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7 好巧
這一找,便找到了入夜時,都沒找到半點兒蛛絲馬跡。那些痕迹出了林子之後,便被人特意抹去了,而山腳下,就是官道,車來人往,就算還有什麼痕迹,也是分辨不出了。
只朱景雩卻並不死心,竟是理智全失,瘋魔了一般地不聽人勸,帶著人又在那村子四周都尋了個遍,四處去詢問有沒有見過形跡可疑的人。
那些人顯然是有備而來的,找了半日也沒有半點兒線索。
直到筋疲力盡,朱景雩這才不得不帶著人迴轉。
相思已經自己回了,如今就候在寧王府走車馬的側門外,聽著馬蹄聲,見得是朱景雩帶人縱馬疾馳而來,便是不管不顧地衝上前去。
朱景雩等人的騎術不錯,堪堪在她身前勒停了馬兒,相思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方才的危險,只是仰頭望著馬背之上的朱景雩,促聲問道,「朱大人,可尋著了?」
朱景雩抿緊唇角沒有說話,往日里的溫潤像是結了凍,一言不發的垂眼姿態讓人不寒而慄。
相思不怵,卻是從他的沉默中聽到了答案,立刻便是捂住嘴,低泣了起來,「怎麼會這樣?本以為如今朱大人位高權重,再不如從前那般了,定能護得住姑娘,可居然還是......」
話未盡,朱景雩的臉色卻更加難看起來。
是啊!旁人不知,他自己卻再清楚不過,他拚命地想要抓住權力,幫助他父王往上爬,不過是因為他也渴望著權力,渴望著再不會重蹈覆轍,而能隨心所欲,護他想護之人,做他想做之事。
他本以為,已經不一樣了。
可是......相思的話卻提醒了他,即便他拼盡全力想要改變,可到了最後,卻什麼也沒有改變,還是一樣......放在衣襟里,緊貼著他胸口處的那支銀簪在發著燙,略有些疼,卻好像要將什麼烙印在他的胸口似的。他捂在胸口的手一緊,雙眸轉沉,不!不一樣了!他這一回絕對不會再眼睜睜看著她出事,而束手無策!
「走!再去找!」朱景雩說著便已是撥轉了馬頭。
「公子!」方南和榮豐不約而同地驚道。
朱景雩一記眼刀便已是剜了過來,「讓開!」他們不動,那麼多人都擋在了面前。
方南和榮豐對望了一眼,榮豐悄悄咽了咽口水,在朱景雩的冷眼盯視下打迭起笑容道,「公子,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沒有用晚膳呢。怎麼著,也該先歇上一歇,用點兒東西才成。你要保重自己,才能去找.....」想說顧三姑娘又覺得不合適,話到嘴邊才又哽了哽,道,「才能去找人啊!」說到這兒時,已經一拐子頂上了邊上木頭般杵著的方南。
方南瞪他一眼,好在理智還在,便也跟著道,「是啊!公子,咱們連對方是什麼人,為何要將人擄走都一無所知,這樣一點兒頭緒都沒有,沒頭蒼蠅似的去找人,也不成啊!」
聽了榮豐的話,朱景雩眉眼間含著的不耐,因著方南的這些話,卻是沉斂了下來。方南說的話,並非沒有道理,是啊......阿歡這麼久了才偷偷回京城,誰會那麼恰好就將她擄去?為了什麼?她身上哪裡還有需要旁人這般大費周章的因由?
朱景雩定了定心,目光中含著疑慮,掃向了相思。後者卻全無所覺一般,只是垂眼低泣,夜色中都能瞧見那紅濕的眼角。
「公子!」正在這時,門內卻是衝出一人來,見得他,緊繃的面色和緩了些,長舒一口氣朝著朱景雩一揖道,「公子可算回來了!宮中有急事,殿下讓屬下來傳幾位公子入宮,眼下,世子和二公子已經進宮去了,就等著公子了。」
朱景雩蹙了蹙眉。
「這麼巧?」身後傳來一聲細細的低喃聲,朱景雩眉心一蹙,眼角餘光含著冷意往後瞥去,相思似被嚇到,縮了一下肩膀,垂下頭再不言語了。
朱景雩再回頭時,面上已經恢復了平日的溫潤,淡淡笑道,「我去換身衣裳便隨你進宮,還請稍待。」轉過身,他面上的笑容便是深斂起。
等到回屋換衣的空檔,便對著方南冷聲吩咐道,「將相思給我看好了。今日也用不著送她回上兒衚衕,就將她掬在方才那院子里,等我從宮裡回來問話。」
方南輕吁一口氣,乾脆應道,「是!」謝天謝地,公子總算恢復了理智。
夤夜進宮,朱景雩一邊往前緩步而行,一邊看著沉浸在夜色之中,靜默如同巨獸的重重宮闕,雙眸也好似被夜色浸染一般,深邃難辨。
半晌后,他不動聲色往旁邊瞥了瞥,低聲問道,「這是要去乾清宮?」
引他進宮那人一邊點頭應著「是」,一邊悄悄放慢了步伐,待得與朱景雩湊近了兩分,這才低聲道,「陛下醒了。」
乾和帝......醒了?朱景雩怎麼也沒有想到寧王急著召他入宮居然會是因為這個。乾和帝為何昏迷不醒,他們都是心知肚明,最好的法子便是讓他一直昏迷下去,到恰當的時機,便讓他龍馭賓天,那麼身為皇太弟的父王便可以順理成章即位。
若非之前沈鉞鬧的那一出,乾和帝立刻就死怕是會惹來非議,乾和帝眼下應該已經是個死人了。可無論如何,他也不該醒過來。
「眼下還暫且瞞著,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殿下已是派人去請了文武大臣進宮。世子和二公子也各自領了命.......」
朱景雩目下閃閃,已是明白。
須臾間,乾清宮已經近在眼前。
那引路的內侍放緩了腳步,朱景雩大步上前先行,他低眉垂首躬身在後,倒是再未交談。
乾清宮與前些時日一般的戒備森嚴,不止,目光輕瞥之下,甚至瞄見了隱在暗處的弓箭手,朱景雩卻面色不變,一路緩步到了殿前。
寧王的親信幕僚,是一個喚作常先生的人,眼下正候在殿前,見得朱景雩,便是抱拳一揖,「公子總算來了,殿下請公子來了,便進去。」
朱景雩眸色深斂,常先生已親自將殿門推開,給朱景雩比了個「請」的手勢。
朱景雩無聲頷首,便是徐步而入。
殿門在身後「吱呀」一聲關閉,淡淡的藥味已經縈繞鼻端,朱景雩略頓了頓步子,這才舉步往內殿行去。
偌大的寢殿內,好似沒人一般,悄無聲息,落針可聞。
他走到與內殿前的簾櫳處時,幾個宮女和內侍屈膝向他行禮,為他打起了帳子,他揮了揮手,無聲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