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0 暴怒
雖然這姑娘是有些奇怪,可榮豐小哥特意交代了,一定要仔細伺候著,三公子自來治下甚嚴,這偏院上下的人私下亦不敢議論,可誰都心知肚明這位姑娘怕就是傳聞中,三公子養在外頭的那一位。
如今奶奶「瘋」了,連院子都被封了起來,這位卻被接回了府中,誰敢輕易怠慢了?
這麼一想著,丫頭也顧不上困了,趕忙打了熱水來伺候著相思梳洗。
相思挑了一身衣裳,穿上后,自己坐在妝台前,細細地梳起了髮髻,整理起了妝容。她怕是極諳此道的,借著那昏暗的燈盞光亮,鏡中那本來就自帶兩分媚色、容貌昳麗的婦人更是頃刻間又添了魅艷,顯出兩分傾城之姿,竟是十分用心地妝扮。
等到相思將最後一支點翠赤金梅花簪插入烏鴉鴉的雲鬢間時,窗外的夜色總算轉淡,顯出兩分未明的天光。
「你先下去吧!」收拾停當后,相思還是坐在那妝台之前,卻是對著丫鬟吩咐道。
那丫鬟心有疑慮,卻不敢違背,遲疑著應了一聲「是」,這才屈膝退了下去。
相思就那麼坐著,良久,才抬起頭來,望向棉白窗紙外透亮的晨光,雪膚紅唇,在熹微的晨光映襯下,更顯姝麗。
「哐啷」一聲,這靜謐的美好卻是被驟然傳來的破門聲所打破,一個人影裹挾著冷沉的怒焰從門外卷了進來,正是朱景雩。只是,往日里的溫潤平和還有沉穩都被撕裂了一般,此時的他面沉如水,渾身上下都透著怒氣凝結而成的冷沉,讓人只消一眼,便覺不寒而慄。
一夜未歸,他身上衣裳顏色較深,還帶著被夜雨浸濕的痕迹,身上縈繞著淡淡的血腥味兒,相思卻半點兒不懼,抬起眼,不閃不避地迎視那雙透著冰冷怒意和殺氣,將她緊緊盯著,似是恨不得將她洞穿的丹鳳眼。
「阿歡在哪兒?」朱景雩終於沉聲問道。
相思側首看他,娟秀的峨眉卻是一蹙,「朱大人居然平安回來了,真是讓人心裡......不痛快!」
朱景雩神色一黯,恍若未聞她這一句話,更沒有深問的意思,反倒是上前一步,出手如電,驀地緊緊鉗住了她的下巴,硬將她的臉轉向自己,毫不憐香惜玉地掰著。眼前這一張臉,是真正漂亮得緊,可朱景雩卻沒有半分心軟,望定她,一個個沁著冰珠子的字眼從緊咬的唇間往外蹦,「我再問一遍,阿歡在哪兒?」
相思望著他,面無表情,一雙天生魅惑的眼兒波光流轉間,儘是媚色,朱景雩卻不為所動,仍是一副冷厲的模樣。
相思看著看著,倏然便是「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先是低低笑了兩聲,緊接著,那笑聲便越來越大,越來越誇張,那模樣,若非朱景雩鉗住了她的下巴,她只怕就要笑得前仰後合了。
她這副情狀惹得朱景雩心頭更加不快,鉗住她下巴的手緊了緊。
相思的臉色白了白,沒有呼痛,可到底稍稍斂了笑,一雙眸子帶著滿滿的嘲弄,仰起望進朱景雩的眼眸深處,「朱大人!朱三公子!你不是自來聰明嗎?如何會不知道我家姑娘眼下在哪兒?」
「你和我家姑娘自小一起長大,你從前雖然沒說,可你親手給我家姑娘打銀簪作為生辰禮,存的是什麼心思,你當我看不出來嗎?你喜歡我家姑娘,你想娶她,只是,這份喜歡卻連狗屁都不是,我家姑娘落難時,你在何處?你連面都未曾露過,遑論是設法搭救了。這樣的你,有什麼資格將我家姑娘放在心上,你不配!」說著這話時,相思終於不再遮掩,望著朱景雩的眼神里流露出滿滿,不加掩飾的憤恨和不屑。
朱景雩瞳孔一縮,下一瞬,鉗在相思下巴上的手卻一個下挪,轉而箍住了她的喉嚨,輕輕一個收緊,滿意地瞧見相思在他掌下,扭曲了臉色。他這才鬆了松力道,勾起唇角,睥睨似的望著她,施恩般道,「我的耐心有限,念著你對阿歡一片忠心的份兒上,再容忍你一二。快說,阿歡在何處?」
「你莫要不承認!我起先便已懷疑,只是沒有證據,我念著從前的情分,看在阿歡的面子上,再給了你一次機會。眼下,你也不用琢磨著再怎麼騙我了。」說著,他轉頭往門外一瞥,音量沒有提高半分地沉聲道,「將人帶進來。」
「是。」房門外,方南應了一聲,緊接著,門一開,一個人被推了進來。
是個丫鬟模樣的女子,見得朱景雩和相思,本就蒼白的臉上更是滿布驚惶,當下,便是伏跪下去,一邊砰砰砰磕著響頭,一邊道,「三公子饒命!奴婢......奴婢都是一時鬼迷了心竅,這才幫著相思姑娘送了兩回信,其他的,奴婢什麼都不知道......還請三公子饒命啊!」
朱景雩的目光冷冷瞥過腳邊的丫鬟,又抬起,落在相思面上,「我起先便覺得奇怪,你之前身邊伺候的丫鬟去了何處,為何會孤身一人來了寧王府。雖然榮豐問你時,你說丫鬟家中有事,幾日前便已經告假回了老家。我讓人去上兒衚衕核實,也確實是一般的說法,可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直到今日,那封信被送上門來,甚至在見到那個婦人的面貌,和我讓人追上那些綁匪去之前,我都還心存僥倖。可是,那個人不是阿歡,我故意放水,讓人逃走,再讓方南帶人追上去,就是希冀那些人為了保命,會將真的阿歡推出來。可是沒有......他們直到死,也不知道我要找的人在哪裡,自然便也救不了他們自己的命。」而該問清楚的,自然也已經問清楚了。
那些綁匪就是一些亡命之徒,收人錢財,替人消災,只要錢給的夠多,哪怕是殺人越貨的事兒,也都可以干。遑論只是假裝綁架一個人,將人引了去,這就得了三千兩的報酬。至於殺他的價碼,怕也是不低。
「你呢?你又能不能給我一個理由,一個不殺你的理由。」話都挑明了,朱景雩不怕將事情說得更明些。相思之所以眼下還能活著,讓他問話,不過是因著她還有一絲絲價值罷了。
至於那絲價值,就看她自己能不能抓住,能不能幫著自己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