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查分 （二）
在蘇梅，關小雨一直顯得很緊張。
擔心他舊病複發，又為了緩解他的情緒，關飛特意和老婆孩子一起吃海鮮燒烤。
說句實在話，東南亞的燒烤做得真的不行，蝦還烤焦了。
最後，關飛只顧著喝啤酒了。
他甚至還給兒子倒了一杯：「要不你喝點？都成年人了，如果你想喝，我不反對。」
關小雨搖了搖頭表示拒絕。
時晴平靜地看著兒子：「小雨，努力過就夠了，至於最後的結果如何，並不重要，媽媽很欣慰。」
關飛打了個飽嗝：「對的，反正你老子我有的是錢，就算考不上，一輩子也不愁吃穿，那麼還怕什麼？」
關小雨低頭訥訥說：「我想讀軍校，我體檢和政審肯定沒問題。」
關飛：「能考三百分嗎？」
關小雨：「我想讀海軍工程大學，錄取線是502。」
「哦，那有點難，你吃蝦嗎？」
關小雨望著天空，喃喃道：「考砸了，太難了，這次考試太難了，我怎麼跟園園交代，我答應她要當軍官的。」
時晴看到他擔憂成這樣，心中難過，抓住兒子的手：「小雨，努力就好，無論最後的分數是多少，園園都會替你開心的。你是最優秀的，你有比別人更強大的意志力，你是個真正的男子漢。」
吃過燒考，回到酒店，關小雨打開電腦打開網站，就那麼獃獃地坐在屏幕前面，如同泥塑木雕。
時晴：「小雨，還早呢，去玩吧。」
「不，要要等，這是我這一輩子第一次認真做一件事。」
「你這孩子，魔障了嗎？都說了，考得上考不上，無所謂。作為一個有著五十套房子的男人，大學真的重要嗎？」關飛無所謂地說。
關小雨：「你不懂的。」
關飛生氣了：「你這娃教訓起你勞資了，不孝。」
關小雨：「經濟條件只能保證人活著活得好，但這並不是生活。」
時晴拉了丈夫一把：「飛哥，好了，小雨要等就等吧，咱們上街去逛逛，今天晚上有個泰拳表演。對了，潛了一天水，我這腿有點酸，咱們看完表演再去馬殺機。」
一說起玩，關飛興奮起來連聲叫好：「時晴，還有現金沒有，等下看打拳我們押點錢。」
兩口子越說越高興，興沖沖地下了樓，朝酒店行去。
關小雨的房間在二樓，低頭看去，下面是有名的紅色游泳池，圖書館酒店的走廊地面上刻著一句話，翻譯過來就是「人生苦短，必須興感。」
遠處，海浪不停，整夜吟唱，孤獨陪著我守望。
關小雨突然有點冒火：這兩人，怎麼就不關心我的高考？
……
關飛和時晴還真不擔心兒子的成績，反正娃就那樣了。他能夠健康成長，有健全的人格就好。按照老師的說法，高技板上釘釘，二本沒有問題，爭取一下運氣爆棚或許夠得上重本。回想去兩個多月前的他，無論是什麼結果，他們都非常欣慰。
今天也是運氣不好，去看泰拳表演的時候遇到小偷，被偷了一千刀美金。關飛暴跳如雷，和時晴去按了腳，心情才算好轉。
這個時候，時間已經到了夜裡一點，兩口子這才興盡回到酒店。
此刻才想起要查兒子的高考分數呢。
關小雨還沒睡，依舊呆帶坐在電腦前。
關飛打了和哈欠：「怎麼，沒查到，那就睡吧。」
時晴溫柔地說：「小雨，畢竟是國外，網路不好，估計也查不到，明天再說吧。」
「查到了。」
「查到了，多少，有三百分嗎？」關飛無所謂地說。他有點意外，網路不錯呀！
關小雨沉默片刻：「503，剛好過線。」
時晴和關飛愕然，都說不出話來。
突然，關小雨猛地跳起來，朝門外衝去，一邊沖一邊大聲狂笑。
時晴和關飛還在發獃。
轉瞬，樓下又響起關小雨的大哭：「勞資成功了，勞資沒白辛苦，勞資……」
關飛：「時晴，給我一記耳光，打重點。」
時晴：「……」
關飛獃獃朝門口走去：「一定是做夢，一定是，我去睡覺。」
「沒有，飛哥，不是夢。」時晴的眼淚奪眶而出：「謝天謝地謝人，謝謝老白。」
關飛：「咳，是是是，要多謝老白，我要給他發紅包。嗎拉隔壁的，我要給他發十萬塊。」
說著話就手忙腳亂地去掏手機。
時晴按住他的手，哭出聲來：「飛哥，抱住我，我撐不住了，我要哭，我必須痛痛快快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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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白和楊一楠並不知道在國外的關家比他們先一步查到分數，他們還守在電腦前，直守到四點半，依舊一所所獲，終於撐不住迷瞪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被馮小園拍醒過來。
睜開眼睛一看，兩人身上蓋了一條被子，難怪這麼熱，渾身都是大汗。
再一看窗外，已是紅日當空。
馮白迷迷糊糊地問：「現在幾點了？」
馮小園：「八點半了。」
楊一楠掙扎著要起來：「園園，我這就給你查分。」
馮小園：「我都查到了，算了吧，你們兩個也太不靠譜了，還是繼續睡吧！」
楊一楠眼睛里全是眼屎，已經睜不開了，隨口問：「多少分？」
馮小園：「705，上了清化的線，你繼續睡吧！」
楊一楠恩了一聲：「那我睡了，別叫醒我，讓我睡到自然醒。」
馮白腦子裡也是蒙的，隨口問：「你去哪裡？」
馮小園：「我出去吃點東西，看樣子你們是不打算做早飯。」
馮白：「自己去錢包拿錢。」話一說完，就徹底陷入夢鄉。
他是被一陣喀嚓喀嚓吃東西的聲音驚醒的，直起身一看，旁邊的楊一楠也剛揉著眼睛醒過來：「老白，我眼睛全是眼屎，好痛……園園，你又在吃又在吃，不怕胖嗎？炒花生，還買了這麼多。花生能這麼吃嗎，你這是在喝油。」
園園：「你自己節食見不得別人動嘴，盡說難聽的話刺激人，什麼心態。」
人到中年，熬夜最傷身體。馮白只感覺腦袋痛，身體軟，死活也提不起精神，問：「閨女，你這是考上了。」
園園：「那是。」
馮白掙扎著提起精神：「那我打電話給你外婆。」
「打過了。」
「那我打給你舅舅。」
「也打過了。」馮小園吹掉手上的花生殼：「金主爸爸和時阿姨那邊我也打過電話了，小雨的成績不錯，好象過了軍校的線一分，運氣不錯。不然，我揍死他。」
「哦。」馮白兩口子同時應了一聲。
他們又在沙發上癱坐了半個小時才恢復氣力，一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
等輪番洗澡收拾完畢，已經是三點半，該準備晚飯。
女兒高考分數下來的這事就這麼平淡地過去。
馮白和楊一楠都覺得迷惑，按說園園過了分數線他們應該非常激動非常興奮，控制不住自己才對。
怎麼這麼冷靜。
難道我們是冷漠的人？
大約是熬了夜后精神差吧？
又或者女兒本就優秀，拿到這樣的分數並不讓人意外。
馮小園從生下來到現在，不斷地從成功走向成功，已經扼殺了做父母的所有的驚喜。
剝奪了父母所有的樂趣。
這……實在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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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園，你能不能把空調關了，我頭疼。」楊一楠躺在沙發上，額上包著一張毛巾，憤怒地叫著。
園園不耐煩：「干麻呀，這麼熱的天，你想熱死我呀？」
楊一楠：「我是孕婦啊，你沒人性。」
她懷孕了，昨天剛用試紙測出來的。
這可是一個好消息，馮白驚喜地帶著她去醫院體檢，結果被老朋友庄明俠介紹的那個婦科專家給罵了，說你才懷孕幾天，就來檢查，能查出什麼，下個月再說。楊一楠，你身體挺好的，擔心什麼呀！回家好好休息，加強營養，九個月後自然瓜熟蒂落，別弄得這麼緊張。
聽到媽媽的話，馮小園大為不滿：「你就是做，做吧做吧，要弄得全家雞犬不寧才甘心，馮白當初和你結婚，可是倒大霉了。拜託，你現在好好的能吃能睡，聽說上班的時候訓起下屬精神著呢，怎麼一回家就成了嬌滴滴的林妹妹？」
「你滾，你給我滾！」楊一楠氣得摘下額上的毛巾扔了過去。
眼見著母女倆又要爭吵。
樓下有人喊：「馮小園，馮小園，你下來，我有話跟你說。」聲音洪亮，穿雲裂石，正是關小雨。
楊一楠：「馮小園你男朋友來，快滾蛋，不想看到你。」
「來了，來了，你吼什麼？」園園忿忿地摔門而出。
還有半個月她就要去學校報道，可憐的老父親馮白已經開是在她房間里收拾行李了。
聽到關小雨這個情敵來了，馮白心頭火起，打開窗探頭朝下面看去。
關小雨大約也知道自己搶了乾爹的掌上明珠，心中害怕，每次過來都趁馮白不在的時候。
乾爹和乾兒已經有足足一個月沒見面了。
馮白俯視而下，卻見大熱天的，關小雨一身雪白，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套海軍學員的制服，顯得英氣逼人。
馮小園圍著他轉了一圈：「怎麼著，這就要去報到了？」
「敬禮！」關小雨敬了一個軍禮：「我們的征程是星辰大海，馮小園同學，我這是來和你告別的。」
從樓上看下去，馮白看到女兒的眼圈紅了。
她摸了摸關小雨的肩膀：「共同努力，我過段時間也要入學，下學期就會把身上的病治好。」
「是，馮小園同學，祝您健康。」
馮小園突然哭起來：「小雨，我真捨不得你，抱住我。」
「保證完成任務，馮小園同學。」關小雨張開雙臂。
馮白的眼淚模糊了雙眼，他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朦朧看到樓下那樹鳳凰花開得紅火。
生活或許有這麼那麼多苦痛和煩惱。
但所有的經歷都會讓我們都更加珍惜所擁有的一切，在苦水和鹼水裡泡過三遍，你才能感受到生命中的美好。
人生如此值得。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