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雙世寵愛15
弦笙覺得,能看到沈陵宜過得不好,那她就能舒坦多了。而她快樂的程度,就跟他不爽的程度是齊頭並進的。
所以把聶棠接納在萬獸峰,一定是她有生之年做出的最正確決定。
於是,聶棠抱著軟萌可愛的兔子,搬進了萬獸峰,開始了她一邊畫符一邊修身養性的小日子。
如果,沈陵宜對她的好感度是可以量化的話,那她就能看到那個數字正在上上下下不斷變換,一會兒跌落谷底,一會兒又衝上雲霄。
可惜她不能,就只能按照計劃繼續耐著性子守株待沈。
如她所料,沈陵宜最近覺得心浮氣躁,就是連從前一日千里的修鍊進度都停滯住了。
他倒是想把「聶棠」這個名字置之腦後而不顧,可惜周遭的環境根本不允許。
不管他走到哪裡,都能聽見別的修士在談論她,說她三個月就從鍊氣到築基有多麼逆天,說那日的雷劫有多麼陣勢浩大、百年難見,說她用來抵抗雷劫的引雷符有多麼神奇……總之,就是三句不離聶棠。
等他手上的傷葯和回氣丹告罄之後,他就更內傷了。
一旦用慣聶棠親手煉製的回氣丹,再去用林逸軒親自煉製的,兩者間巨大的差距就顯露出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如果他沒有用過成色極佳的丹藥,林丹師的那些也就這麼用了,說不定還覺得他辛苦,找到些什麼珍稀靈藥,給他充作辛苦費。
而現在——
他只想罵人!
林逸軒好歹也是金丹修士,又是久負盛名的丹師,怎麼煉出來的丹藥成色還不如一個剛剛基築的女修,只讓人想大發脾氣罵他一把年紀活到狗身上。
還有,他早就辟穀,對自己向來又嚴苛,不願耽於那些凡間美食,一心修習劍道。
可是小白龍嘴饞,又在聶棠那裡養刁了嘴,整天自言自語罵雜院的小廚房做出來的食物難吃,它這是當他耳聾聽不見嗎?
如果這些都還能盡量克服的話,還有一件事是完全不能忽略的。
那就是凌霄峰下那一草一木都是聶棠親手種的。
那些花草樹木瘋狂滋長,肆無忌憚,連帶著他心中的那種不可名狀的情緒也跟著氤氳而生。
他真的開始很認真地考慮,究竟有什麼辦法才能讓聶棠消氣——很明顯,他們第二次的不歡而散,就是因為她還在生他的氣。
他的親媽已經飛升了,親爹也跟著一道去了,兩人都是已飛升勿念的狀態,是不可能給他答疑解惑。
教他修鍊劍術的師父中途隕落,並且隕落的還是孤身一人,師娘這種生物,不管是男的師娘還是女的師娘,都是不存在的。
他的朋友,全部都是一心向著劍心,根本就不知道侶為何物的那種人。
虞清瑤倒是滿腦子感情糾葛的廢材。可他也絕不會去詢問她,因為很明顯,聶棠跟她根本就不是一類女人。
他思考半晌無果,一轉頭正看見摟著一隻果子啃得正香甜的小白龍,突然問了一句:「你覺得聶棠她最想要什麼?」
小白龍抱著懷裡的果子,遲鈍道:「那就要看她最缺什麼。」
沈陵宜又問:「那她最缺什麼?」
「我覺得她最缺靈石吧,她是個凡人嘛,身無分文,又沒家底,看她當初那窮酸模樣,一身衣裳都洗得發白了還在穿,你送她什麼都不如送靈石來得實用。」
靈石,他自然是有的,不光有,還有許多,可能這輩子都花不完。
可是他又覺得,若只是送靈石的話,也許她並不會歡喜。
之前她把儲物戒指丟到他臉上的時候,可不像是個喜歡靈石的人。
「除了靈石,還有別的嗎?」
小白龍啃完了果子,抹了抹龍嘴:「且慢,讓本龍先去找個有用的東西來!」
小白龍飛出去后,很快又飛了回來,飛回來的時候小爪子底下多了一團黑漆漆的東西。
它大大咧咧地那團東西啪嗒一聲扔在窗台上,自己則蹲在窗邊的果盤上,又抱起一個果子:「主人,那條蛇是聶棠的寵物。雖然長得丑,但好歹也是跟她從凡間一道上來的,應該了解她喜歡什麼。」
小水蛇在心裡把這個時間點的自己罵得狗血淋頭,然後加入到這個苦惱小分隊中:「其實吧,我知道她最想要什麼……」
「她說,她想要主——清陵君你十里紅妝,迎她當道侶。」
沈陵宜還沒說話,小白龍立刻嗤之以鼻:「她想得美!」
不過是一個凡人,雖然不太低賤,但還是配不上它的主人。
小水蛇晃了晃自己的尾巴尖,又小心地瞟了沈陵宜一眼。它發覺,他非但沒有露出慍怒的表情,反而還一臉的若有所思。
「十里紅妝,是她親口說的?」沈陵宜在沉默之後突然開口問道,「她想跟我結為道侶,是因為她對我有意?」
「是、是啊……」小水蛇咂摸了一下,怎麼就覺得這話里的意味就這麼古怪呢?
可它的靈魂還是忠誠於主人的,不管主人問什麼,它都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算主人什麼都不問,它也會主動把聶棠給賣了個乾淨。
於是它又把聶棠「寧可為當家主母折磨妾室,也堅決不當妾被折磨」的話給轉述了一遍。
沈陵宜聽一句,這臉色就變得古怪一分,就連小白龍也在不知不覺中忘記了摟在懷裡的果子。
「她可真是個奇怪的凡人,」小白龍情不自禁地感嘆,「難道她不知道這種戲文里的當家主母都因為管不住自己夫君,才折磨妾室取樂的嗎?」
當個千嬌百媚的妾不好嗎?一聽就有股傾國傾城妲己在世的感覺了,吹枕邊風難道不比折磨小妾來得有趣?
小水蛇自然沒有辦法跟他們解釋聶棠其實也沒什麼奇怪的,現代女性就是這麼有追求,她現在作為女權主義運動者奔走在古代第一線呢。
沈陵宜決定略過她這同這整個時代都格格不入的想法,又問:「那她,平日里都喜歡些什麼?」
小水蛇卡殼了。
它被聶棠養得很好,一般來說每天都有好吃的,除了她實在忙抽不出手,才會扔給它一瓶辟穀丹。
現在它整條蛇都被養得油光水滑,身材走形。
小水蛇歪了歪腦袋,絞盡腦汁回想了一遍:「我覺得……她喜歡有人把她做的菜都吃光光,然後誇她有一手好廚藝,她就會一直笑,好像很愉悅的樣子呢。」
「還有,前幾天弦笙君問她那個引雷符是怎麼畫的,她就畫了幾個自己改進的版本,跟她探討,雖然弦笙君最後還是沒學會,但她還是很高興的樣子。」
「哦對了,她還喜歡萬獸峰的兔子。」
小白龍立刻激動地伸長脖子問:「萬獸峰的兔子看上去肥肥的,是不是很好吃?!」
沈陵宜一掌把它給拍了下去:「吃你的果子,別插嘴!」
「沒有,她不吃兔子,她說兔子毛絨絨抱起來很舒服。」小水蛇翹起了尾巴尖,下意識地就放到嘴邊咬了一口,「對了!她還說萬獸峰的白虎幼崽也可愛極了,就是它們不愛搭理她。」
萬獸峰的白虎可是神獸後代,怎麼可能搭理她一個小築基?就連峰主都不愛搭理的。
沈陵宜聽到這裡,便心中有數了:「行了,少白你把它送回去,免得等下她發現自己的小寵物不見了。我去閉關了。」
一龍一蛇同時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不,你問了這麼多,問得這麼詳細,最後的決定竟然是閉關?!
活該劍修一輩子都沒道侶!
……
最近聶棠挺忙的,所以應該也發現不了小水蛇少白中途消失了這麼一段時間。
再說少白經常說自己吃多了,需要在外面散散步消消食,一條蛇自己就會跑出去溜達。
這些天她一直都在應付各個修士送上門的拜帖,把人拒之門外肯定是不行的,那樣顯得她太高傲,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基築,金丹前輩上門拜訪,她總不能一概不見吧?
還有就是,許多臨近築基的鍊氣期修士也會過來暗戳戳地打聽,她那引雷符到底是哪位符師所畫,再知道那位符師就是她自己后,又開始給她送禮,想求那麼一兩張符回去。
萬界歸宗的符師比丹師還要稀缺。丹師再不濟,還是能煉出點丹藥來,效果不好的丹藥賣出去的價格低,多多少少是能賺點靈石回來。
可是符師就不同了。畫符的符紙和符筆都不算什麼值錢的東西,可是一張真正有用的符篆卻能賣出天價。
唯一的問題就在於,符師的門檻雖低,但是要入門,要成為正正經經的符師,實在是太難了。
而在成為符師之前,根本就入不敷出,還要耽擱修行,對戰的時候更是戰鬥力低下,對面的劍修一劍過來了,符修根本來不及有任何對策,難道還要先喊一聲「且慢,容我先畫個符」嗎?
於是聶棠在入駐萬獸峰的頭三日,光是賣各種符篆都賺了不少靈石,足夠負擔起她今後好幾年的開支了。
連弦笙君都情不自禁感嘆道:「符師賺起靈石來真是如流水一般,我都有點想中途改道去學畫符了……」
聶棠擱下符筆,笑道:「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她這個「只是」還沒說完,弦笙立刻擺手:「還是別了,我可沒這耐心。」
聶棠送弦笙君出了洞府,又送了她一路,兩人道別之後各自歸家。聶棠走了一半,突然聽見身後草叢嘩嘩得響了好幾聲。
她下意識地轉過身,正和從草叢裡探出一個毛絨絨腦袋的小白虎對上了眼。
小白虎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僵硬地張開嘴,兇巴巴朝她「嗷」了一聲。
聶棠被它凶了一下,還是面不改色,轉過身就走。
見她就要走了,小白虎頓時急了,連忙從草叢裡跳出來。
在它的心裡,可能覺得作為一頭神獸白虎應當是威風凜凜的。
可惜它還是幼崽,根本威風不起來,才剛蹦躂起來,立刻又啪嘰一聲摔回草叢。
它拚命划動著四肢,想從茂盛的草叢裡鑽出來——萬獸峰就是這點不好,為了給靈獸們更好的生存環境,花草樹木十分繁茂,它的一隻後腿被草葉給纏住了。
它拚命地拉扯絆住了它腳步的雜草,可因為草葉柔韌,它抓了半天也沒把自己從草葉的束縛中拯救出來。
眼見聶棠就要走遠了,可它還在可憐兮兮地跟自己搏鬥……
「別動。」聶棠輕柔的聲音突然在它耳邊響起。
小白虎忍不住動了動圓圓的耳朵,慢慢抬起頭望過去。
聶棠彎下腰,用雙手小心翼翼地將它給抱了起來,指尖凝聚靈氣,輕輕一劃,就去掉了在它腿上纏得亂七八糟的草葉,還從它豐厚的毛皮上撥下了幾顆刺蝟果兒。
小白虎那身毛皮實在是太漂亮了,她忍不住摸了兩把,這一摸就摸到了一手的血。她忙把它翻過身去,只見它的腹部有一道很深的傷口,正不斷淌著鮮血。
她手上沾著的鮮血就是它身上流出來的。
聶棠仔細看著它腹部的傷口,神情突然一凜:這傷口的形狀太奇怪,不像是利器所傷,倒像是被什麼野獸之類的給撕裂的。
可是萬獸峰上的白虎是神獸,哪有野獸膽大包天到撕咬白虎幼崽?
聶棠小心翼翼地把它託了起來,輕聲道:「我現在抱你回去療傷,你別亂動了,好嗎?」
小白虎蹬了蹬腿,最後順從地讓她把自己抱在懷裡,朝著她的洞府進發。
聶棠現在已經不再悄悄賣丹藥了,但還是會跑一跑宗門的煉丹房,租一間最下等的房間煉丹。
畢竟那些看管煉丹房的弟子都還記得她,她突然就不出現了,反而惹人懷疑。
同時,她還悄悄在自己的洞府中籌備一個煉丹房,除非她煉製出極品高階丹藥引來丹劫,不然別人都不可能知道她在幹什麼。
聶棠把小白虎放在蒲團上,又打來一盆清水,輕柔又仔細地幫它清洗傷口,然後把特製的傷葯敷在那道有撕咬痕迹的傷口上。
聶棠看著那傷口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在她眼前癒合,最後還是留下了長長的、帶血的傷痕。
她的眼神閃了閃,瞥向洞府外的結界。只見那道透明的結界突然被撕開了一個圓圓的小孔,小水蛇少白慢慢地從外面轉了進來,嘴裡還叼著一隻紅艷艷的果子。
它慢慢地挪動身體,想要悄無聲息地溜進聶棠的房間,可還沒爬上窗檯,就聽聶棠冷不防道:「你今天出門去哪兒了?」
小水蛇頓時僵硬地戳在原地不動了。
它以為符修不會過問它跑去哪裡,因為原來她根本就不問的,可是今天偏偏就問了。
更加恐怖的是,當它吐出了叼在嘴裡的果子,扭過頭準備編故事的時候,它突然從那隻朝天仰躺在蒲團的白虎幼崽身上感覺到一陣無比熟悉的靈氣波動。
卧槽!千萬不要是它想的那樣!
少白用它那張布滿了鱗片的臉做出了一個很人性化的目瞪口呆的表情。
尤其是,當那隻白虎幼崽發現它在看它,立刻就朝它投來了冷冷的一瞥,然後又仰起頭,咬住聶棠的衣袖,企圖吸引她的注意力。
果然,聶棠很快就被毛絨絨的幼崽給勾引走了,她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微笑道:「你現在傷得很重,我抱你回房間,不要亂跑亂動知道嗎?」
白虎幼崽立刻就用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瞅著她,無聲地嗚嗷了兩聲。
聶棠被它的表現給逗笑了,輕聲道:「你還記得那個弄傷你的人的樣子嗎?」
不可能是山上的野獸,那就是修士了。
一般修士對於白虎還是十分愛護的,雖然說,白虎的毛皮能用來做法袍,可也不會有修士冒著這樣大的風險去獵殺白虎。
一聽這個問題,白虎幼崽就像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一般,把腦袋扭向了一邊。
「是沒看清嗎?」聶棠也不逼著它回答,只把它抱回了自己的房間里,還把它安頓在了枕邊。
她現在是築基修士了,開始用打坐冥想替代睡眠,床就是一件擺設,她其實也不太用得上。
小白虎被安置到了床上,聳動鼻尖,到處嗅來嗅去。
聶棠看到它這一系列小動作,輕笑道:「放心吧,被子和床鋪都是乾淨的。就是我自己都沒用過,我一般都在房裡打坐修鍊。」
她話音剛落,虎崽子立刻就老實了,把身體團成一團,趴在她的枕頭邊上不動了。
雖然聶棠並沒有在這張床上入睡過,可是整個房間都沾染了她身上的香氣,對於嗅覺敏感的動物來說,這種氣息是飄散不去的。
小白虎就在這樣安靜的環境當中,慢慢地睡著了,睡著的時候,肚子還隨著呼吸一鼓一鼓地起伏。
聶棠一確定它睡了之後,就把那條一看就是心虛模樣的小水蛇拎了過來,問道:「你跟你家主人說了什麼?才讓他突發奇想,特地來體驗一下當老虎幼崽的滋味嗎?」
少白張了張嘴,又立刻緊緊閉上,硬是一聲不吭。
它是知道符修到底有多坑的,說真話肯定是不可以的,可要是撒謊,被她多追問幾句,它就會露餡,最安全的辦法就是閉上嘴,打死不說話。
聶棠笑道:「你不說話,是覺得多說多錯,不說就不會出錯。可是,我也能當你是默認了。」
少白還是死死閉著嘴,就算默認,它也不能說,打死都不說!
「不過,這個禮物我很滿意。」聶棠又站起身,坐回床邊,伸手梳理著白虎幼崽的絨毛,它的絨毛自然不會像兔子那樣蓬鬆柔軟,摸起來有些扎手,但她還是愛不釋手,摸了又摸,「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