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能對你有信心嗎？

紀時笙一進秘書室，就聞到了便當的香味，他眉頭一皺：「你這是在公司加班還是加餐呢？」

先前聽周秘書說，墨念特地留下來加班時，他還以為墨念的工作態度改好了。

沒想到一進來，就又看到墨念在摸魚吃飯。

周秘書走之前不吃，特地等周秘書走了之後再吃，故意在別人面前表現么？

「加餐？」

墨念的聲音打斷了紀時笙厭煩的思緒，「這是中午周秘書給我買的便當，不是加餐。」

紀時笙聞言一頓，他與隔板后探出半張臉的墨念對上視線，沉默一會後，忽道：「中午開始，你就沒吃飯？」

「忘了。」墨念似乎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

紀時笙聞言一頓，他用懷疑的視線看著墨念，「這怎麼能忘？」

墨念看著他，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因為在工作。」

她專註做一件事的時候，很容易忘記別的事。

「墨念。」

紀時笙忽的嗤笑一聲，「你在向我宣揚你有多努力么？」

墨念搖頭，說道：「我只是在闡述事實，我並沒有向你宣揚這些的必要。」

看著半點不生氣的墨念，紀時笙只覺得一股違和感從眼前的女人身上散發——

仔細想想，與墨念見面開始，自己那麼多次不給墨念留面子，換成一般人，早被激怒了吧？

為什麼墨念卻仍能保持淡定？

冷靜下來后，紀時笙越發覺得墨念身上到處透著不同尋常的古怪。

墨念見紀時笙一直盯著自己看，也不說話，便問道：「總裁，是有什麼工作要我處理嗎？」

紀時笙討厭她，應該不會無緣無故來找她。

「你……」

看著墨念從隔板后露出的半張臉，紀時笙隱約察覺到了什麼，忽然操控輪椅朝墨念靠近。

「撲通、撲通……」

紀時笙越是靠近，墨念就覺得自己加劇的心跳越發響亮，她不禁去想，如果紀時笙再近一點，是不是也能聽到她的心跳聲？

想到這裡，墨念不由自主抬手放到了自己的心口，而她的視線一直追隨紀時笙靠近的身影。

「骨碌碌……」

很快，紀時笙繞到了她的身邊，在她側邊半米停下。

沒了隔板的阻擋，紀時笙看清了墨念的全貌——

那是一張熟悉的笑臉。

他見過太多次這個笑臉。

這張笑臉第一次出現在白助理解救他的時候。

第二次出現在秘書室兩人再遇時。

第三次出現在秘書室門口，自己呵斥墨念工作偷懶的時候。

第四次出現在他威脅要辭退墨念的時候。

紀時笙終於找到了墨念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違和感到底出在哪裡——

墨念一直是笑著的，並且她的笑臉永遠保持一個模子，就連嘴唇微彎的弧度都是不變的！

此時此刻，墨念看著他，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不知道是不舒服，還是怎麼。

但有一點紀時笙卻知道，墨念的動作，與她的表情，是那麼的違和。

如同大街上那次，他要白助理報警時，墨念用食指輕輕掃過臉頰的動作，那明明是過去只有在不知所措時，才會做出來的。

可墨念的臉上，卻仍帶著不變的笑。

「墨念。」

紀時笙默然一陣，再度開口：「你很奇怪。」

墨念稍稍一怔，「什麼？」

「不要再裝了。」紀時笙看著她。

墨念道：「我真的……不知道總裁你在說什麼。」

「唰。」

忽然，紀時笙上身前傾，朝墨念伸出了手。

墨念看著他朝自己伸過來的，越來越近的手掌，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越發劇烈的心跳。

紀時笙，你有聽到嗎？

我的心跳聲。

因為你。

這個聲音，現在快要震痛我的耳膜了。

「你覺得你能騙過我嗎？」

紀時笙的聲音，穿透了墨念耳旁回蕩的心跳聲，灌入她的耳中。

墨念回神，就見紀時笙的手掌，停留在自己臉頰前方不到五厘米的位置，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噴洒在紀時笙的掌心，也能嗅到紀時笙手指間淡淡的鋼筆墨水的味道，還有那獨屬於紀時笙身上的清冽味道，交織在一起。

她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生怕紀時笙察覺到她變得有些急促的呼吸。

「你的眼睛里，一點笑都沒有。」

紀時笙的聲音，再次將墨念遠去的思緒拉回。

這時，紀時笙又放下了手，視線掃向墨念的嘴唇，「如果擋住你的嘴巴，就會發現這點——墨念，你從頭到尾都在假笑，裝作和善，去用虛假的樣子，與他人交際。」

從發現墨念在假笑的那一刻，紀時笙就明白了，或許這女人對自己的淡定，並非真的不生氣，而是在偽裝。

騙子不愧是騙子。

無論什麼時候，都沒有半點真實。

紀時笙眼底浮起一絲失望之色，他看著墨念，忽道：「墨念，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人嗎？」

「不知道。」墨念才剛認識紀時笙，對紀時笙的了解，僅限於他的名字，還有他喜歡的、討厭的飯菜、酒水。

至於紀時笙對人的喜惡，她並不清楚。

「你願意告訴我嗎？」墨念又道。

儘管不清楚，她卻想知道。

紀時笙於她而言是那麼的特殊。

「別說的好像我是要跟你交心一樣！」

紀時笙忽然加重了語氣，帶著不耐煩：「我最討厭的，就是像你這樣虛偽的人！用那種虛假的笑，騙過別人，讓他們以為你有多好！可實際上呢？墨念，你對他們有半點感情嗎？」

聽到紀時笙的指責，墨念一愣，迅速反應過來。

她……

暴露了？

不，好像不是這樣。

看著紀時笙滿是厭惡的冰冷臉龐，墨念察覺到他似乎將自己當成了那種，虛偽的、利用別人的人。

關於這點，夏臨夕也曾跟她說過。

一旦她選擇用虛假的笑容面對別人，就要做好被人誤會的準備。

因為大部分假笑的人，並非像她那樣受於疾病的限制，而是為了生活，甚至是為了利用別人……

曾經，墨念也經歷過這樣的誤會。

哥哥曾告訴她，什麼都不說，誤會只會繼續加深。

所以那一次，她選擇將真相說出來，想要解除誤會。

可她沒想到，她錯得離譜。

因為她說出真相后，雖然解除了誤會，但隨之而來的，是被疏遠、是惡意……

墨念看著紀時笙，默默無言——

不解釋，紀時笙就會繼續誤會她。

可如果解釋了……

紀時笙會怎麼做？

像那些人一樣，疏遠自己，惡意對待自己嗎？

一想到這裡，墨念感覺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臟倏地收緊。

好疼！

「……呵。」

紀時笙看墨念沉默，只當她是無法反駁自己的話，冷笑一聲后，便操控輪椅準備離開。

然而，當他轉過輪椅的那一刻，身後忽然響起了墨念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淡然，沒有絲毫多餘的感情——

「紀時笙，我能相信你嗎？……不，應該說，我能對你有信心嗎？」

墨念輕聲說道，她能對紀時笙有信心，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不把她當怪物看待，疏遠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