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甲光向日金鱗開
韓爵聽到墨夜章說皇帝墨明垣已經下詔書了，一時有些愣怔，便被扈英察覺到了分神，一個長戟上去胳膊上被劃出了一個口子。
韓爵胳膊猛得一疼，急忙回過神來，便看到扈英已經伸戟準備第二次指向韓爵，韓爵趕緊凝神應對，兩人打的不可開交。
時間好似凝固了一般，似乎偌大的皇宮廣場上只有兩人只有打鬥的身影。
狂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也不知道暴雨是何時停止的，天空中只有烏雲密布，讓人喘不過氣來。
「嗖。」
不知道是從那裡飛來的一個利箭，不偏不倚的劃過墨夜章的臉頰，箭梢的尖銳在墨夜章臉上留下血痕，血珠子順著血痕落下，很是觸目驚心。
墨夜章吃痛尖叫了一聲，韓爵和扈英都停了打鬥，看向墨夜章，又順著墨夜章的眼神看過去，就見到宣德門那邊墨夜行已經帶著五百精騎沖了進來，很顯然，外面的人已經潰敗。
韓爵趁扈英發愣之際，一個利戟過去，扈英被掀翻在地，動彈不得。
都說擒賊先擒王，這些精銳部隊的將領被掀翻在地了士兵軍心渙散，倒是韓爵的士兵，軍心大振，皆像自家將軍那般，拼力幾下，就把對手制服了。
不知何時，初升的太陽躥出了地平線，抬頭遠眺，只見東方旭日流金，彤彤的初陽之下，遙立著一座城樓。
城樓之上，鐵甲林立，旌旗翻動，當中一面龍鳳日月旗幡上印著一個斗大的墨字。
在那翻動的旗幡邊上，還有一個明黃的身影，赫然就是方才還躺在床榻只上一蹶不振如同腐朽的墨明垣。
墨夜章回過頭，只見日照金戈，雲隨銀盔，六軍萬姓呼舞，豪氣直逼凌霄。
那邊城樓上，數十親兵捧衛著墨明垣，擁出他略有些蒼老的身姿。
宣德門處，金鱗鎧甲在晨曦中燦亮明耀，連玄色大氅上蹙金的昂揚雲龍都似被晨曦映亮了，跨著神俊的翔麟紫駿馬，墨夜行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墨夜章。
墨夜章回過神來，抬腿疾奔，他一路往城牆邊疾奔，漸將親兵們棄到身後。
墨夜行微微眯了眼睛，看著墨夜章疾奔，他本就是強弩之末，之前照顧墨明垣那麼久，本就憔悴不已，今日若不是他幻想著大業將成，只怕早就不堪重負。
跑了百十丈，就見墨夜章已經扶著牆根大喘粗氣。
墨明垣被簇擁著下來的時候剛好就在墨夜章停歇的地方，說時遲那時快，墨夜章拼盡全力將墨明垣控制在懷裡，不知從哪裡變出來了一個利刃，對著墨明垣。
墨明垣和墨夜行都想不到墨夜章會在這裡等著他們，頓時有些愣怔。
墨夜章猩紅著眼睛，低吼道：「下詔書，讓我當皇帝！」
墨明垣這時已經鎮定下來，不為所動，「慶王，你該知道你犯得是什麼罪，朕不追究你就要感恩戴德了，莫要不知廉恥。」
墨夜章冷笑一聲，「不知廉恥？」轉瞬好像有些悲傷，「你若是公平對待每一個兒子，必然不會出現這般情況，正是你無邊無際的偏袒沐王，失去了你所有的兒子。」
墨明垣斜了眼睛，看到放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個利刃，似乎有些看淡生死，說道：「無邊無際的偏袒沐王？」
笑了笑，「若是你們都能夠向沐王一般無欲無求，朕又怎麼會區別對待？」
墨夜章似乎有些哀戚，問道：「若是我無欲無求，你可會對我另眼相看？」
墨明垣嘆息一聲，「無欲無求，如今你利刃對我，便已經不再無欲無求了。」
墨夜章不知道怎麼了，手中的利刃漸漸鬆開，失落的說了聲，「放我走吧。」
墨明垣沒有說話，雙目緊閉，只是站在那裡，保持著剛才的動作。
墨夜章扔了手中利刃，轉身朝宮門外走去。
就在他離墨明垣十丈遠之後，只聽到一聲令下。
「弓弩手準備！」
「放箭！」
早已準備就緒的弓弩手們紛紛扣動扳機，但聽機簧聲連響中，一陣密集的鋼箭便呼嘯著向墨夜章罩了過去。
侍衛蜂擁上前把墨明垣向後推，漫天箭雨自城樓上飛向墨夜章處。
韓爵箭步上前，抽箭拉弦，特製的鵰翎鋼脊利箭在空中劃出火光，呼嘯著刺向墨夜章。
墨夜章一開始還想要躲閃，後來只聽嗖嗖幾聲箭響，有時急密，有時驟停；就像是狂風暴雨，動蕩時誰也不知道下一輪鐵箭會從什麼地方射出，墨夜章終究是倒在了地上，身上密密麻麻的射滿了羽箭。
墨明垣被墨夜行的舉動弄的一驚，反應過來就已經看到渾身被扎滿利箭像個刺蝟一樣的墨夜章。
同樣是謀反，墨夜羽和墨夜章還是不同的，起碼墨夜羽還活著，不過是關在大牢一般，而墨夜章，這會兒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墨明垣就是在鐵石心腸，哪怕墨夜章犯得是謀反的大錯，哪怕墨夜章利刃置於他的脖頸，此時此刻，墨明垣還是心有不忍的。
畢竟那是他的兒子。
他看向墨夜行的時候，眼中帶了些怨恨，這會兒他心中只有墨夜章，那個躺在地上身上利箭扎的像個刺蝟一樣的兒子。
不論是否真心，墨夜章也的確在他床前侍疾許久，墨夜章衣不解帶照顧他，墨明垣是動容的，若是沒有墨夜章，或許他不會活那麼久，墨夜章憔悴的面容他儘管時常昏迷，可是看的還是很清楚的。
因此，就算他犯得是大罪，是欺君罔上，是弒父謀反，這會兒，看著他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墨明垣還是心有不忍的。
他看向墨夜行，眼中帶著些疏離，終究沒有說什麼，獨自一人朝著寢宮走去，身形有些蕭瑟。
墨夜行怎麼不知墨明垣心中所想，卻也沒有去解釋什麼。
解釋什麼？有什麼好解釋的，他親自下令放箭殺了他的兄弟，也的確是他的不對。
看著墨明垣蕭瑟的背影，墨夜章眯了眼睛，不知道是被初生的太陽光刺了眼睛，還是因為別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