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雙世寵愛8
不過十天而已。
十天對於一個人生漫長的修士來說,大概就是一眨眼功夫。
可沈陵宜卻突然覺得這本該是一眨眼就過去的時間,突然變得很緩慢。
他承認,他現在對於聶棠本人的好奇心已經達到了一種前從未有的高度,而這高度在一個月之後看到她本人之時,更是衝上了至高點。
凌霄峰的山腳,已經變成了他完全不認識的樣子:地面上那些劍氣留下的深坑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整而肥沃的土地,外圍的樹苗和花苗都已經生根發芽,生機勃勃,錯落有致。
靠近竹屋的地方,則是兩大塊草藥苗圃,隱隱約約有一點綠意從靈土裡探出頭來。
聶棠已經能夠自如地施雲布雨,操控烏雲轉移到靈田上方,降下雨水。
沈陵宜一眼就看出她的修為已經升到了鍊氣四層。
只有一個月,直接從入門到鍊氣四層,這速度就算放在天靈根身上,都是逆天了。
而且她運用靈氣的方式絕對跟魔修不同,就是他們宗門最正統的功法。
他猛然意識到,他被騙了。
當初她告訴他,她光是引氣入體就花了七八年,這根本就是信口胡謅,而他還居然還為了安慰她,說他用了一年!
聶棠給草木澆完水,一轉頭,就看見了沈陵宜站在不遠處,他的臉色還很黑。
少白咬著她的衣袖,瑟瑟發抖:「我感覺主人現在心情很不好,可能想砍人。」
聶棠就像沒聽到它的提醒,疾走幾步,來到沈陵宜面前,笑靨如花:「少主人,你是過來看我有沒有偷懶嗎?」
她直接無視了沈陵宜緊皺的眉頭,伸手牽住了他的衣袖,把他把苗圃的方向引:「我看宗門靈田長出來的草藥品成色都不算最好,又看這地方空曠,就自作主張開了兩塊靈田。」
「我還買了幾個丹方,以後培元丹和止血藥都能自己煉製。」
培元丹和止血藥都是劍修必備的儲備,劍修大多都是好戰分子,實力比同階修士都要強橫得多,而受傷的機率也會相應上升。
她的安排完全都是為他在考慮。
沈陵宜矛盾地望著她,除了被欺騙后的不信任,還有對她這樣突然入侵他的生活的不適應。
尤其是,現在基本上都已經能確認她不是什麼魔修奪舍了,那還把她繼續留在身邊算怎麼回事?
「你是不是決定走丹師的路子了?」沈陵宜輕咳一聲,主動提議,「我跟宗門裡的林丹師很熟悉,我可以把你帶去他那裡。」
聶棠歡欣的笑容突然凍結在了臉上。
她低垂下頭,在他的注視下露出了一截白皙的後頸,她輕聲道:「是我做錯什麼了嗎?」
清陵君身邊是從來沒有雌性生物存在過,就連養著的寵物小龍是公的,這主要出自小時候虞清瑤帶給他的心理陰影。
只要稍稍不如小公主的意,她就能當場哭出來,還哭得可憐兮兮。然後他的親娘為了給虞清瑤出氣,就會親自動手揍他,導致他一直覺得女人不但麻煩,還特別陰險。
再說修士本就是逆天修行,有些路就只有一個人去走,他對找一個陪伴在身邊的道侶完全沒有半點興趣,可謂是萬界歸宗鋼鐵直男團之首。
現在雖然看不到聶棠的臉,但他也怕她哭。她要是真的哭了,他是安慰好呢,還是當作沒看見好?
可是要讓他哄女人,他也根本不會,只得不耐煩道:「我又沒欺負你,這也是為了你好,我修行的路子同你根本就不合,難道你想待在我這裡種一輩子草藥?」
聶棠抬起頭,回答:「如果我就想種一輩子草藥呢?」
「……你說什麼?」沈陵宜簡直都絕望了。
難得他大發善心,想給她安排一條康庄大道,可她偏偏不要,他真想撬開她的腦袋瓜子看看裡面是不是全裝的稻草。
聶棠字正腔圓地回答:「我就是想在這裡種一輩子草藥,就是想要跟少主人離得近些,哪怕將來少主人有了心上人,我只要偶爾能看少主人一眼就心滿意足了。」
沈陵宜:「……」
沈陵宜:「你……什麼意思?」
「我喜歡你啊,」聶棠微笑道,「很早以前,我就喜歡你了。現在我也知道的,我的出身太差了,配襯不上,不過這都無所謂,反正我只要知道自己對你的心意就足夠了。」
沈陵宜震驚了。
在這個時代,女子都是十分含蓄的,根本不會說「喜歡」不「喜歡」。就算是在修真界,女修也只敢暗暗地遞塊手帕,秋波傳情一下。
可是聶棠卻直接挑明了說喜歡他?他敢說,整個上三界絕對不會有一個女子像她那樣!
「你,」沈陵宜艱難地開口,「你說什麼不需要我清楚你的心意,都當著我的面說了,還想讓我不知道?我先前懷疑你是魔修,才把你留下,對你絕對沒有非分之想,你不要太過分了,你——」
聶棠一點都沒有被他的責問而影響到情緒,還笑吟吟地回應:「我知道你沒有啊,可是我對你有非分之想啊。」
沈陵宜一口氣抽不上來,被噎住了:「你明天就給我回蕭長老那裡去!」說完,還順便瞪了一眼懸浮在空中看好戲的小白龍。
就是它攛掇他收下這麼一個大麻煩的!
聶棠蹙著眉,憂愁道:「回去也是可以的。不過也得等我把這些地都種完吧,那些花草樹木剛被催生沒多久,我要是走了,它們就枯死了。」
沈陵宜道:「你就是走了,它們也能活!」
聶棠立刻笑了起來,還頗有挑釁意味地抬起下巴:「好啊,那你試試?」
沈陵宜:「……」
他本命屬火,木能助火,但是火卻不能生木,還會焚燒一切。
這凌霄峰之所以變成了光禿禿的模樣,他本身的體質就是最大的功臣,再加上他練劍練得實在是太勤了,越練越強,也把這塊地方越練越禿。
在現代的時候,徐臨川還嘲笑他就是養盆仙人球,那仙人球都會受不了選擇自盡身亡,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沈陵宜憋屈道:「不試!萬一你在這裡種一輩子,賴定了不走怎麼辦?」
「我不會賴著不走的,」聶棠淡然自若地回答,「我說了,種完就走,最多三個月。」
她想了想,又笑眯眯地補上一句:「不反悔。我知道你討厭說話不算數的人,我可不想讓你討厭我。」
沈陵宜本來聽到「最多三個月」就轉身要走了,誰知道才剛走了一步,又被她後面那句話驚得差點踉蹌一步。
他回頭,警告道:「就只給你三個月時間。」
等到沈陵宜離開后,小水蛇終於從「符修居然開始作死,這是自暴自棄了嗎」的爆炸反應當中清醒過來。
它撲上前,咬住聶棠的袖子,驚恐道:「三個月,你就只有三個月時間了,說好的攻略我家主人呢?三個月你還攻略個屁?!」
就只有短短三個月啊!
修士的時間跟凡人是無法相提並論的,主人隨隨便便閉關一次就要幾十年起步,如果他在這期間打坐冥想,那三個月一轉眼就過,而她根本還來不及去他面前刷好感度!
聶棠歪了歪頭,詫異地反問:「三個月還不夠長嗎?」
少白睜著它那雙暗紅色的眼睛,獃獃地問:「三個月很長嗎?」
「三個月足夠了。」聶棠信心滿滿道,「不信你就等著看罷。」
……
少白是怎麼都不相信符修只用三個月就能攻略掉主人。
要是三個月就行,那她之前行動過的女修們還不羞憤欲死?
再說,它也沒見她採取什麼有效行動,還繼續著白天種田晚上修鍊的枯燥生活。
還有!她居然連飯都不做了,每天都喂它辟穀丹!
聶棠忙碌了幾日,又收了一批靈藥,開始隔三差五往宗門煉丹房跑。她修為就只有鍊氣,根本沒有人關注她,只當她突發奇想,想要學習煉丹。
可是丹師又豈是如此好當的?沒有相稱的修為,練出來的丹藥都是普通貨色,這種貨色就算拿出去送人都沒人要。
聶棠跑了五天煉丹房,帶回了三瓶藥膏,讓小白龍幫他帶給沈陵宜。
小白龍抱著小爪,毫不留情地拒絕:「不帶。主人每月都會有宗門給的傷葯,就算普通,也比你這鍊氣期煉出來的要強。我還怕用了你的傷葯,主人就被你毒死了。」
聶棠再次確認:「真不帶?」
「說不帶就不帶。就算用餃子賄賂本龍也沒有用。」
傷葯是丹師剛入門就能學的,可是聶棠不過是一個最底層的鍊氣期,她還能煉出什麼好葯來?別是想要順便把主人給毒死吧?
「那我就告訴你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嘍?」聶棠笑道,「你家主人這個月的傷葯我都換成了靈藥,所以不管想不想用,就只有這個。誰讓你忘記去蕭長老那裡為你家主人領份例了呢?」
小白龍僵硬地懸停在半空中,原本在身後甩來甩去的尾巴都不會動了:「……」
聶棠把三瓶膏藥塞進口袋裡,掛在小龍的脖子上,還輕柔地摸了摸它的龍腦袋:「趕緊回去吧,乖哦。」
小白龍憤恨地一口咬住口袋,跌跌撞撞地飛了兩步,又重新飛回她面前,一字一頓地說:「本龍記住你了!」
小水蛇在一邊吐槽道:「你本來就記住她了,因為餃子而記住的。」
小白龍氣炸,作為一條極其稀有又血統尊貴的龍,不管是誰看到它,都要誇它長得英俊瀟洒,不管是誰都要奉承它不敢輕易得罪它,這條卑下的小水蛇真是好大的膽!
它憤憤不平地飛回了居所,正巧撞上了沈陵宜從外面回來,手臂上還多了一條正在淌血的傷口。
他拂起衣袖,順口問了一句:「這個月的傷葯放哪兒去了?」
小白龍叼著聶棠給它的白布口袋,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它總不能說,因為太貪玩,所以它把去外院領用傷葯的事情完全忘到了九霄雲外吧?
那個凡人兩腳獸真是可惡,明知道它忘記了,卻不幫忙領回來,反而還自作主張換成了靈藥藥材!
沈陵宜見它不回答,也沒往心裡去,反正他一眼就看出乎它掛在脖子上的布袋裡就裝著三瓶傷葯,正好是一個月的份。
他直接動手把布袋解了下來,還覺得有些好笑:「你幹嘛把葯掛在脖子上?」
「主人,其實是少白——」小白龍在坦白還是隱瞞當中糾結,就看見沈陵宜打開藥瓶,連檢查都不檢查一下,直接倒在了手臂的傷口上,「主人,不要啊!」
沈陵宜被它聲嘶力竭的叫聲給嚇了一跳,問:「怎麼了?」
「這個葯,這個葯其實——」
沈陵宜這才注意到這次的傷葯同之前不太一樣,原本的傷葯質地是粉末狀的,這回卻是清澈的液體。
這泛著苦澀的葯香液體一滴到他還在流血的傷口中,這傷口立刻止住了血,肉眼可見地開始癒合,甚至連癒合時常有麻癢都沒有,只剩下一道不仔細看都不太能找到的白痕。
小白龍:「……」若不是它親眼看著聶棠把這三瓶傷葯交給它的,它都不敢相信這是她親手煉製的傷葯!
萬界歸宗大多都是好戰的劍修,丹師那是少之又少,就算是宗門裡最強的林丹師,也煉不出這麼逆天的傷葯!
而且林丹師可是金丹修士,聶棠才剛鍊氣不久,一個鍊氣期剛入門的弟子做出來的傷葯會比一個金丹修士要好?!這是在開什麼玩笑呢?
沈陵宜也吃了一驚,又問:「宗門煉藥的丹師是換了一位新的嗎?」
小白龍蔫蔫道:「是啊……就是換了一個……」
「換成誰了?」
他怎麼都不知道宗門何時出了這樣一位天才丹師?
「……」小白龍憋了半晌,也沒說出一個字來。
它就是不想親口吐露出「聶棠」的名字,它死都不會讓她在主人面前有刷臉的機會!
沈陵宜見它說不出來,便也自以為瞭然:那位丹師或許是一個怕麻煩的人。
若是宗門的劍修知道本門出了這麼一位厲害的丹師,怕是都要上門求葯,
他從桌上的盒子里取出了一個儲物戒指,扔進裝葯的白色布袋裡:「這裡面有一點稀有的靈藥,你現在就送去給那位丹師。這些靈藥留在我手上實在是暴殄天物。」
小白龍抬起小爪子,人性化地抹了把臉,立刻堅強地叼起了布袋,又往山下飛去。
沈陵宜要找的那位神秘丹師就住在這座凌霄峰的山腳下。
而這位丹師還做著雜役才需要做的事情。
她彎著腰,小心翼翼地給冒出了蔥綠色芽尖的靈藥除蟲、澆水、鬆土,對待它們就像春風般的溫柔。
小白龍叼著那隻白布袋子,正要呼得一聲降落在她的靈田裡,聶棠立刻冷冰冰地開口:「你敢踩壞一根葯苗,我就敢當場把你剖成藥引子。」
小白龍氣得都快要膨脹了,一甩頭,把那個裝著儲物戒指的白布袋子摔到了她身上,沒好氣道:「這是主人給你的!」
聶棠拿出袋子裡面的儲物戒指,連看都沒看,便隨手往腰間掛著的儲物袋裡一扔:「收到了,代我向你家主人道聲謝。」
小白龍咬牙切齒道:「你這是什麼態度?!」
這裡面可都是很稀有的藥材啊!全部都能拿去拍賣行拍賣的極品靈藥,可是全部白送給她了,她就只是輕描淡寫地道一聲謝?
聶棠微微一笑,放柔了語調:「你明天這個時候再來找我,我有新葯要你帶回去,還有好吃的。」
「……」小白龍不自覺地晃了晃尾巴,嘴硬道,「哼,我再也不會吃你做的東西了,不管這東西再好吃,你的廚藝再好,我也是不吃的!」
……
聶棠就這樣成為一位默默無聞的、煉藥手段極其高明的神秘丹師,每隔幾日都會交給小白龍一些劍修能用得上的丹藥。
沈陵宜一直都不知道這位丹師就是聶棠,正和他比鄰而居。
他還以為對方收到了自己的饋贈,心中過意不去,所以常常會給他送葯。
而他也很驚訝地發現,這位丹師煉製出來的藥品雖然都不稀奇,可是效果卻遠遠超過別的丹師煉製出來的藥品。
他不由開始猜測,這位丹師的境界大約不會太高,正因為修為不夠,所以只能煉製一些尋常的丹藥。
境界是可以慢慢修鍊上去的。再加上對方是個丹師,很容易就能用丹藥堆境界。
可是天分如此之高的丹師,卻是百里挑一,十分稀有。
於是,他直接拿出了自己的令牌,交給少白:「你把我的令牌給那位丹師,就說若是有什麼難處,都可以來找我。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助他度過難關。」
小白龍忍不住在心裡嘀咕:正是因為主人還被蒙在鼓裡,不知道這逆天的丹師就是聶棠,才會這麼大方拿出令牌,還做出了如此鄭重的承諾。若是知道是她,不知又該怎樣?
它再次飛到山腳下,把令牌凌空一扔,正扔在聶棠懷裡:「喏,主人給的。」
聶棠用兩根手指捏起那塊白玉令牌,還對著陽光看了看,自言自語:「看來可以進行第二步計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