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仰望
門外,鳳舞聽到了動靜,停了下來。
要是換成別人,阮媼蘿不會這麼生氣,況且她在西越城這麼長時間了,早就知道凡事衝動必定會遭來禍端。
可對面站著的人,是她!明明她早該死了!怎麼還會活生生出現在她的眼前?這不可能!難道祖母跟娘撒謊了?祖母從舅母手裡把她要走,說是另外處置,給了舅母和娘一個死了的消息,然後偷偷把人放了?
「祖母對你心軟了是吧?」阮翱星問道,他忽然想到了在海興阮府,阿金總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猶見人憐,誰都會心軟的。
阿金摸了摸眼淚,柔柔的說道:「老夫人畢竟年歲大了,一輩子拜佛,怎麼可能殺生?」
換做從前,阮媼蘿是絕不可能理解的,難道一句阿彌陀佛就能抹殺一個人的惡行嗎?阿金差點毀了她哥哥的一生啊!可她又覺得自己憑什麼怪罪祖母心慈手軟呢?若不是祖母將這件事壓了下去,連舅母都不敢多言,現在哥哥在西越哪兒有什麼好名聲,早就被阿金拖累了。
「你起來吧,我雖不知道你如今是什麼身份,可你跟在五殿下身邊,便是他的人,不管你做了什麼錯事,我們兄妹都不該對你無禮。」
阮媼蘿忍著沒發脾氣,算是認了,可阿金卻突然哭了起來,梨花帶雨的模樣不僅沒有一絲迥然,甚至還很賞心悅目,像極了。。。不可能,祖母不會把阿金賣進那種地方的!在阮媼蘿看來,送進青樓的女子還不如一了百了的好。
「可我畢竟曾是大小姐的丫頭,雖然現在走運被五殿下收在身邊做了侍妾,卻也不該惹惱舊主,大小姐若是不原諒我,我便是跪死在這兒,也不敢起來。」
阮媼蘿冷笑道:「你不提,旁人還不知道呢!得虧現在五殿下有事出去了,不然叫他看見,豈不是我們對他不敬?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我們兄妹過不去!」
「沒有沒有,大小姐息怒啊!」
之前阮翱星一直很喜歡阿金這樣軟的像包子一樣的姑娘,可自從花朵對自己推心置腹說了一番話,又有小白解開了他心裡那些不確定的感情后,他忽然明白了阿金這樣的姑娘所圖的是什麼。「別說了!阿金!出了阮家的門,媼蘿就不是你的主子了。」
「可奴婢不想離開阮家!」
「啪」!阮媼蘿到底還是打了上去,阿金不想離開阮家?那她是想說,自己的娘親不問青紅白是個惡人了?「誰攆你走的嗎?當初可是你偷偷逃走的!你少在這兒裝可憐!」
「媼蘿!」阮翱星拉開了她,可阿金的臉上已經有了紅腫的指印,他不覺得阿金心裡有那種對阮家的不舍,他反而認為,阿金是故意要惹惱阮媼蘿的。
鳳舞適時推門而入,看到雅間的情形,微微蹙眉,他將人扶起來,沒等阮翱星開口解釋,便說道:「不知昷兒什麼地方做錯了?」
阿金改名叫了昷兒,卻不改性子,她一直哭,便能越發讓鳳舞心疼。「殿下,不關阮姑娘的事,是妾身不好,手忙腳亂的,弄髒了她的衣裙。妾身身份低微,被阮姑娘教訓一下也是應該的。」
鳳舞看去,見阮媼蘿的羅裙濕了一大片,「看來是我的不是了,沒有事先告訴他們你的身份,阮館主,昷兒是我的昷夫人。」
兄妹兩個心中大驚,這麼看來,便是和桑佳柔的身份一樣了。
阮翱星拱手說道:「唐突了昷夫人,是舍妹的不好,在下替舍妹道歉,還望昷夫人海涵。」
此刻阿金雖然靠在鳳舞的身上,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可心裡卻別提多爽了,她愛慘了這種阮翱星對她卑躬屈膝的感覺,這是沉在阮家和桑家一輩子,都無法體會到的。
「五殿下,算了。」阿金說道,「畢竟是我有錯在先。」
鳳舞蹙眉說道:「既然你說算了,我便不過問了,你不是想去逛逛珠寶嗎?茶葉喝夠了,走吧。」
二人轉身離去,留下阮家兄妹面面相覷,神色複雜。
.......
從上了馬車,鳳舞的臉色就不太好,阿金並不知道當時鳳舞就在門口,還哭哭啼啼的說阮媼蘿有多麼不講理,還有阮翱星似乎並不是傳言中的那樣潔身自好。
鳳舞聽夠了,冷笑道:「你說你能讓阮翱星臣服與我,就是打算讓她妹妹記起當初的主僕情誼嗎?我瞧她似乎並不喜歡你,你打算怎麼辦?」
誰都不知道阿金能在桑家老夫人手下活著出來,又從青樓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找了機會攀上鳳舞,吃了多少冤枉和苦楚,「五殿下可知道當初我為什麼要逃走嗎?可知道為什麼阮家的大小姐會這麼恨我嗎?」
鳳舞重新打量了一下阿金,用食指抬起了她的下巴尖兒,笑道:「瞧這小模樣,我見猶憐,是個男人都該心動。」
阿金笑了,「阮家的大少爺喜歡我,如果我不逃,阮夫人便會殺了我,阮家大小姐也不會放過我。」說著她的眼裡有了淚光,「大少爺當時在桑家準備大試,我跑來找他,卻又被桑家的老夫人擋著不讓見,我記得那一天下了好大的雨,大少爺得了我的信兒來找我,我卻被關了起來,他足足在雨里站了一夜,第二天就病了,那個時候我什麼都做不了,想死都不能。」
鳳舞想起了桑佳柔對他說起過的,關於阮翱星的荒唐事,不免覺得可笑,原來這書獃子也有這樣痴情的一面,「看來,你們還是對苦命的鴛鴦?」
阿金點了點頭,卻立時刻又跪在了鳳舞腳邊,含淚說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也不算太遠。。。」不過幾個月而已,鳳舞看著阿金的眼神,變了,這個女人倒是個有手段的。「如今我需要來自帝國學院的支持,言恆那老頭兒不見蹤影,華木一心窩在筆墨上,音雅就知道擺弄那幾把古琴,恕禮那迂腐性子連帝王都不想搭理他,如今只有一個阮翱星,多少人盯著,如果你能幫我,我絕不會虧待你。」
「只要五殿下肯相信妾身,妾身一定不辜負五殿下的期望。」
鳳舞大笑起來,「都說阮翱星不思男女之情,是重在學問,原來是早有心儀之人,藏的可夠深的。桑家也是,若是有你,不至於像現在,白受阮家的冷臉。」
「即便沒有我,五殿下也能達成所願的,如今西越城誰不知道五殿下是天命所歸,無人能及。」
鳳舞笑道:「你這張小嘴兒可真夠能唬人的。」
「只是妾身有一事不明。。。」
「看你也受了委屈,今兒個你想問什麼都可以問,想做什麼也都可以做,我會全部滿足你。」
阿金羞澀的說道:「妾身只是想知道,既然五殿下已經得了如今的地位,就該掃清障礙,為何。。。還留著帝八子的命?他不在西越城不是正好下手嗎?」
鳳舞心裡明白,有太多人想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了,明明鳳彌被他逼出了西越城,再加上帝王漠不關心,已經沒有了繼位的可能,這個絕佳的時候正是他除掉隱患的好機會,可他偏偏沒有任何動作。
「你不懂,我想讓他也嘗嘗這種滋味,身為帝子卻要藏匿身份苟活,偶爾進宮還要被人假惺惺的恭敬著,本來觸手可及的富貴一碰就破,甚至就在你的面前,都不敢輕舉妄動,每日提心弔膽生怕帝王想起,一刀砍下,連個莫須有的罪名都沒有,那種害怕和心慌,我挨了整整十八年,就算他死上個幾百次,都難消我心頭之恨!殺他?太便宜他了。。。」
阿金半趴在了鳳舞的腿上,眼淚又流了下來,她仰視著高高在上的鳳舞,不知在想什麼,可這樣的眼神給了鳳舞一種錯覺,他就該是帝王,何止鳳彌,全天下的人都該這樣仰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