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白虹已貫日

自幼在吳家長大的吳雁樓並沒有見過很多同齡的男子，朝夕相處的吳墨亭心思太重，天資與修為皆不如她，這使得心高氣傲的雁樓向來不認為天地間有什麼好男兒值得令人傾慕。畢竟，他們吳家最好的兒郎也不過如此。

直到她遇見了陳曦。在家族聰明絕頂的她，到了凡人世間彷彿變成了三歲小兒，什麼都不懂。是他救她於窘迫之中，一路同行，又處處指點，照顧有加。更讓她詫異的是，他們私下曾玩笑般比試過，她發現他無論是身手還是修為都不在自己之下。陳曦靈氣充沛，體術精純，劍法卓越，更不用提箭術。

她見他張弓射箭，只覺得他是世間最好的男子，更何況，他又生得如此俊朗。大戰之前對競爭對手甚至可能是敵人動了兒女私情是大忌，可如若能控制的住，也不能稱其為真情了。

然而叫雁樓煩惱的，並不是她對陳家的男兒動情，而是神女有夢，襄王無意。陳曦的一言一行她皆看在眼中，她知道他喜歡那個冷淡至極的陳離，最可笑的是，他自己不知道。

在雁樓眼中，他真是傻得可愛，竟以為自己把陳離當做親妹妹，他們也確實如親兄妹一般長大，可他自己不知道，每每王肖適接近陳離，他眼中的妒火，是如何熊熊燃燒的。雁樓真覺得自己可悲又可笑，她竟希望他永遠不要領悟過來，那是不是，她就還有機會呢？

正自苦惱，一陣急促的推門聲將她驚擾，一抬頭，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陳曦，只見他一臉焦急，奔入房間四下查看一遍，才朝她開口問道：「你瞧見阿離了嗎？」

雁樓沒有介意陳曦方才無禮的舉止，搖了搖頭，「今日用過午膳我就回房了，沒有見到陳姑娘。」見陳曦又失望又恐慌，她禁不住問道：「怎麼了？你找不見陳姑娘了嗎？」

陳曦點了點頭，他慌得很，不想多待，轉身就走，卻發現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住了，詫異的回頭，見吳雁樓一臉真摯道：「我陪你一起去找！」

陳曦十分感激地點了點頭，立刻動身，他若是能回頭看一眼，必然能知曉身後女子對他的心意。只因她明亮的眼眸之中盛滿深情。雁樓心中酸澀，若是自己不見了，他也會如此擔憂嗎？

可惜這般小兒女心思陳曦全然不知，他只是越來越慌張，陳離做事從不會不交待一聲，他去她房裡找她，發現她不在，翻遍客棧上下也沒有，更讓人擔心的是，本來被她收著隨身攜帶的玄光鏡雌鏡也被她解下拋在房中，真叫人急死了。

雁樓跟著陳曦一同往客棧外走，誰知在門口便撞見了陳離，陳曦一把拉起她的手，語帶責備：「你去哪了！」

陳離還沒有開口，她身邊的人替她回答：「阿離姑娘是陪在下出去逛逛了。」

難以置信的抬頭，發現站在陳離身邊的，竟是王肖適，陳曦臉色一沉，沒有理會他，繼續對陳離開口：「你和他出去了？」

陳離保持沉默，淡然點頭。

見氣氛尷尬，雁樓開口道：「許是有什麼事吧？」

王肖適神色嚴肅道：「我見天象有異，想出去尋個高出觀望，恰巧阿離姑娘也注意到了，所以我們便一起出去了。」

陳曦這才微微鬆了口氣，問道：「天象如何？」

「白虹貫日。」陳離答道。

仰望天穹，吳墨亭眉頭緊鎖，開口道：「白虹貫日，必將生亂。」

陸昨夜抬頭看了一眼，並沒有答話，倒是陸何草，笑嘻嘻道：「我們不信這些，若是一言一行皆以星星為準，豈不是要累死了。」

見陸何草一派天真爛漫，吳墨亭倒不好多言，只隨意笑了笑，轉開話題道：「不日就要到北宮山了，陸姑娘陸公子不知做好準備沒有？」

「要作何準備？」陸何草笑道：「陸家是用實力說話的，我想不了這麼多，只曉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阿姊的意思是她只有拳頭，沒有腦子。」陸昨夜在一旁笑得打滾。

陸何草立時惱了，開始追打弟弟，吳墨亭在旁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對姐弟可真是，一言不合就動手，還不是打打鬧鬧，是認真的比試，快把他們陸家的底都對他透光了。真不知道和他們結盟是福是禍，但吳墨亭也是真心喜歡他們姐弟，在吳家，他樣樣都比不上吳雁樓，雖然他並沒有因此怨恨雁樓，可畢竟會有些心思。

和陸家姐弟相處，他感到輕鬆自在，沒人責怪他心思不放在正道上，也沒人會將他和別人處處比較。且一路行來，路上瑣碎一應由他打點，陸家姐弟對他又是感激又是欽佩，讚歎他什麼都懂的。這讓在吳家不被看好的他，第一次嘗到了受重視的感覺。

正出神呢，陸家姐弟的打鬧波及了過來，吳墨亭長鞭在手，一鞭揮過，將揚起的粉塵碎屑拍成氣團，向一旁掃開了。陸家姐弟難得看他動手，齊齊停手，陸昨夜讚歎道：「墨亭哥，這招漂亮啊！」

「小花招而已」吳墨亭笑了笑，「比不上我們家雁樓，她才是實打實的強。」

陸昨夜撇了撇嘴：「墨亭哥，你一路上都誇過吳雁樓多少回啦？你是看不起我們還是看不上自己？我覺得你很強啊，你幹嘛覺得自己事事不如她？」

吳墨亭一愣，旋即大笑出聲，他感到十五年來的一切不快，盡皆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