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閨蜜
趙寶萱的心情,一點也不好。
本來今天她壓根兒就不想見人。
要不是許諾顏在電話里哇哇大哭說不想活了,她才不會揣著快要爆炸的小脾氣頂著四十度的驕陽出門呢。
從路邊走到翡冷翠吧的招牌下,不過短短几十步路,她就汗透背脊。
雪紡上衣貼著皮膚,勾勒出內在美的痕迹,汗水從防晒霜最薄弱的地方冒出來,匯聚成線在臉上脖子上流淌,精心吹出來的劉海貼在了額頭上,發梢像幾根又黑又粗的炭筆芯,直刺著剛加長的睫毛,看上去平添了幾分野蠻,全無美感。
趙寶萱從落地的茶色玻璃門上看到自己這幅狼狽的滑稽模樣,掉頭就走。
許諾顏拉開大門追出來喊道:「萱萱~!」
嬌嗲無雙的聲音,那叫一個楚楚動人!
趙寶萱停住腳步,閉眼,塌肩,嘆氣,回身,咬牙切齒:「你的功夫可以拿最佳配音獎了!」
她怎麼就不記事呢?
被這傢伙騙又不是第一回!
許諾顏一步跨上前,緊緊摟著趙寶萱的肩膀,討好的笑:「萱萱,我剛剛去洗手間,沒來得及站在門口迎接你,嘿嘿,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嘛!」
趙寶萱翻白眼:「說人話!」
許諾顏尬笑:「嘿嘿,我要是不哭成那樣,你能來嗎?」
趙寶萱仰起下巴看天,想來個你求我呀的拽酷造型。
奈何老天爺不給力,晃眼的陽光刺得趙寶萱鼻子發酸,來不及掩嘴就連打了三個噴嚏,頭髮甩得一塌糊塗。
大白天的,步行街的路邊哦!
什麼形象都沒有了!
趙寶萱抬腳就走:「我回了!」
果然!今天不宜出門!
她回家要給那張黃曆貼個金邊!
還要把後面那些沒撕的日曆上不宜出門的字樣都圈出來!
侍者阿傑探出頭來大聲問:「許小姐,你點的碧雲天是現在給你送到座位上,還是打包帶走?」
「送到座位上,我們馬上進來!」許諾顏回頭沖著阿傑擠了一下眼睛,拖著趙寶萱往店裡走:「萱萱,快點進去,今天的碧雲天是小李子調的呢!」
趙寶萱炸了:「你看我!」
髮型毀了,睫毛廢了,衣服皺皺巴巴的不成形。
她想要的驚悚效果這會兒才出現,媽耶,嚇到自己了好不好!
還喝什麼碧雲天,風緊扯呼啊!
許諾顏小心翼翼的笑:「我帶了衣服,你進去換我的。求你啦,好萱萱,我好不容易才有半天時間,你就陪陪我嘛~」
下手拖人的力氣跟嬌滴滴的聲音,完全不搭。
「陪什麼陪?你賠我形象費!」
「好了啦,我賠你就是,全賠!」許諾顏忍著笑,放輕了語氣:「從裡到外,從頭到腳,從早到晚,從現在到將來……」
趙寶萱從來就對許諾顏這種胡亂承諾的方式沒抵抗力,直接被拖進了翡冷翠清吧。
這個時間點,正是店裡人最少的時候,冷氣十足。
小李子搖晃著手裡的調酒器,抬頭朝她倆看過來,跟李奧納多一樣標誌性的劉海垂在額前,彎成一個漂亮的弧度。
趙寶萱石化,只有心裡的小人涕淚橫流,她姥姥的,不想活了!
許諾顏全程甜笑,拎起自己裝衣服化妝品的袋子,推著趙寶萱進了洗手間,鎖了保險扣,自顧自的先掏出一隻煙來點著:「萱,你自己弄啊。」
超級本我。
趙寶萱沖著鏡子皺眉頭,素顏布衣的出門多好,傻乎乎的搬石頭砸自己腳了。
她打開袋子,翻了一條牛仔布直身裙對著鏡子比劃:「新款哎!」看看標籤,價格很美麗:「我先穿咯?」
「穿吧,袋子里的衣服都是你的了!」許諾顏彈彈手指頭,眉頭擰在一起:「萱,我跟你說哈,今天我遇到的那破事兒,哎,我都不想活了!」
趙寶萱一邊往外擺洗漱用品一邊問:「你今天不是去試鏡嗎?遇到想潛你的了?製片人不是你舅嗎?誰吃了豹子膽敢潛你?沒人打招呼嗎?」
她身邊這個天之嬌女,爹媽寵著,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哄著,叔叔舅舅捧著,要錢有錢,要顏有顏,要人有人,要靠山有靠山,人生中最大的煩惱就是沒有煩惱。
如果許諾顏都不想活了,別人怎麼辦?
誰還活得下去?
真是的!
好在她知道這個閨蜜凡事誇張,不想活的大事么,無非就是沒買到趁手的包包。
許諾顏愁眉苦臉:「早上去得太早,我不想在賓館碰見記者粉絲什麼的拿手機拍照亂髮,萍姐去買早點,我就等在路邊,都戴著帽子了,不知哪裡冒出來的一個老太太,你知道我最煩老太太,想躲,沒來得及,她上來就說我說面帶孤星桃花,我那個氣啊。」
去接新工作,最講究好意頭,這是行規,信不信的都願意遇見好兆頭。
趙寶萱從鏡子里看了看許諾顏的表情,氣得咬牙切齒語無倫次,清純甜美的萌系人設崩塌,那個菜樣還真不是裝的:「你發火了啊?」
許諾顏咬牙:「老子要是能發火就好了!她大爺的,老子真想一個巴掌甩她臉上,打得她說不出話來,就不用聽她詛咒老子了!」
趙寶萱拿夾子把碎發往頭頂固定住,露出又高又寬的額頭,開始往臉上塗卸妝油,輕描淡寫的:「那就把老太太的詛咒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
許諾顏噴煙長嘆:「唉,那個老太婆說我這個面相,已婚的會離婚,有男朋友的會分手,單身狗會孤獨終老。」
趙寶萱瞠目結舌,這話夠狠,她差點沒法接了:「犯桃花不是你去禍害別人嗎?或者是別人看上了你的美貌要來霍霍你!從字面上來說,我這麼理解沒錯吧?」
許諾顏愣住:「是這麼理解嗎?不是別人來搶我的男朋友嗎?」
趙寶萱滿臉油光,拿著化妝巾的手停在空中,提高了聲音:「姓黃那個娘炮還有人想搶?」
許諾顏有點煩躁:「都說了黃奇宗跟我沒什麼咯,你都說過他是為了蹭我的熱度,上個工作結束之後我跟他都沒聯繫過。」
「這還差不多!」趙寶萱湊近到鏡子,小心翼翼的用化妝巾潤濕眼睫毛:「那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