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被仙人擺了一道
仙酒的後勁兒來得後知後覺,在半醉半醒時狄雲楓只覺得渾身發燙,恨不得將自己脫個精光,再找個女人狠狠地發泄一番!
此刻,他腦中僅浮現出一個女人的身影,便是那九天下凡的仙子……她叫什麼名字?她的腰有多細?她的胴.體又能有多甜?
他舔了舔唇,趕忙取出一袋清水,喝下幾口又倒了些洗臉,那心頭的欲.火才稍稍好平了些,這才明白些——仙子是天鵝,自己雖不能說是癩蛤蟆但也莫要想去吃天鵝肉……可是誰不想吃天鵝肉?
想入非非后又回歸現實,狄雲楓心頭有說不出的「空虛寂寞又懷春」,他唯有苦澀一笑,欠了欠身子,閉眼睡去。
睡覺是一件美好的事,做夢是一件更美好的事,做春夢的快感更加無法用言語形容。
……
……
三更,寒風如厲鬼哀嚎,同時那不間斷的魅影也穿梭在黑夜之中,月下瞧不清它們的模樣,就連殺氣也被寒風所掩蓋。
這一次,狄雲楓並沒有醒來之意,此時他面容陶醉,好像真的在夢中與仙子有了一場「別樣」的邂逅。
難說他是幸運的,那些穿梭的黑影並未瞧見大石頭上還躺著一個人,它們手頭的砍刀閃閃發亮,雖不戮仙,但砍凡人的腦殼必然綽綽有餘!
夜很靜。
「有人夜襲!」
夜很鬧!
一聲吶喊后便是一聲集合哨,張揚凄厲,劃破夜空!
狄雲楓猛然睜開眼,握起刀,鯉魚打挺,撂下麻衣幾步抄水踏沙朝著鎮子裡頭趕去!
「叮鈴砰砰!」
刀劍相接一片嘈雜。
苟老道從容不破地舉著照妖鏡,大喊道:「你們這些邪祟,本道有仙家至寶護體,誰敢侵我身旁?!」可他話音才剛落,一柄大刀便朝他脖頸間削來,他也不閃躲,只舉著照妖鏡振振有詞。可他念叨了一套詞,刀的速度不緊不慢,反之更快更狠!就在他腦袋即將搬家之時,一道刀光從天兒降——「鏘!」雙刀想撞,砰出一道火花!
「你還愣著作甚?還不趕快逃去請仙人來幫忙?!」狄雲楓呵斥道。
苟老道嚇得腿腳發軟,沒退兩步便摔倒在地,哆嗦著再也爬不起來,口中還支吾道:「妖……妖怪,救……救命!」
狄雲楓只恨這老道不中用,開口罵道:「老不死的,你給老子起來!這些人是沙匪不是妖怪!」
若是妖怪他們還有活頭?
忽明忽暗的燈火下,可瞧見這幫人身著獸皮絨衣,眼窩深邃,鼻樑高聳,活脫脫的突厥蠻子形象。倒是他們雙眼生出異變,眼白其多,瞳孔則小如芝麻,這顯然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眼睛。
這些人若不是妖,那也和狼妖脫不了干係。
苟老道哪兒還有精力思緒是人是妖?他怕死,怕得沒喊幾聲便嚇暈了過去。一干江湖客也少有好下場,武功稍稍高些的陷入苦戰,武功差些的直接被一刀削斷腦袋,這突如其來的夜襲已叫他們陷入深深的被動之中。
狄雲楓咬著牙與身前突厥人比刀對峙,他已拼近全力卻還是經不住力量的差距,腳印深陷足足一尺,刀也被壓迫成彎月,塑性與氣力已達極限,只聽「啪」的一聲!刀被硬生生崩斷,人也被反震之力彈出三十丈開外!
「你們就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受死么!」狄雲楓抹去嘴角的一絲鮮血,對天高聲怒喊,是說與藏在暗處的仙人聽。
仙人不應,身形不現。這個時候一干人才知曉,什麼狗屁仙人會保護他們,無非是將他們當做一個誘餌罷了!
「這不是普通的沙匪,他們練了邪術,你們快各自逃命去!」
狄雲楓朝眾人呼喊,自己則揮舞殘劍欲與這幫妖人決一死戰,但就在這時,一縷大風從天上襲來,先捲起一陣黃沙混淆視聽,隨後再發一股力量將他拽離地面直上夜空!
若不是仙人,誰又有這騰雲駕霧,拂袖狂風的本事?
……
……
狄雲楓回過神來,踏實之後才發現自己已站在仙舟甲板上,未曾多想他趕忙抻著船舷往下瞧——小鎮已變得越來越小,刀劍相交與吶喊也已漸漸遠去……
「為什麼!」他轉身沖著身後那所謂的仙人咆哮道。
明塵手頭聚起一道靈光,怒指他罵道:「好個不知好歹之徒,師尊救你卻遭你反吠一聲,今日我就要你的命!」
仙子則攔下明塵並瞥了一眼狄雲楓,冷聲道:「我只救你一次,也只救你一個。」說完隨明塵與芊兒頭也不回地走進船屋。
直至當下,狄雲楓才明白,當初仙人口中所說的那具句「故意要了凡人的命」所為何意。「呵……」他不屑一笑,好死不如賴活著,便走至船尾靜坐,取下酒袋慢酌。
消愁。
月上是璀璨的星河,月下是清幽的雲海,不同白日的五彩斑斕,它更涼,涼涼,凄凄,慘慘,戚戚。
狄雲楓不曾有過朋友,但也絕不是個無情之人,即使給他再多錢他也不會濫殺無辜,因為沒有幾個好人會去買.兇殺人。
海生也許與他有一樣的初衷,所以他們才這麼窮,窮到來這西北喝風吃土,窮到來西北送命。
當然,謝立這類人又是另一種情況,他們能力不足,安於現狀,以為執勤守崗便能混到不錯的報酬,可誰知這世上真的有妖怪存在?結果他們客死異鄉,連屍骸都找求不見。
「唉……」狄雲楓長吁一口氣,還未吐盡,便聽一人問道:「嘿,大俠客,此生何用聲聲嘆?」來人輕拍他的肩,聞聲如黃鸝兒般清脆,是芊兒這小姑娘沒錯了。
是啊,人生苦短,此生何用聲聲嘆?英雄何用聲聲嘆。
狄雲楓瞥了芊兒一眼,呆愣了小一會兒,才輕吐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芊兒褶起裙擺,掃了掃船尾的灰塵才隨狄雲楓身旁坐下,張著一雙靈動又單純的眼睛,盯著狄雲楓瞧上好一陣子才問道:「你的模樣看起來最多不過三十齣頭,為何卻總感覺活了幾百上千年?」
狄雲楓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己哪兒看是像三十歲的人?他淡然道:「智慧不分仙凡,同樣也不分歲月。」
芊兒疑惑道:「那在於什麼?」
「立場。」
「立場?」
「一個立場可以改變一個人,一個國家,乃至一個世界,」狄雲楓說著,又問道:「芊兒姑娘所見的人間是否世道太亂?」
芊兒點頭「嗯」道:「這正是我一直想來問你的話,我聽盡仙界道友說人間,三月春風,六月飛花,九月落葉,冬月飄雪。凡間的男人會為功名利祿而寒窗苦讀,女人則會在花樣年華的時候打扮自己,小孩會害怕責任而不想成長,老人則因遲暮而放慢腳步……凡人的生命短暫有限,所以會異常珍惜生命與時間,」她卻失望地搖頭道:「可我眼見的人間卻並非如此,他們一點也不珍惜時間,一點也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狄雲楓若有所思地瞧著芊兒,無關玩笑,就芊兒這般純潔的小姑娘,到人間來,不出三日便會被人騙進窯子里去,沒準兒伺候了男人還得幫老鴇數錢。
「你看我什麼呀?!」芊兒撇過頭,眼眸閃閃入水,似見君又怕見的模樣,她臉上竟多了一絲腮紅。
狄雲楓眨了眨眼,扭過頭去展望星海,淡然道:「你要知道凡人不僅壽命短缺還該有七情六慾的。他們為了權利女人與金錢不擇手段,所以開始打造兵器並發動戰爭,一面是為了剝奪,一面是為了保護。這就是人間的現狀,俗稱亂世。」
芊兒撓了撓頭,似懂非懂,她忽而又問:「那你呢?你是為了什麼?」
「我么?」狄雲楓苦澀一笑,卻問:「在你們的那個世界中可有一些人,沒有門派庇佑,顛沛流離著,以天為被以地為席,在世道的夾縫中生存?」
芊兒驚呼:「還真有,我們稱那些人為『散修』!」
狄雲楓點頭道:「那我便是人間界里的『散人』,不過我們這兒稱呼是,浪子,亡命徒,江湖人士……」
芊兒趕忙搖頭,否定道:「不是不是,那些散修不堪得很,你絕不會是他們那樣的。」
狄雲楓淡然一笑道:「無論散修還是散人,都被一個叫做『身份』的東西所左右,所以是平庸者還是佼佼者都已不再那麼重要了。」
「為什麼呀?」
「因為亂世無處不在。」
「為什麼亂世無處不在?」
「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立場不同就會發生分歧和矛盾,矛盾愈演愈烈便會爆發爭鬥。」
芊兒歪著腦袋,似懂非懂,其實不懂。
狄雲楓苦澀一笑:「簡而言之,這個世上,只有立場,沒有好壞。」
後邊兒還有一句未說:「這個世上,強者為尊,笑到最後之人方可定時間的規則。」
狄雲楓不說這后一句話,是因為他還不夠資格,說出來別人也會覺得他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