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墨墨言情網首發
文昭從大殿出來時,行進間步履微有遲鈍,想必是跪得久了,兩股發麻,算算時間,離他們到寺院已過了半個時辰,想必文昭的誠意,佛祖已感知。
「你們久等了。」見到站在門口的二人,文昭得體一笑,將要下樓梯時,身形一歪,險些自石階滾落,幸而身旁肖容眼疾手快,穩穩將她撈入懷中,這才得以免於一難。
「怎麼不當心一些?」肖容似是責怪,眼中卻是實打實的關懷之意。
文昭面上浮出兩朵紅雲,垂首一笑,卻沒有從肖容懷中離開之意。
良玉在一旁瞧著,心中頓覺怪異,當下不自然的將視線移開,率先邁步下石階。
來成悟寺時,曾路過一片深山,那山乃是荒山,上面巨石嶙峋,沙石無數,入眼是一派頹廢之象。
幾人再度路經此山回去時,卻見先行的一些人正面色焦急的站在路正中。肖容令車夫前去問詢,得知此處方才遭遇山體滑坡,有巨石橫在路中間,將進城的唯一一條路堵得極死。
眾人除去面面相覷,也別無他法,只好折返,在郊外的村子寄宿。
良玉以拳支腮,望著浩浩蕩蕩的一群人:「這少說也有數十人,那村子能接待的下么?」
文昭正隔窗望著眼前景象,聞言溫婉一笑:「不怕,這村子若睡不下,我們便另闢蹊徑。」
她眨了眨眼,不復往日端莊,有一絲孩童得意般的狡黠之意。
幾人的落腳點乃是成悟寺東面的一處荒村,說是荒村,其實也不盡然。此處有年久失修的房屋十餘處,還有幾畝田壟種著時令果蔬。
遙遙望去,壟上還有人在忙活著。聽聞馬車聲響回頭瞧,見是文昭,立馬扔掉手中鋤頭,相繼跑了過來。
一位三十歲出頭的女子一把拉住柳文昭的手:「姑娘你可算來了!前幾日地里的胡蘿蔔都摘了回去,想著給你留一些,卻遲遲不見你來!我想著這幾日你若再不來,我便託人捎進城中去!」
女子方才在刨土,一頭一臉的灰,此時拉著文昭,卻不見柳文昭面上有嫌棄之意,她自然回握住那女子的手,笑的開懷:「真是太好了!這幾日我在家中還想著地里的胡蘿蔔呢!」
女子後知後覺瞧見站在文昭身後的肖容同良玉,只覺兩人不似文昭那般好親近,身上帶著迫人的氣勢,雙腿不自覺便有些發軟,瑟瑟朝文昭身側靠了靠,低聲問道:「這兩位貴人是?」
文昭回頭瞧了站在一處,宛若一雙璧人的兩個人一眼,柔聲對眾人道:「這兩位是我的朋友,方才路遇山體滑坡,巨石擋道,今夜我們怕是在此處叨擾大家一夜了。」
聽聞文昭要留宿,村民們皆滿面歡喜,忙將村中最好的一處房屋讓了出來,並且從自家抱來了過年要用的新棉被等一應物事。
同村民住的其餘屋子相比,這屋子乾淨整潔且外表如新,顯然是剛修葺沒多久的,平日應當是無人住,但卻打掃的纖塵不染,院中還擺著幾張桌椅,儼然是一副學堂的模樣。
良玉在院中東摸摸西望望。
文昭見她好奇,笑道:「這屋子平素用來請先生教村裡的孩子們念學,有時我來上香,若府上沒有什麼事,便會在這歇一夜。」
良玉意味深長的瞧了肖容一眼,不用文昭再多言,她便已理清了頭緒。
文昭怕肖容殺戮太重,便尋盡一切機會替他積德行善,這村子怕是也沒少得文昭的接濟。如此心地善良之女子,的確配得上肖容這等世間難得的兒郎。
將被褥全數鋪好之後,文昭擦了擦額角薄汗:「你們先在此處歇著,我去瞧瞧有什麼吃的,今夜你們便委屈一下。」
說罷轉身離去,將肖容同良玉留在屋中。
良玉從小便是個閑不住的主,走過去碰了碰正半倚在床邊閉目養神的肖容:「你不出去轉轉?」
肖容略略抬了眼皮:「不去。」
同良玉不同,肖容是個能躺著絕不坐著的主,此時好容易逮著張床,自然要好生歇息一番。
良玉撇了撇嘴,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重重頓了下足,揚長而去。
出了村子再向南走一里,有一片湖,湖水碧綠,清可見底,但水中卻無魚。方才在村中不見水井,是以不消多想,村民的水源應是來自此處。
良玉站在湖邊瞧著平靜無波的湖面,片刻后按捺不住,蹲下身子撩了撩水,眼下天寒,這水溫度卻宜人。
正想脫鞋下水,突聞身後有人道:「哎呦,姑娘可當心著點,這湖澄澈,是以瞧著便淺。其實並非如此,這湖深著呢!」
良玉回頭一瞧,見來人是位花甲老人,手中提著木桶,應當是來打水的。
良玉急忙起身將那桶接過,一邊將桶放進湖中一邊問:「老人家,這水有多深呢?」
老人嘆了口氣:「不可量,不可量啊!這湖底長著血蓮,百年方得一株,總之下水去取之人,皆未活著上岸過。」
聽聞血蓮二字時,良玉心念一動。
血蓮屬水草類,性屬陰,卻是大補。
賀修初來忠州那年,曾得過一場大病,后雖痊癒,卻落下個天寒便愛咳嗽的毛病,聽聞這血蓮入藥專治此疾,雖說這咳嗽不是什麼大毛病,但若能治好,那便是最好不過了。
從湖邊回來,良玉略顯心事重重,肖容此時已歇好,見她如此,問道:「怎麼了?」
良玉將湖底有血蓮一事同肖容提了提:「這血蓮當真是珍品啊,大補啊大補!」
肖容挑了眉:「你沒聽那老人家說湖深?你若沒事,別打那血蓮的主意。」
良玉沉思良久,終是未將采血蓮給賀修治病一事交待出來,只敷衍道:「啊,我就是隨口說說。」
入夜,人們皆已睡下,萬物俱靜。
良玉小心從床上坐起,附耳牆壁,細聽隔壁肖容房間的動靜。良久不聞聲響傳來,良玉覺得肖容大約已歇下了,這才小心翼翼掀被下床,而後躡手躡腳推門而出。
此時皎月當空,村中祥和,遠目夜空,有薄霧遮掩,星子半隱其後,異常朦朧。
良玉一路朝碧湖方向跑,遠遠卻見兩道身影立在湖畔,似在交談。
她霎時停住步子,藏身在一棵蒼松后。
那兩道身影於她而言極熟,正是此時應當睡在床上的肖容同文昭。
她離他們稍遠,聽不清兩人說話,但卻依稀能瞧見文昭面帶急色,緊緊拉著肖容的衣袖。
肖容身形略僵,兩人對峙片刻,肖容突然將文昭攬入懷中,安撫般在她背上輕拍幾下。
良玉只覺心微微緊了一下,又立時放鬆。她轉了個身,背靠樹榦,也覺深夜偷窺旁人**有些不道德,當下便顧不得那血蓮,又沿路折返。行進間只覺心跳的厲害,以至於她躺在床上都無法平復。
隔日一早,良玉眼底青黑,聞著飯菜的香氣從床上坐起。突然又想起昨夜湖畔一事,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肖容同文昭二人,便擁著被子坐在床上沉思。
須臾,有叩門聲自門口傳來,良玉著實不知該如何應對,便沒有應聲。
那叩門聲又響了幾下,文昭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良玉,飯菜做好了,你還沒起來么?」
良玉這才硬著頭皮答了句:「唔,起來了,就來。」
在梳洗中,良玉一直很憂慮。待推門便見穩坐在桌前的肖容時,她更憂慮了,雙眼不知該擺在何處。
肖容見狀蹙眉:「你眼睛亂瞟什麼?等你半天了,快些過來吃飯。」
「唔。」良玉不情不願坐在肖容左手處,剛端起湯碗喝了一口,便聽肖容對文昭道:「你昨夜著了涼,今日便不要出去了,在屋中養一養。」
文昭雙頰微紅,輕聲應了一聲,而後抬眸瞧了肖容一眼,笑說:「此次我將血蓮帶回去,我三弟若聽聞是你採給他入葯的,一定更加離不開你了,他呀,自幼便愛黏著你。」神色間極為高興。
一直默不作聲的良玉在聽聞血蓮二字后,一時忘了吃飯的動作,怔愣片刻后,問道:「你們昨夜去湖畔,是去采血蓮了?」
肖容突然想起什麼一般,神色微僵,少頃才嗯了一聲,又不動聲色瞧了良玉一眼:「怎麼了?」
文昭亦是一臉茫然的瞧著神色不對的良玉:「良玉……你也要那血蓮么?」
良玉冷笑一聲,將碗重重擱在桌子上:「我即便有用,也斷不會奪人所愛,既然你們采了,那便好生收著吧。」說罷將筷子一扔:「我吃飽了,你們慢吃。」
良玉心中憋了不少火,不顧身後追出來的肖容,雙腳生風,朝村外走。她眼下急需一處僻靜處,供自己發泄怒火。
肖容見她越行越快,面色有些沉了下來,又耐著性子叫了他一聲:「秦良玉。」
良玉皺眉喝住他:「你別跟著我。」口氣十分不善。
肖容生生定在原地,面帶怒意:「你怎麼了?方才便見你不對。」而後見良玉同樣面沉如水,繼續道:「還是你是因那血蓮在賭氣?我昨日問你時,你並未說你要它有用。」話落,不動聲色向前邁了兩步:「文昭三弟出生時身體便不好,瞧了許多大夫,都說他活不過十歲,這血蓮她確實是有用,且不能割愛於你,你若因此記恨我,我毫無怨言。」
良玉也知錦上添花與雪中送炭實屬兩回事,她此時也說不出自己所氣為何。腳步微頓后,良玉終是未回頭,直接朝碧湖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