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是個陰謀
不至於吧——他堂堂北魏王爺謝家老大,用得著使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對付她慕沉川嗎?!
當然用不著,謝非予要她死,一個眼神足以。
「王八羔子!」慕沉川想到這裡就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她算是看明白了,今晚上,是她替謝非予擋刀來的。
這些人要刺殺的是謝非予,不是她慕沉川,但今夜留宿書房的卻是她姓慕的。
「呯」整個書房門也不知道被誰給踹了開來,突的刀槍碰撞的聲音就起來了。
燭火霎時明亮,千燈盡現。
彷彿一場瓮中捉鱉的戲碼。
「一個都不要放過。」水漬落泉般的聲音響在慕沉川的耳朵中,整個房間里混亂的一塌糊塗,根本沒有人關心慕沉川的死活。
她剛從桌底下探出腦袋想看一看現在的狀況,頭頂「呼」的掠過一把大刀,「喝!」她嚇的面如土色,「噗通」又重新跌在了地上。
血濺在地面上,幾個黑衣人不堪重負都被幾個身著藍色長衫的護衛死死踩在腳下。
而謝非予呢。
金翅紅裳,安安穩穩的坐在一旁泯著一盞溫茶,彷彿所有的腥風血雨都與他無關,他不過是一個旁觀者。
慕沉川心口一陣狂跳,瑟瑟縮縮的偎著桌案,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抖的不像話。
第一次親眼看到這種行刺的場面,刺激、刺激的有點消化不了,尤其是自個兒方才說不定就替這個人面獸心的王爺當了刀下亡魂。
不要臉——
慕沉川對他的印象又深刻一條。
再回眼去看那刀光凜凜的畫面,黑衣人根本沒有任何勝算,從一開始就分明已經輸了。
謝非予就著燭光燈花,眼尾掃了那些釘入牆中的暗器,幽蘭的深光閃爍,看來是淬了毒的。
想要他謝非予的命,呵,勇氣可嘉。
「朝里那些酒囊飯袋,就派你們這樣的貨色。」謝非予冷言而笑,他向來無畏亦無謂,動到賢王府來,膽大包天。
他的長袍有著曳尾落地,金色鳳羽蜿蜿蜒蜒真象是是一躍縱天的龍鳳,他也沒有絲毫要嚴刑拷問或者追根究底的意思,看起來更像他享受這種暗藏洶湧的生活所帶來的一些調劑。
他自負、不馴、高高在上。
「說!」藍衫開了口,架在黑衣人脖子里的軟劍已經割裂了皮膚,在賢王府行刺謝家王爺,何等重罪,何等妄為。
黑衣人抿著嘴咬著牙一聲不吭,還有那麼點骨氣。
謝非予就突然咧開了唇角笑了起來,那笑意驚心動魄又叫人背後發毛:「這麼忠心的狗很難找,成全他。」他說的不慍不火,就好像只是說,手裡這盞茶味道還不錯。
幾乎沒有任何考慮的時間,藍衫的動作也快的慕沉川沒有預料,下一秒,五條舌頭已經被齊刷刷的割去丟在地上。
既然不肯說,那要嘴來何用,要舌頭何用。
幾個黑衣人嗚嗚咽咽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被拖了出去,長長的血跡沿路淌了一地。
謝非予卻勾起了唇角:「三年前淮陽王呂憲私設瓮城招兵買馬意圖造反而招來殺身之禍,」呂憲被囚禁於大理寺,兒子和侄子統統慘死,「太后對此頗有微詞,道是淮陽王向來淡泊名利、深居簡出又怎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來,今日看來,不盡其然。」連堂堂王爺都敢譴人來刺殺,還有什麼是他呂憲不敢做的!
謝家佛爺話語慵懶,這寥寥幾句中可見絲毫沒有對那當年造反之主的憐憫之心,末了,他眉眼一挑:「陛下若要緣由,這就是答案。」
藍衫頷首,不敢有違。
慕沉川看的是瞠目結舌,謝非予根本不需要問責那些黑衣人,或者說,無論刺殺他的理由是什麼都不重要,而是——他想要給你什麼理由——
簡直——目無王法!
不,在這賢王府,他就是王,他就是法。
他是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主。
慕沉川「咕咚」咽了下卡在嗓子眼裡的唾液,已經忘記自己的耳朵上也同樣淌著那種溫熱的血跡。
「過來。」
聲音不遠不近的落在慕沉川的耳朵里,慕沉川一下子就回了神,是謝非予,他似是現在才注意到她。
過來——那是他對她說的。
慕沉川幾乎是有著下意識的反應,那麼悄咪咪的瑟縮了下,開玩笑,她才剛看到謝家王爺惡鬼的一面,這會該不是真要被殺人滅口了吧,她眼角一抽,轉念又想著,這謝非予是什麼樣的人全天下還會有不知道的?
況且,謝非予何曾人言可畏,別人怎麼看他,他壓根就沒放在心裡過。
慕沉川這才穩了下心思,抱著桌角站起了身,這腿腳很不給面子的軟了一下,險些又跌回去。
藍衫正招呼著幾個丫鬟進來把地上收拾乾淨,就好像方才什麼事也沒發生,整個王府的人都司空見慣一般。
不簡單,這王爺太不簡單了。
慕沉川心裡打著小鼓,一步一步幾乎是挪著到謝非予身邊的。
可那佛爺眉頭一皺,慕沉川就知道不對了,她突然佩服起自己,認識這謝非予才那麼幾天,自己竟然已經深刻學會了察言觀色,俗話說得好,伴君如伴虎,在謝非予身邊那是比跟在九五之尊身邊,恐怕都要刺激。
因為你根本不知道這男人會玩出什麼花樣來,要命的是——
這天下,似乎還沒有一個奈何的了他的人出現。
慕沉川的腳步立馬頓住了,她看到謝非予的眼神略過了自己,她連忙跳著腳回神把桌案上那一疊凌亂的宣紙收拾好嬉皮笑臉的給謝家王爺呈遞上去。
這狗腿子的模樣連自己都佩服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當然,慕沉川也沒少在心裡開罵,王八羔子,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經歷了這麼刺激的畫面,竟然沒有一點良知的關心一下她的身體來安慰,卻只當沒事人一樣要看她的「作業」,簡直人性泯滅!
腹誹歸腹誹,她老老實實把皺巴巴的宣紙疊放在茶几上。
謝非予卻只是輕描淡寫的給了一個眼神,端著白瓷茶盞泯了口:「桑苧庄的白尖不愧是太后的心頭好。」他將茶盞遞給慕沉川。
嚇?那小姑娘愣了愣,什麼意思,這是要賜茶予她?天啊,這王八羔子總算恢復了半點人性,知道她大半天沒吃東西沒喝水,現在簡直跟要死過去沒兩樣。
慕沉川伸手了,嗓子里正要冒出來的「謝過王爺」四個字卻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嚨里,因為——
「哐啷」,那茶盞在慕沉川還沒接住的時候,謝非予鬆手了,白瓷摔在茶几上裂成了幾瓣,茶水瞬間將慕沉川寫了大半個晚上的「心血」都打濕成了廢品。
慕沉川心裡一涼,頓時竟不知是該惱還是該驚。
「這麼丑的字,本王怕髒了眼,不看也罷。」謝非予口氣涼薄。
這特喵才是他的本意吧!
慕沉川后槽牙一咬,她收回剛才的誇讚,這個男人分明喪盡天良!
謝非予看到那小東西明明一副咬牙切齒卻十足十在拚死按捺的表情,於是火上澆了一把油:「行未有姿,坐未有態,真是本王見過最不像小姐的『小姐』,難為安國侯把你養這麼大。」換了他謝非予,恐怕早就掐死她一百回了。
慕沉川眉毛都快倒豎了:「沉川在王爺面前不敢以『小姐』自居,」得得,她就是個鄉野村夫可以了吧,「與王都里的大家閨秀相比,所去甚遠。」怪她咯?
「少拿這些混賬話糊弄本王。」謝非予介面的快,什麼打小生活在鄉野,騙騙那懶得追究的九五之尊還行,在他面前,屁都不是,他將那浸透了茶水的宣紙提了起來,「念,把你剛才寫的東西好好念出來。」
慕沉川「咳」的連忙接下濕噠噠的宣紙:「怕……怕……」她那雙小眼睛在紙張上瞥來瞥去,就是不再開口。
「怎麼不繼續了?」謝非予呵了聲,小東西陽奉陰違很有一套,還以為他沒看到上面大咧咧都寫了什麼。
怕。
可怕。
王爺很可怕。
很好,從自己怕,變成了王爺可怕,還挺會轉移矛頭給自己找借口。
藍衫下意識的去看謝非予現在的神情,雖有訕意卻沒動怒,畢竟「可怕」之於謝非予,他司空見慣,可敢當面懟上這王爺的,就屈指可數了。
哦,你說前面那幾位?
入土為安。
慕沉川嘴角微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突的小手一抖用力「撕拉」就將那濕透軟綿的紙「不小心」給扯成了兩半:「哎呀,已經糊壞了,什麼都看不清楚……」她帶著一臉可惜的表情,「王爺您權傾天下,端端兒一坐就不怒自威,又怎麼會為難小小一個沉川。」她這個順風梯子搭的可不要太好。
謝非予歪了下頭,長發從肩膀滑落到臂彎,真是如同墨漬掉落深潭,這女人和第一次見時的針鋒有了些許改變,至少,不蠢。
「哈,」可謝非予大笑了起來,那神情煞是好看也驚心,「本王偏就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他大咧咧。
慕沉川心裡「哐當」一下,這謝非予根本是不按常理出牌,有樓梯他不下,也不讓你下,他有能耐、有資本、有權力,偏愛看你被晾在半空手足無措的臣服樣子。
王八蛋。
慕沉川牙尖磕碰,耳垂上的血漬「啪嗒」就滴落在肩膀上。
謝非予看到了,眉頭微蹙:「命還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