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雙世寵愛10
聶瑤的確是對林丹師說過,聚靈丹是她親手煉製的,為了給自己留後路,還加了一句「福臨心至」呢。
可是聶棠又沒跟著去,是怎麼知道……?
少白懷疑地望著她:「你不會——不會是故意的吧?」
聶棠並不回答,回過身又開始為沈陵宜煉製今日份的回氣丹。她每天都會抽出半個時辰煉製劍修需要的丹藥,挑出品色最佳的留下,差一些的就放到華物堂寄賣。
華物堂有規矩,寄賣物件的人都可以隱藏自己的名字和身份,所以到目前為止,誰都不知道聶棠除了愛好種地之外,還有一手高超的煉丹技能。
少白爬到她身邊,用尾巴勾了勾她的裙子,忍著過去那身為蛟龍高貴冷艷的自尊,不恥下問:「你既然知道她會這麼做,為什麼還要給她這個機會?」
少白還是覺得,跟著主人是有前途的,可是在主人家門口種地是沒有發展潛力的,要是符修能夠搖身一變成為丹師,依照丹師在萬界歸宗的稀有程度,她一定能讓主人刮目相看!
可是她卻把這個機會給了表姐聶瑤,她是這麼好心腸的人嗎?
聶棠一邊操控丹火,一邊淡淡道:「我是給了她機會,可沒教她冒名頂替,自己選的路,就是哭著跪著也要走完。」
少白銜著尾巴,不解道:「她可不會哭,她現在都快要樂開了花,林丹師親口說了,讓她把別的課程都停了,由他親手教導她呢。」
「哦,林丹師是這麼說的?」聶棠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那可真有意思。」
她用完煉丹房,收拾好東西便又回了凌霄峰。
只是這一回,她沒有直接把葯交給小白龍,而是親自送上山上。
沈陵宜沒有回半山腰的居所,而是在峰頂練劍。
當聶棠費勁千辛萬苦終於爬到山頂上之後,迎頭便是一陣猛烈的罡風,直接又把她給卷了下去。
所幸沈陵宜立刻睜開眼,環繞在他周身的無堅不摧的劍氣就在這一瞬間被他收回。
聶棠抓住了身邊凸起的石塊,險之又險地掛在那裡,才沒一路滾著下山。沈陵宜不耐煩地皺著眉,雖然很煩躁,卻還是長身站起,把手伸向她:「……來吧。」
聶棠抬起頭,笑靨如花地把手交到了他的手上。
沈陵宜忍不住在心裡嘀咕,看她這喜氣洋洋的表情,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還以為是他這是怎麼她了。
可是當聶棠纖細的手指被他握在手裡的時候,他心中又陡然升起了一種奇怪的情緒。
女子的手真小,手指綿軟無力,手背上有些輕微的划傷,可能是種植草木時留下來的,但這些淡紅色的痕迹,在白玉般的肌膚上,更像欲語還休的暈紅。
他收斂心神,一把將她給拉了起來,聶棠沒站穩,直接往前踉蹌了兩步,一頭撞在了他的身上。
沈陵宜的臉色都要變黑了:「……你故意的吧?」
聶棠笑著提醒:「三個月哦。」
對,他們是有一個「三月之約」。三個月一到,聶棠就自己回雜院去,愛怎樣怎樣,反正不要纏著他就好。
可是,沈陵宜還是對她抱有一種懷疑的態度,覺得她並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樣無害,說不定還在盤算什麼別的念頭:「現在還剩四十多天。」
「少主人是害怕我說話不算數么?放心,我說了三個月,就是三個月,不會多一天,也不會少一天。」她從袖子里取出儲物袋,直接塞到沈陵宜手上,「這是新煉製的回氣丹。」
之前小白龍隔三差五背回來的都是極品傷葯。
可今日的回氣丹卻是聶棠親自送上來的。這太不同尋常了。
他突然有了一個十分荒謬的猜測:「……為什麼會讓你送上來?」
聶棠伸手,輕柔地拍了拍他衣襟上的褶皺:「少主人,你猜呢?」
沈陵宜:「……」
她就是在惡劣地吊他的胃口,他才不會讓她如願以償!
……
聶棠回到山腳,又開始了兢兢業業的種田大業,待到傍晚,聶瑤破天荒地上門來找她。
聶棠很客氣地打開結界放她進來。
聶瑤先是拉著她在山腳下轉了一圈,欣賞完她種下的花木,誇獎連連,等看到她親手培育的靈藥苗圃時,眼睛又微微一亮:「你還會自己種靈藥?」
聶棠謙然道:「隨意種種,一邊學著,一邊琢磨而已。」
聶瑤拉著她的手,臉上滿是真誠的表情:「棠表妹,姐姐知道過去對你不好,雖說我也是有苦衷的,可是錯了就是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少白正趴在竹屋的窗檯看落日,突然聽到聶瑤說了這麼一句話,立刻嗤之以鼻:「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聶棠溫和地回答:「既然已經踏上修真之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總是惦記難免會讓它成為心魔,對修行不利。」
聶瑤抬起袖子,輕輕擦拭過發紅的眼角,微笑道:「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這裡沒有一個真心待我的人,卻不知道原來那個人不計前嫌待我的人還是我的親妹妹。」
少白又在背景配音:「祥林嫂道,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下雪的時候山坳里野獸沒有食吃會來村裡,卻不知道春天也會有……」
這本來正是互飈演技的時刻,可是聶棠連續被打斷了兩次醞釀感情的機會,只能以木然的語調回答:「你我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幫扶一下,也沒什麼的。」
「那麼,我以後能跟你學習如何處理靈藥和煉丹嗎?」聶瑤終於道出了自己的最終目的。
她現在被師父器重,有了屬於自己的煉丹房和葯鼎。
可是她模仿了記憶中聶棠的手法煉製了一爐回氣丹,卻發覺她模仿到的僅僅只是毛皮,根本就煉不出那種品相出眾的丹藥。
這樣下去,她被拆穿謊言就是遲早的事。
聶棠聞言,既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探究地望著她,一直看得她心虛起來。
聶瑤訕訕道:「要是你不願意,也沒什麼,我知道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分享自己的獨門秘訣……」
聶棠道:「我沒有不願意。」
她想了想,又道:「不過你得跟我立下誓約,不能把我教給你的手法再教給另一個人,你願意嗎?」
「我當然願意了!」聶瑤激動地開口。
她還以為聶棠會提出什麼讓她為難的要求,如果只是私藏煉藥的獨門絕技,她當然願意得不得了!
誰會想要把這珍貴的技巧告訴旁人?別人都學會了,那就不稀奇了。就算是她的師父林丹師,她也不願意說!
聶棠推開竹屋的門,回身道:「那就進來吧,我慢慢跟你說。」
……
聶瑤在表妹那邊待到了夜幕濃重,才心滿意足地離開。翌日,她又來到聶棠這裡,待到很晚才離開,周而復始,每天都會準點到聶棠這裡報道。
少白開始還會在一邊提醒,聶瑤向她學習煉丹,不過是為了圓謊,而聶棠當真把自己研究出來的獨門手法傳授給了她,就等於親自幫她圓謊。
現在整個內門都在傳,林丹師後繼有人,新收入門下的小弟子天賦極高,觸類旁通,怕過不了幾十年,也能成為跟她師父一樣出眾的丹師了。
——可是這一切,本該屬於聶棠的。
而最該被眾星捧月、最該得到這些稱讚和羨慕的人,應該是聶棠才對。
可是她還悶著頭在凌霄峰下種地,與泥巴草木為伴。這一片光禿禿的土地在她的巧手下,終於恢復了綠意。
少白第一次為她的遭遇感到難過,又忍不住燃起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憤怒。
它甚至想,也許就在它不知道的時空,在上輩子,她也是這樣過來的。凡人在修真界有多難熬,最後能有幾個凡人熬出頭,它都知道的。
如果它現在不是一條不起眼的水蛇就好了,它可以去跑去主人那裡告狀,讓他給符修出頭。
那日聶瑤又出現在聶棠的小竹屋,向她討教丹道。
其實聶瑤在丹道上也是有天分的,要不然,林丹師也不會把一個三靈根的弟子從外院帶進自己的門下。
可是她的天分,在跟聶棠那曾經苦苦鑽研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累積相比,只是微薄得不堪一擊。
她甚至隱約意識到,若是只考核丹道而不管修為,在萬界歸宗享譽盛名的林逸軒同她相比,也是不及。
這種想法每每冒出頭來,她又立刻親手把它給扼殺了。
她又不停地告訴自己:這絕對是錯覺,一定只是錯覺。聶棠她再厲害,也不可能光靠自己摸索幾下,就能越過她的師父。
於是,每天雷打不動的向聶棠學習丹道就變成了一種煎熬。
她甚至開始想,她是立下誓約,不能說出是聶棠在教她這些獨門手法,也不能把這些技巧教給別人。
可是聶棠卻可以隨時告訴別人,那些流出在市面上的成色上佳的丹藥是她煉製出來的,她隨時隨地都可以證明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因為,她能夠不費吹灰之力煉製出超出她修為極限的極品丹藥!
而到了那個時候,她就會被一把揭穿了畫皮,最終淪為人人喊打的失敗者和偷盜者!
聶瑤的忐忑不安和心煩意亂,都被聶棠看在眼底,但她什麼都不說,還是一點都不私藏地把自己畢生所學教導給她。
終於有一晚,在聶瑤離開后,她又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沈陵宜主動來到了她的小竹屋,開門見山:「你這腦子裡塞的都是稻草嗎?」
聶棠一愣,回答:「稻草?沒有啊。」
「那就是你的臉長得太急,不小心消耗光了你腦子裡的養分?」
聶棠:「……」
沈陵宜這嘴毒的毛病,她真的很久很久都沒有領教過了,差點都要忘記了。
不管他長得再好,本事再大,身份再高,反正每回嘲諷她的時候,她都只想打他——雖然,硬體條件不允許她這樣做。
沈陵宜伸手,指尖輕觸到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跟他對視:「內門都在傳,你表姐是那位神秘丹師,天賦卓絕,用不了一百年就能越過林丹師。」
聶棠笑得明眸皓齒:「一百年還是不夠的,境界這種東西,就像一道鴻溝,不是能夠隨意越過去的。」
沈陵宜道:「可我知道,這丹藥根本就不是你表姐煉的。」
整座凌霄峰都是他的地盤,在他的地盤上發生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自從上回聶棠送了回氣丹給他,他就忍不住用神識開始觀察她。
什麼聶瑤天賦卓絕,都是騙人的,真正有天賦的那個人還窩在山腳下種地。
聶棠毫不在意地回答:「沒關係,我不在乎。」
「……那你在乎什麼?」
她踮起腳,側過頭輕輕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然後用她那雙多情的黑眸望著他,一直看進了他的心底:「你說呢?」
她退開得很快,可是沈陵宜的反應卻異常激烈,他先是猛地往後退了兩大步,砰地一聲撞到了身後擺放各類草藥的架子,還差點把架子撞翻。
幸虧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架子,又用靈力把那些散落下來的草藥歸位,然後咬牙切齒道:「聶棠,你怎麼敢——」
真奇怪,她為什麼不敢的?
可是心裡想的,並不太方便說出來。
聶棠無辜地回答:「那你要漱漱口嗎?」
她也不等他回答,親手倒了一杯溫熱的草藥茶給他:「是新的杯子,我保證沒碰過的。」
沈陵宜一口飲盡杯子里的茶水,就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磕,再次提醒:「還有一個月!」說完,就大步生風地離開了。
還有一個月。
現在,她的修為剛好到達了鍊氣大圓滿,離築基就只隔了薄薄的一堵牆。
可是這堵牆從古至今不知道攔下了多少修士,有多少人就因為始終無法進入築基而元神耗盡,最終隕落。
當她踏上築基境界,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踏上了修真大道。
她能夠直接進入內門,還能在內門擁有自己的居處。
所以說,時間剛剛好。
……
聶瑤已經三天三夜沒合眼了。鍊氣期的修士還不能辟穀,自然也不能用打坐代替睡覺。可她的精神卻陷入一種從未有過的亢奮。
她有些魔怔了。
一方面,是聶棠在丹道上對她的全面碾壓;另一方面,她太害怕自己目前所擁有的的一切最終將成為鏡花水月。
她必須想出一個應對的法子來。
終於,她翻到了一個看似毫無用處但是對她來說非常有用的丹方。
那個丹方可以用來隱藏丹藥本身的氣息,打個比方來說,就是如果她把這個丹方應用在聚靈丹上,就能讓聚靈丹看著聞著都跟回氣丹一模一樣,然後這聚靈丹就能夠冒充回氣丹。
這聽上去好像多此一舉,又毫無意義,可是如果用得好,它就能變出無數花樣來……
首先,她要把聶棠從清陵君身邊趕走。
失去了清陵君這個大靠山,就等於失去庇佑,也失去了許多資源。到了那個時候,她就算還想煉丹,也買不起材料,甚至連租用煉丹房的靈石都付不出來。
這樣一個失去靠山的外門下等弟子說她聶瑤冒名頂替,誰會信她?
這之後,她就能夠藉機接近清陵君。
這樣既可以找到一個穩固的靠山,又能夠報復虞清瑤給她取名之仇。
就算師父到時候發現她說了謊,他看在清陵君的面子上,也不會跟她計較。
——這就是她一箭雙鵰的計劃。
……
虞清瑤提著一個圓肚的酒罈,信步爬上凌霄峰。
她站在半山腰上,回過頭,正好看見聶棠在靈田裡忙碌的身影。這麼遠的距離看過去,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圓點,不停地走動著。
她終於放下了懸在喉嚨口的心,輕輕地笑了一聲:便是日久生情也難,師兄站得這樣高,紆尊降貴地低頭,都難以看見她。
她御劍飛上了峰頂,果真不出她所料,清陵君依舊在練劍,儘管峰頂的那塊試劍石會不斷修復,可是在銳利的劍意之下,不管它如何修復,還是布滿了橫七豎八的劍痕。
每一道劍痕都如銀鉤鐵划,深深篆刻在石壁上,泛著森然的殺伐之氣。
這就是劍修,無堅不摧、所向披靡的劍修!
虞清瑤抱著酒罈,嬌聲道:「師兄,我給你送酒來了。這烈陽酒,跟你的靈根正合,是千載難逢的好東西!」
沈陵宜收了劍,抬起袖子抹了一把掛在下巴上要落不落的汗珠:「你不用送我這麼貴重的東西。」
虞清瑤輕嘆一聲:「師兄對我可真是見外。不過一壇酒而已,清瑤也還是送得起的。更何況,我是木靈根,喝不了這烈陽酒,難道要我擺在那裡干看嗎?」
她停頓了一下,又道:「師兄,等下回你去外面歷練的時候,若是能見到一張好琴,便送與我,好嗎?」
虞清瑤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他也沒法拒絕,只得接過酒罈,撕開封泥,先聞了一下味道,並沒有覺察到異樣,就當著她的面喝了一口。
……
小水蛇少白以它的最快速度在草木間爬行,一邊穿行一邊尖叫道:「符修你差點就要翻車了!我剛剛打聽到一個消息,說你表姐賣給了一個火靈根的內門弟子一壇烈陽酒,然後這壇酒——」
聶棠拿著剪子,小心翼翼地剪下了靈藥上一小片被蟲蛀掉的葉子,直起身擦了擦汗:「這壇酒又被虞師姐高價買走了。」
「可是虞清瑤是木靈根的!她買烈陽酒能有什麼用?可主人是火靈根,她一定是買來送給主人的!你一定要看住家門,不能放虞清瑤進來,這個愚蠢的兩腳獸,根本分辨不出這酒里有什麼古怪!」
聶棠指了指山上,輕描淡寫地說:「哦,她已經帶著酒上去了,我攔不住呢。」
少白:「……」
少白自暴自棄道:「你這個奇葩,你老公就要被別的女人耍陰招搶走了,你還這麼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