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流珠眼神中的慌亂無法掩飾,長纓更是心涼,「果真是這樣,墨卓涵答應,若是你能從我的嘴裡將他要的東西拿到,他會給你什麼好處,世子的側妃,還是侍妾,原來是這麼喜歡與人做小的。」
長纓以往對流珠都是溫言細語,百依百順,像這樣滿是嘲諷,著實讓流珠有些受不住:「既然都清楚了,那就不必這樣冷嘲熱諷了,我是晉王妃的人,若是要將我帶到井皇叔面前,我無怨言,但此事卻是與晉王妃無關,她不知情,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張,甘願為墨卓涵所利用。」
月光清冷的光芒之下,晴兒一雙深邃如潭水的雙眸,像是光華璀璨的夜明珠一般,閃爍著灼灼光華。
「流珠,給人做內線,做到你這麼敬業,作為你的主子,我都汗顏,墨卓涵利用,卻不會給你好的結局,何必苦苦掙扎呢。你到底欠了他多少,我來還,而後,兩不相欠,不好嗎?」
晴兒緊隨其後的出現,徹底攻破了流珠的底線,她頹廢的跌坐在地上:「王妃,我願意接受懲罰,但是我不會背棄他。」
「好,那我問你,若是在我與他之間做個選擇,你選擇誰?」晴兒居高臨下看著她。
喜鵲緊張的手心都在出汗,晉王倒是悠哉得很,暗一暗二與流珠早已熟悉,背主之事,他們都是不齒的,可流珠的情況特殊,墨卓涵是主子,王妃也是,背棄哪個都是背主。
流珠端端正正的跪好,給晴兒磕了三個響頭:「王妃,奴婢七歲時,被後母賣到窯子里,是墨卓涵世子將奴婢救了出來,還給奴婢買飯吃。那是奴婢從小到大,吃的唯一一頓熱飯,飽飯。」
「若不是他搭救,奴婢早就…」說到這裡她哽咽了,當年的種種,不堪回首,卻讓她心有餘悸,那樣骯髒的地方,她想起來都寢食難安。
「墨世子,讓我來京城,到慕容府,也是有原因,那便是他的身世,他隨身攜帶的一個錦囊,是出自慕容玲親手所綉,才會讓我在慕容府幫他打探消息,他對慕容府從未生過不軌之心。」
「後母知曉奴婢脫離煙花之地,曾經幾次三番打聽,想要重新變賣奴婢,都是墨世子出手才將她打發了,於情於理,奴婢偶讀不能做出忘恩負義之事。」
「王妃待奴婢甚好,卻有主僕情誼,奴婢無法選擇,卻可以回稟主子,若是有朝一日,墨世子要加害主子,奴婢就是自裁,也絕對不會傷害主子半分。」
凄苦的身世,讓大家為之動容,喜鵲好歹沒有遭過這份罪,淚水吧嗒吧嗒往下流。
長纓等人是孤兒,自小被選中,跟在井皇叔身邊一起習武長大,煙花之地執行任務時,曾經踏入過,想起若是流珠亦被那些男人那樣對待,估摸著他都要殺人了。
流珠轉身對著長纓而言:「我從未想過欺瞞你的感情,只是不知該如何拒絕,對於墨世子,我心存感激,絕不敢高攀,莫說侍妾,就是婢女,我都覺得是對恩人的不敬,畢竟後母還在找我,以後的麻煩事,還需要我自己去承擔。」
「後母貪得無厭,本就不願麻煩別人,這些日子多謝照顧。」
「王妃,您如何懲罰奴婢都不為過,奴婢會一力承擔。」流珠至始至終,不卑不亢,像是早就預料到了會有這樣的結果。
晴兒側顏,星眸微合,無與倫比的容顏淡然自若,衣衫如雲霧,衣袂隨風飄舞,慵懶的身姿較之前更美幾分。
「如何懲罰,一時半會還未想好,先記著吧,回去再做定論。」
妙手仙子的離去,讓玲姨多少有些失落,她站在山頂的地方,望著妙手仙子騎馬飛奔出去,默默的看著,亦不做任何的挽留,卻越發讓井皇叔心裡沒底。
許久之後,她才悠悠的說出一句:「我想回去送他最後一程。」
藥王身子骨本來很硬朗,若不是因著她的關係,或許還能延年益壽,偏偏落崖后,她的身子很差勁,藥王拼盡全力,用最好的藥丸幫她續命,還用了一味葯,她是事後無意之中知道的,這一切都是命,也是她義無反顧要為藥王生下子嗣的原因。
即便當初她失憶,不記得曾經的愛人,她從不後悔,那樣的男子,即是沒有愛意,亦是值得尊敬的。
朝霞似錦,晨露微醒,微白的東方悠然地泛出一抹淺紅。
早起推開窗欞,極目望去,遠山巍峨,草地綠影,紅花輝映。這裡的景色真的好美。
晴兒舒展筋骨,與面色稍有紅潤的慕青四目相對,兩人互道一聲早,各自收拾,準備啟程。
井皇叔的馬車跟在後面,晃晃悠悠,車內玲姨坐著針線,月白長衫:「今天秋天的時候,京城的郊外,滿山的楓葉紅,肯定很美的。」
井皇叔一瞬不瞬的看著她,「到時候,我們夫妻二人,帶上女兒,女婿,說不定都能有了即將出生的外孫。」
「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這是給你做得長衫,秋天穿得正好,這個包袱裡面,是我做得兩套女裝,給晴兒和慕青的,你到時候幫我拿給她們。」
藍天白雲,微風習習,他們卻談著沉重的話題,井皇叔的心都揪著疼,好不容易找到的愛人,難道真的就留不住嘛。
他伸手將玲姨環抱在胸前,玲姨難得溫順的笑著,用白玉的手指摸著他的臉頰,「別小孩子氣,生老病死,無法改變的,好在我還多活了十幾年,知足了。」
她挑起帘子,看向馬上坐著的晉王和戰王,兩個女婿都很優秀,亦在乎女兒,這樣的姻緣是求之不得的,她笑得很甜。
越是這樣,井皇叔越是心涼,玲姨是沒有了後顧之憂,才會放心的離開,他的手圈著她的小蠻腰,就這麼摟著,捨不得撒手。
樹木的綠蔭印上了台階,站在門框上,和暖和香,屋檐下遊絲繾綣蕩漾,將夏日炎炎的天氣驅散了不少。
藥王谷一年四季如春,入谷就是微風迎面,舒爽暢快,井皇叔還是首次踏入藥王谷,雖然一直排斥這裡,但終究不能再與玲姨分別。筆下中文
妙手仙子手腳不停的忙活著,廚娘和車夫都在院子里,幫忙燒水熬藥,蜜兒扎著兩支羊角辮,穿梭其中,這裡總是那麼祥和安定,玲姨只要站在藥王谷,就覺得渾身舒暢,輕鬆了許多。
「娘,」蜜兒歡快的奔過來,就連帶妙手仙子的臉上都有了笑容。
「你們回來了,父親在裡面,你們的事情,我都跟父親說過了,他早有預料,只是不曾想到你們還能回來罷了。」
廚娘將茶水煮好,端進去,藥王已然是鶴髮童顏,不過比井皇叔長了幾歲,卻像是兩代人一般,讓他著實有些心驚和難受。
藥王的笑容讓人看著有些凄苦和悲涼的味道,斜靠在床邊,看到他們進來,想要起身,奈何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玲姨緊走進步,卻又停在了中間:「躺著吧,喝葯了嗎?要不要緊?」
明知道是不可違逆的,還是要問問,藥王輕咳幾聲,「師弟,我們可有多年未見了,你能親來藥王谷,師兄深感欣慰。」
蜜兒將剛做好的包子端了過來,「爹,嘗嘗,很好吃的。」
「娘,這是蜜兒之前種的韭菜喲,餡料是蜜兒調製的,您嘗嘗看。」
小丫頭還不足十歲都能做飯了,玲姨心裡很知足,她最放不下的就是蜜兒,單純可愛,她將目光移到妙手仙子的身上,有這樣擔當的哥哥護著,蜜兒往後的人生該是幸福的。
妙手仙子帶著蜜兒退了出去,井皇叔支走玲姨,與藥王師兄弟坐在一起,「師兄,不如我們手談一局。」
藥王眯著眼睛,直指小矮几,「將那個搬過來,放在床上就好。」
摸著墨玉的棋子,藥王的眸子漸漸的染上一層笑意:「你還是那般的在意棋子的好壞,記得從前,沒有一副好棋子,你都不會去下棋,美其名曰,物有所值,其實,就是喜歡這種手感涼涼的。」
「還是大師兄了解我,這些年走南闖北,風雨飄搖,就卻像您這麼懂我的人,以後我就住在藥王谷了,師兄不會攆著我走就行了。」
「藥王谷大的很,喜歡就常住,這裡就是你的家,倒是你,貴人事多,南盛國會放任你的離開,北國到了邊城,勢必要戰的。」
「北國派往墨國的姦細托布爾知曉一個天大的秘密,足以影響北國的命脈,北國賭不起,我想要不了多久,北國就要撤兵了。」
井皇叔的消息最為靈通,他手裡有專門收羅消息的江湖門派,藥王不以為然,「何以見得北國不能將托布爾除掉。」
「因為上官的謹慎和不允許,北國廖勝軍不是上官的對手,相反,我估摸著,上官會利用廖勝軍對托布爾的暗殺,獲得北國的秘密。畢竟,上官為此失去了太多,托布爾又豈是能算計過上官的。」
井皇叔的棋藝凌厲逼人,也許是常年在朝堂之上,手握生殺大權,周身環繞著一股血腥滄桑之氣,就如屹立在眾人面前,登臨高處,俯視眾生,凜然如天神一般。
藥王還是從容淡定的笑容,平靜淡然:「上官這些年著實不易,好在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到成就了一樁美談。」
「師兄,謝謝。您能當年出手救下玲兒,師弟十分感激。」
「不怨恨隱瞞你多年,還有了蜜兒。」藥王說的很坦然,他們情同手足,同時愛上一人,卻不能開懷與之相守一生,兩個男人相對而坐,心平氣和,倒是實屬難得。
「我的時日不多了,現在想明白了很多,看開了很多,日後玲兒就託付給你了,蜜兒有她大哥,無需你費心。」
「師兄是在交代臨別遺言嘛?」
井皇叔微微眯起黑眸,低沉冰冷的聲音響起,天地間仿若突然變色,一股肅殺之氣鋪天蓋地而來,籠罩了整個房間。
「人總有一死,師兄又不是神仙,再說,前些年,你可是放出話來,與師兄勢不兩立,墨國北國皇室這些年邀請去看診,師兄都是生怕沒頭沒腦死於你的仇恨之下,故而就讓孩子撐起了這一塊,怎麼還是不打算放過師兄。」
井皇叔緊繃的神經一旦鬆懈,眼睛便濕潤了,多年的心結湧上心頭,酸楚無比:「師兄,我們師兄弟就不能在一起好好生活幾年,就如當初在師傅那裡學藝一般,你、我、師妹,多好的時光。」
「是呀,可惜人總要變老,我們亦終究逃不過時光的流逝,何必感傷這些,珍惜當下每一天就好。」
藥王始終是樂見其成的性子,少年時,就是這般,凡事都不強求,順其自然,到了這般田地,還是一樣的淡然處之,井皇叔看著莫名的心酸。
妙手仙子將玲姨帶到母親的墳前,「玲姨,父親交代,不與母親合葬,他選了離這裡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玲姨猛然抬頭看著妙手仙子,她望向一百米處的花圃,那是她精心培育的,曾經說過百年之後,就睡在那個地方。
那時的她還不曾恢復記憶,總是覺得能跟師兄廝守在一起就是幸福,可現在,她依舊愛著井皇叔,她的內心很矛盾,只是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妙手仙子望著玲姨的背影,將目光重新放在母親的墓前,他不能強求父親與母親合葬,因為,父親不愛母親,這種感受以前不懂,可現在感同身受,他理解父親,亦是覺得虧欠母親的。
托布爾日日提心弔膽,廖勝軍就是小人行為,上官能夠言明利弊關係,便是料定她說出這個秘密,雖然暫時能保住性命,不用拿她的血去祭奠戰旗,卻要時時刻刻惦記著被人北國派來的追殺。
她所在的帳篷,外面只有兩名守衛,她想要逃跑不可能,但若是殺手進來,卻簡單的很,廖勝軍一旦鎖定她所在的帳篷,那麼她就等同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