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鴨舌帽
在之前醉酒的那家飯店裡,畢煒見到了大驢子。他的身邊坐著一個平頭小夥子,桌面上擺放著三盤菜,兩葷一素。小夥子長得乾瘦,可是很能吃。他低著頭扒拉著米飯,響亮地吧唧著嘴,吃得很急,也很香,手邊上已經摞著三隻碗了。當手裡這隻碗也空了的時候,他叫了一聲:「老闆,再來一碗飯。」
老闆高唱了一聲,又端上來了一碗米飯:「你這小夥子,看著不胖,可真能吃啊!」他一轉臉,看到了畢煒和安琪兒,頓時喜上眉梢:「哎呀,畢隊長,真是稀客稀客啊,你們快坐,吃了沒?想吃什麼,我這就下廚給你們做。」
畢煒還沒來得及答話,大驢子笑了:「行啦,都是自己人,你就不用招呼他啦。」
畢煒笑了笑,走過來坐在了大驢子他們對面,他趁機打量起了眼前這個小夥子:年齡在二十三四歲,短髮平頭。畢煒和安琪兒坐下后,小夥子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們一眼,就低下頭去繼續吃飯。畢煒笑了一下,也沒有說話。像飯量這麼大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吃到了第八碗的時候,小夥子才心滿意足地放下了碗筷,打了一個飽嗝兒,隨手拿起牙籤剔牙,說道:「有什麼話就趕緊問吧,還忙著呢。」
旁邊的大驢子臉色一沉:「你他媽能不能不裝逼?告訴你,這是市刑警隊的畢隊長,連我都得高看一眼的,你是不是還想挨……」
小夥子一聽他這麼說,立馬慫了:「別別,大哥,我錯了……我不知道哇……」
「好了。」畢煒打斷了他們的話,「姓名,年齡,籍貫,因為什麼事進去的?」
「我叫魏雲,二十二歲,因為盜竊罪,被關了四年,今年年初放出來的。」
「說說你和荊益山的關係吧。」
魏雲說道:「我們兩個人是獄友,在裡面,他幫過我,我也幫過他,就算是認識了。後來我想了想,我是個單親家庭,小時候我媽跟著一個外鄉人跑了,留下了我和癱瘓在床的老爹。這麼多年來,別說她來看我了,就連她在哪裡我都不知道,所以我討厭我媽,我到現在都恨她。荊益山說,他也被女人騙過,這些女人都該死。在裡面,也就數我們倆的關係最好了。他是殺人犯,沒人敢惹,有什麼人欺負我了,都是他替我出頭的。」
魏雲說話的語速很快,大概是剛才吃飯得的確有點兒多了,他又打了一個飽嗝兒,端起水杯來喝了一口水,抹乾凈嘴巴接著說:「我是今年年初放出來的,荊益山跟我說,讓我好好做人,別再回去了,那裡面不是人呆的地方。後來,這個月月初吧……荊益山也放出來了。當時說起來挺丟人的,我出獄的時候對他說,讓他一定要來找我。我以為自己出來后怎麼都能混好呢,誰知道啊,在裡面呆了四年,早他媽不明白社會是怎麼一回事了。」他的話里話外,透露著無奈和自嘲。
大驢子說道:「這小子,腦瓜活絡,可就是太死心眼兒了。這不前兩天又去溜門撬鎖,被人家當場逮住了,挨了一頓打不說,還被那家人關了幾天。我打聽到了他,才託人找上了門,把他撈出來了。」畢煒詫異地看著他。
大驢子連忙說道:「你別這麼看著我啊,是那家人不相信你們警察,說你們是官匪勾結,他們送過去,你們扭臉兒就放了。」
畢煒冷笑一聲:「放屁!」
魏雲說道:「關了我四五天,一口飯都沒給我吃過,多虧了……」他扭頭問大驢子:「大哥,怎麼稱呼你?」敢情這倆人之前根本不認識。
大驢子說道:「你問我幹什麼?畢隊長問什麼,你就說什麼。」
「唉,是是。」魏雲唯唯諾諾。
畢煒問道:「荊益山出獄後有沒有找過你?」
「找過,找過。」他連連點頭,「不過我那時候混得也不怎麼樣,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荊益山看我這樣,給我留了兩千塊錢,呆了兩天就走了。」
「他有沒有說過什麼?比如說要報復某個人?」
魏雲想了一下,說道:「有!我記得有一天荊益山回來,帶回來了很多的葯,我問他是不是病了,他也不願意多說。老是一個人發獃,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那天他突然問我:』魏雲,你想不想報仇?』我一下就呆住了,抓我的是警察,這怎麼報仇啊,還沒聽說過賊要打警察的!我勸他說:』山哥,你可不要亂來啊,我勸你冷靜點兒。』荊益山冷笑了一句:』看把你慫的,我打聽出來了,當初抓我進來的那個警校學生,現在當官啦,威風啦!我得給他點兒顏色瞧瞧。』我一聽這還得了,我正要說話,卻被他打斷了:』放心吧,只是嚇嚇他,我不會要他的命的。當年他親手抓我進去,怎麼也得讓他吃點兒苦頭啊!』他這麼一說,我才徹底放下心來。」
畢煒很謹慎:「他有沒有說要用什麼辦法報復那個人?」他想起來,荊益山第一天出獄,就故意別了安琪兒的車,險些釀成一場車禍。
魏雲想了想,搖頭說道:「沒有。」
「從來沒有?」
「從來沒有。不過我知道,荊益山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為什麼?」
「畢隊長,你不知道,荊益山當年入獄,是因為殺害了他女朋友,他懷疑他女朋友在外面有人,後來才知道是一場誤會。他這次出來后,性格變了許多,他有的時候悶著頭,不願意多說話。而且他曾經跟我說過,想找到當初女朋友的父母,賠償他們一大筆錢。我覺得,他是真心悔悟了。」
畢煒皺著眉頭,沉默不語,他想,如果事情真的如魏雲所講的話,那麼荊益山報復畢煒,真的只是想要嚇一下他,更不可能接連殺害四條人命恐嚇他了。那麼,真正的兇手會是誰呢?
「畢隊長,如果我能提供重大線索的話,會不會有獎金啊?」魏雲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還沒等畢煒說話,大驢子喝道:「你哪兒那麼多話?痛痛快快地說。」「是,是……我見過一個很可疑的人,他曾經和荊益山有過來往。」
「你詳細說說。」
「荊益山就在我這裡呆了兩天,那天他要走,我說讓他再住幾天。荊益山看著我的狗窩,說了句:』算了,你這地方一個人住都嫌擠得慌,我回去看看我那邊房子好了。』我幫他往樓下抬行李,走到門口的時候,發現有一輛車停在了那裡。一個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的男人站在車邊,見荊益山出來了,主動走過來接過去行李,放在後備箱里,然後兩人上車就走了。那個人中間一句話都沒有和我說過,不和我說話就算了,就連荊益山他都沒有任何的交流。而且戴著帽子還戴著口罩,又不是電影明星,一看就是有問題嘛!」
畢煒閉上眼睛想了片刻,他睜開雙眼問道:「是不是那天荊益山走得很突然?」
魏雲點頭:「對,沒錯。我以為他要住上十天半個月的,可我沒想到剛住了兩天就要走。」
畢煒輕輕嘆道:「這就對了。」鴨舌帽,又是這個鴨舌帽,畢煒記得上次和文碩去輝煌夜總會,那裡的人也提到了一個男人,戴著鴨舌帽和口罩。這個人在荊益山出獄后,曾經反覆出現,他到底是誰呢?
魏雲所知道的事情就這些了,畢煒跟大驢子囑咐了兩句,說要讓他好好照顧魏雲,千萬不能讓魏雲再走歪路了。大驢子苦笑:「你他媽把我當成慈善家了!」不過他還是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