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餘光
小白並沒有見過商婷，可多次和喜良來往，她已經認定喜良身上落落大方、乾淨利落的影子，都是來自於商婷，可眼下真的看到了這位商夫人，她卻是失望的，老人常說美人畫骨不畫皮，用在商婷身上，真是太貼切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小白能深深的感覺到，商婷這幅婉順柔弱的皮囊下，有著一顆何等尖銳的心。
「伯母都說了，這開春的日子正是冷的時候，她體恤府里下人，安排了十幾個丫頭小廝輪流給老夫人守靈，偏偏你不聽，誰都不叫往前來，把那些前來祭拜的客人嚇跑了是小事，要是傳出什麼，伯母生前不孝，如今又苛待老夫人身邊人的話來，可怎麼好？你畢竟跟了老夫人一場，如今老夫人走了，不能把規矩都忘了吧？快，聽話些，去後頭躺躺，也叫旁人來敬敬孝心。」
一番話合情合理，一點兒毛病都挑不出來，可小白不信這靈堂里只有無暇一個人，是因為無暇擋著，不讓別人進來，她進來的路上可瞧見了，那些客人是寧願往後頭去，都不願來這兒的。
無暇冷笑道：「姚大人走了？」
原來是因為姚二林，小白心裡冷了許多。
商婷面色一冷，而後笑道：「不錯，還知道問問，老夫人生前可就剩下你一個丫頭了，如今姚大人忙前忙后張羅林家的事，你是不是該去感謝一下？」
「謝他？從大宴開始，這林府上下就圍著他一個人轉，老夫人病了都沒人過問，如今他不過在林家的書房坐了坐，既沒有把老爺要的升遷文書拿來，也沒有在老夫人靈前上一炷香，我為什麼要去謝他？」
「真不愧是老夫人身邊的丫頭，這眼裡容不下旁人啊，可惜呀，聽不懂人話的奴才，林家可不需要，明晚這靈堂便撤了，死者已矣，林家以後的路還長著呢，該怎麼打算，你好好想想吧。」商婷轉身邊走，一個眼神都沒給小白。
無暇冷笑了幾聲，對小白說道：「瞧見沒有，不過幫了少爺一個忙，林家就得粉身碎骨去報答她。她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救了她！」
「她已經回報我了。」小白也介意剛才商婷沒跟自己說話，可她卻也不想再讓別人提那些山楂酒的事兒。「以後別提了。」
「你倒是好心，處處都留了情面，可在外人眼裡，說你貪心不足也是有的。她根本就沒把你放在眼裡，甚至這林府，都不在她眼裡，小白，你是個好姑娘，可以後別再對誰都這麼好了，人家受不受你這份心意另說，要是多長了心眼兒利用了你的好心，你可就慘了。」
小白想了想，點頭說道：「我想去看看文娟。」
「你還想著看她？你去吧，這會兒府里亂七八糟的，也沒人攔你，可去了你別後悔，因為老爺的調令出了岔子，夫人和大小姐昏了好幾次，保不準會把氣撒在你身上，到時候她要讓人來打你，我可救不了你。」
「不會吧。」小白嚇得一哆嗦。
無暇冷笑道：「有什麼不會，你沒見著姑爺，已經被老爺攆出去了。他好歹是林家的人，你呢？聽我一句，白蓮都躲開了，你就別往跟前湊了。」
「白蓮姐又怎麼了？她的病還沒好？」
「好什麼，越發重了，聽白掌柜說，得往南邊找大夫去，過些天就走。她沒告訴任何人，我還是從商夫人那兒聽說的。真是可笑，咱們一起這麼多年的交情，還比不上人家幾個月相識。小白，趕緊回去吧，美玉來的時候，就想去見見夫人，被我趕走了，這會兒誰往跟前兒湊都是找罵，我不想你在這兒受氣。」
聽人勸吃飽飯，何況這人還是無暇，小白起身告別，但總覺的心裡怪怪的，到底沒忍住，問道：「喜良姐說，老夫人是吃壞了肚子，真的嗎？」
無暇看了她一眼，笑了，卻眼含熱淚，她點了點頭，說道：「其實那天晚上，老夫人沒吃什麼，一桌子上都是虛情假意的人，老夫人哪兒來的胃口，回去以後，大廚房送來了幾樣宵夜，我一看都是涼的，便只讓老夫人吃了幾口，本來好好的。。。」
「你不是說老夫人已經好多了嗎？怎麼突然會這樣，南大夫來瞧了嗎？」
說起南大夫，無暇又是一陣冷笑，「也不知道如今這府里是誰當家，大少爺要找大夫，商夫人一句年節里不能折騰，老爺就不管了，老夫人讓我天亮了，等府里清凈了再出去，沒想到就幾個時辰.…。」
小白不想再讓無暇難受，想扶她去休息一下，沒想到無暇推開了她的手說道：「我不守著，沒人會來，反正明天這靈堂就沒了，就當我最後送老夫人一趟吧，小白，你走吧。」
出了大門，看著無暇孤零零的背影，小白鼻頭一酸，她摸了把眼淚，終是走了。
這林府，她也算熟悉，可如今身處其中，卻陌生的厲害，充斥著各種各樣陌生的氣味，叫人不舒服。
看到前頭過來了人，小白拐了個彎兒，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林老夫人的院子，原本這裡是最安靜，卻又最熱鬧的地方，可現在，只剩下了寂靜，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人死茶涼，原來是這麼令人揪心的感覺。
她上了台階，看著熟悉的房門，從門縫看去，裡頭那張圓桌后，似乎還能看到林老夫人慈祥的笑臉，她不記得多少次在這裡聆聽林老夫人的教誨，不管有心無心，是否牽扯利益關係，林老夫人那份對自己的長輩之心，從來都不假。
默默的待了一會兒，小白轉身想走，房門卻在剎那間，被一陣風吹開，她捂住了眼睛躲避沙塵，餘光間，卻看到了轉交寢室的床頭，擺著幾盤糕點，鬼使神差，她跨步走了進去，要是沒錯的話，這幾盤糕點該是無暇提過的，那晚大廚房從來的夜宵。
過了很多天，屋子裡的一切都落了灰塵，沒人收拾，更顯雜亂，那幾盤糕點也發硬的跟石頭一樣，桂花糕的顏色變深了許多，蟹黃酥的表面也有了裂紋。小白心裡起疑，這是大廚房做的？雖說那些廚娘的手藝不及白蓮，可這糕點做了上百次，原本放一個月都鮮香軟糯，這才十幾天的功夫，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百思不得其解中，後頭傳來了一個聲音，「怎麼跑到這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