻去把田老爺接回來。」
卻見一艘更大的船快速而來,吳十八的長隨站在船頭,高聲叫道:「邵夫人,不必擔心,我家船上剛好有擔架,已把田老爺抬上船拉回來啦。」
馬恩東氣得跺腳:「這是怎麼搞的,都說了中風不能亂動,怎麼就搬到船上了!」
田幼薇也是又急又煩躁,剛好大夫到了,就陪著大夫上了船:「我爹在哪裡?」
吳十八的長隨領著她往船艙里走:「田老爺落了水,身上的衣物全都濕透了,我們十八爺把他安置在自己的艙房裡……」
田幼薇走進艙房,突然覺著不對:「吳十八呢?」
吳十八的長隨臉色微變:「十八爺發現一些線索,留在島上了……」
田幼薇不聽,飛快轉身向後,卻聽「啪」的一聲響,艙房的門被猛力拍上,與此同時,船飛快地開動起來,外頭傳來「噗通」的落水聲和驚叫聲。
「船怎麼開了?」
「你們怎麼把人往水裡推呢?」
「怎麼回事?」
「夫人!夫人還在船艙里!」
亂七八糟的聲音匯聚在一起,絞成一股亂麻,田幼薇頭大如斗,劇烈亂跳的心卻漸漸穩定下來。
她抓住一旁的板壁穩住身形,鎮定地問吳十八的長隨:「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