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雖死無憾

聽著青年劍客滔滔不絕的細數韓雨的種種罪惡，紫衣中年人的神情越來越是意外。

他與身旁的俏佳人相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驚訝。

燒殺搶奪，無惡不作，甚至傳聞能生食人心……

有點意思。

「我都有點不忍心誅滅這小子了。」

俏佳人咯咯笑了起來，但目光中的殺機卻越來越是盛烈。

按照傳聞來看，這韓雨不愧是人族中的天才，三年前剛剛踏入修真之路，短短三年不到，竟已突破至練氣六層，假以時日，那還得了？

若是讓這韓雨自小便接觸修鍊之道，如今怕是距離築基期都不遠了。

紫衣中年人沉吟道：「此子當屬人族修士中的異類，秉性惡劣，不過朱仙子，你我也不能聽這人族的一面之詞。」

俏佳人正是盤絲大仙朱仙子。

而她身旁的紫衣中年人，則是在妖族中小有名氣的熾靈蠍，早先為遂寧府城附近的一頭蠍子精，修鍊得道，能口吐烈焰，蠍尾亦能勾人精魄，被修士門派所不容，並聯合誅之，但被他僥倖逃掉，隱藏在遂寧府城數百里開外，也是稱霸一方的化凡期大妖。

這一蛛一蠍，此次化為人身，目的自然是為了誅滅人族中的天才，韓雨。

而就目前了解的狀況來看，這韓雨也的確無愧於少年天才之名，也難怪能被霸王島招攬，去參與那千年難遇的上古秘境機緣。

「……韓老魔師承那星象門七長老多寶道人，別的沒學會，這燒燒搶掠倒是學的十分精通，傳聞他還是個淫賊，星象門的寧彩蝶你等可知曉？對，就是那絕塵仙子……」

那青年劍客依舊滔滔不絕的細數韓雨的過往劣跡，甚至拋出了韓雨的諸多艷聞，說的那是煞有其事，口乾舌燥，吸引了身旁不少人的矚目。

他兀自得意，講述的越發起勁兒，並且下意識的向那俏佳人望去。

「咦？人呢？」

青年劍客目光四處遊離，找尋不到那妖嬈女子的身姿，有些失望，不過此時周圍人正催促他繼續講解韓雨劣跡，多有叫好聲，他頓時便是精神一振，繼續滔滔不絕的編撰起來。

……

星象門，西峰，七長老洞府。

多寶道人出關，會見親傳弟子韓雨，並接納了韓雨呈來的小玉瓶，打開一看，頓時欣慰一笑：「你小子還挺有孝心，不過我已經用不著了，這碧靈丹的療傷效果確實極佳，你出門在外，應該自己留著。」

言畢，便是把碧靈丹重新遞給韓雨。

韓雨當然不會收，義正言辭的拒絕，多寶道人只得無奈收下。

此時，韓雨忽見師父面色黑氣纏繞，頓時心頭巨震，大驚失色：「師父，你這……」

多寶道人一臉淡然：「不過是一些蛛毒罷了，還要不了我的命，為師閉關個一年半載，專心療養，這蛛毒自然會自動褪去。」

聽到這句話，韓雨心中就有些難受。

師父是為了自己才身中蛛毒，若師父有恙，我要這軟甲有何用？

「韓雨，你要記住，這外界險惡，你面對的不僅僅是妖族異端，還有叵測人心。」

多寶道人慨然道：「你一定要記住，出門在外，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你最親近的人，也不要輕易相信。人心是會變的，凡事都要有自己的思考。」

「還有，你鋒芒太露，也要收斂，霸王島不比我星象門，那裡天才無數，即便是你，到了那裡也是大概率會泯然與眾人，但你切記不可懈怠，實力是一切的根本。哦，聽你師伯們說，你如今已經是練氣七層？不錯，你師父我才練氣九層，此生能否踏入築基期都是未知之數，能有你這麼一個天才弟子，我也是心滿意足了。」

「我教不了你太多，但霸王島卻是天下一等一的宗門，有最頂尖的老師可以請教，到了那裡，一定要不恥下問，儘可能的多學一些技能防身……」

「還有……」

韓雨無奈一笑，有些傷感的說：「師父，你什麼都好，就是這嘮叨起來，是真的太嘮叨。」

多寶道人曬然，算了算時間，便是從身後掏出包裹，「今日你遠渡那霸王島，距離足有十萬里，到了那霸王島，不免也要上下打點，為師這些年的大半積累，基本都在這裡了，你斟酌使用。」

韓雨這一次倒是沒有客氣，也沒有去看包裹里有什麼，直接就背在了身後。

此時，師徒兩人縱有千言萬語，但彼此相顧，卻是無言。

氣氛略顯沉默。

終於，伴隨著遠處的一聲馬啼聲，外面傳來巨大的轟動聲，無數弟子興奮的大叫起來。

「你且離開吧，為師傷勢未愈，就不送你了。」多寶道人含笑道。

韓雨點頭，背起行囊，便是一言不發的轉身離去。

多寶道人目送韓雨的背影，臉上的傷感越發的明顯。

突然，韓雨回過身來，猛地向多寶道人跪下，目光堅毅的說道：「師父，韓雨此去，定不辜負您的一番教導，勢必學有所成！弟子發誓，他日若有幸歸來，必血洗那盤絲洞府，以報您今日之恩！」

言畢，便是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多寶道人看著韓雨，眼眶突然有些濕潤，他揮了揮衣袖，笑罵道：「行了，快滾吧！」

韓雨望著師父，強忍住內心的難過，迅速起身，轉身離去。

他師從星象門，而星象門對相術一道卻是頗有研究，雖然韓雨道行尚淺，但他依然能看出師父已然時日無多，那滿臉纏繞的黑氣，讓他心頭巨顫，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是濃重，內心的愧疚像是潮水一般湧來。

摸了摸身上貼身的軟甲，只覺那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多寶道人的身世與韓雨很是相像，自小便孤苦無依，少年時方有機會踏入修真之路，一路苦修，幸運拜入星象門，經過數十年的熬練，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只是天賦使然，讓他終生在練氣九層戛然而止。

或許也正因為此，多寶道人把一生的希望和抱負，都放在了韓雨的身上。

同樣是年少多災，但韓雨的道路，卻和他恰恰相反。

那是他理想中最好的道路，是他一直想走的道路。

而今，徒兒帶著師父的理想，即將遠程。

「哈哈！」

「有徒如此，我多寶道人，雖死無憾！」

……

練武場上，整個星象門的弟子都聚集在此，觀望著天空中緩緩降落的馬車。

那在最前列的靈駒是如此的不凡，巨大的雙翼在空中飛舞，如夢如幻，掀起陣陣烈風，讓無數弟子怦然心動。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靈獸，這肌肉線條，這大翅膀，這馬臉，真是俊美！」

「這馬車也太大了，坐下十幾個人絕對不成問題！」

「靈駒雖好，但靈騎大人顯然更厲害，聽說這一次霸王島派來的靈騎士，修為最低也是築基期！」

「大門派就是厲害，隨便來一個人都是築基期！」

「瞎說什麼？即便是霸王島，築基期修士也是難得一見，這一次之所以派的都是築基高手，還不是為了保護這些天才弟子！」

「韓雨師兄雖然橫行霸道，但那天賦的確是沒得說，我可是聽說，韓雨師兄現在已經是練氣七層了。」

「我的天！難怪霸王島親自招攬！」

「這一次除了韓雨師兄，張君師兄和宋書劍師兄，也會跟隨進入霸王島築基！」

「真羨慕這些長老們的親傳弟子，這待遇也太好了！」

人聲鼎沸中，靈駒緩緩降落，一股來自靈獸的氣息傳來，讓在場不少人都心頭顫慄。

待馬車停穩，全場安靜。

此刻，一個身穿青色盔甲的靈騎士，便是自馬車一躍而下，其身高足有九尺，行為舉止端的是威風凜凜，看得不少弟子目光奕奕。

藍言掌門和另外五位長老連忙上前，接待靈騎士。

後者卻是擺手：「島主有令，此行任務繁重，不得在任何宗門私受款待，還望諸位道友見諒。」

言畢，目光便向藍言掌門身旁兩側掃了幾眼，出聲道：「敢問誰是韓雨？」

場中寂靜，人們互相張望，想要尋覓韓雨的身影。

藍言掌門和幾位長老也都有些焦急，這韓雨怎麼還不來？

正在此時，韓雨卻是從人群中踱步而來，向靈騎士抱拳道：「弟子正是韓雨。」

他一身黑色勁衣，背著行囊，手持一柄劍鞘，雖說年方十三，但氣勢凌人，堪稱是儀錶堂堂，除了皮膚略顯黝黑之外，端的是一位英俊公子哥。

靈騎士注意到韓雨，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露出笑容：「不錯，天賦的確厲害，資料上說是練氣六層，不曾想如今已經是練氣八層巔峰，年方十三？大有可為！這資質，即便是在我霸王島，也是頂尖！」

這番話，讓整個練武場都瞬間嘩然。

就連掌門等人都是面露駭然。

特別是大長老徐思，前幾日他親手測的韓雨境界，當時明明是剛行突破，不過練氣七層而已，可現在，竟然達到練氣八層巔峰？

這……

這也太恐怖了！

沒有人能比徐思等人更加能夠感受到這股震撼！

這才堪堪過了三日，就突破了一個境界，這修鍊天賦……

長老們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而在角落裡的張君，此時更是一副震驚的模樣。

練氣八層？

有沒有搞錯啊！

他內心驚駭之下，臉上卻也有抑制不住的恨意。

肯定是血冰蓮的功效！

三階靈藥竟然恐怖如斯！

「看來你已經準備好了。」

靈騎士目光掃向了韓雨身後的行囊，略微點頭，便向藍言掌門道：「道友，隨行的兩名弟子在哪？」

藍言掌門回過神來，連忙向不遠處的那兩名少年招手：「張君、宋書劍，你們愣著幹什麼，還不過來拜見靈騎大人！」

宋書劍興奮的全身哆嗦，小跑過來，站在韓雨身側，學著韓雨的模樣，哆哆哆嗦的抱拳道：「弟子宋書劍，見過靈騎大人。」

接著，又向韓雨憨笑道：「見過師兄。」

韓雨微微一笑。

此刻，張君也是連忙趕到，對著靈騎士行禮，恭敬萬分，卻對韓雨不聞不問。

畢竟按輩分，他可是師兄！

這裡這麼多人，大庭廣眾之下，師兄怎麼可能向師弟行禮？

韓雨目光若有若無的看向張君。

張君身形微顫，略一咬牙，轉身便向韓雨抱拳：「見過師弟！」

靈騎士見到這一幕，頓覺有趣，但卻並不在意。

不過都是小孩子過家家，難免會有摩擦。

他倒不會多想，只覺韓雨能帶這張君一起前往霸王島，往日交情應當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