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純情少年
謝桁心裡一動,鬼使神差地沒有拒絕。
秦瑟權當他默認了,隨即去打了一盆乾淨的清水來,替他擦洗傷口處的臟污。
謝桁從來沒和秦瑟這麼親密接觸過,更不想秦瑟那麼高傲的人,有朝一日會蹲在他面前,給他清理傷口,他心裡有一種怪異的感覺,伸手就要去阻止秦瑟,「不用,我可以自己來……」
秦瑟卻躲開了他的手,低著頭,仔細地擦拭著傷口,「你這傷,傷在腳踝,又動了筋骨,得調理仔細,我來比較方便。」
謝桁蜷了蜷手指,抿唇不語。
秦瑟蹲在謝桁面前,眉眼低垂,聚精會神。
待擦拭的差不多了,秦瑟找了一塊乾淨的布,暫時給謝桁包紮上,才將他的褲管放下來,呼出一口氣,「好了。」
謝桁看著被收拾很是妥當的腳踝,傷口也沒那麼澀重疼痛,他低聲:「多謝。」
「不用,這是我欠你的。」秦瑟擺擺手,想起一件事來,「對了,曹老闆不是給了二兩銀子嗎?你收起來了吧?」
謝桁點點頭。
秦瑟兩眼亮晶晶地,伸出手掌來,「那你拿給我,明天我去鎮子上給你買些傷葯來。」
「不用了。」謝桁再次拒絕。
秦瑟一頓,想了一下,大概猜到謝桁為什麼拒絕。
謝桁家現在窮啊,揭不開鍋的那種。
要不是曹老闆送了一些糧食和肉來,別說葷腥,他們怕是只能吃草根樹皮了。
治病療傷這種事最是費錢。
眼下手裡看著有二兩銀子,但完全經不起這樣的花銷。
謝桁可以不治療腿腳,但不能餓著秦瑟……
所以他寧願不治了。
秦瑟意識到這一點,心裡微微有些震動,她盯著謝桁。
「謝桁,我秦家到底對你們父子倆有多好?你爹為我死了還不夠,你還想為了我落下殘疾,給我多添一些罪孽嗎?」
謝桁的手放在膝蓋上微微握緊,還沒說話,就聽秦瑟繼續道:「這錢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這條腿必須給我治好!我不喜歡欠人情。」
謝桁聽得秦瑟那堅決的聲音,略有些詫異,他抬頭看了秦瑟一瞬,又低下頭來,「我不僅是為你,也是為我自己,總不能為了治一條腿,將我們倆活活餓死。」
當初分家時,謝桁家就沒分到多少地,只有屋后那一小塊,平常耕種的勤快都不夠吃,何況謝桁的腿腳如今這樣,根本無法下地,只能節衣縮食。
再去治傷……他們倆真得成為盛世中餓死的少數人之一了。
「反正這錢得拿出來給你買葯,至於吃喝,你不用擔心,我有得是掙錢的法子。」秦瑟明白謝桁的顧慮,但吃喝不是問題,現如今在她看來,最重要的才是謝桁的腿。
謝桁沒有回答。
見謝桁還是不聽勸,秦瑟索性直接動手,她擼了擼袖子,直接在謝桁的身上摸索起來找錢。
謝桁身子一僵,差點抬手推開秦瑟,他厲聲道:「秦瑟……你這是在做什麼?」
「找錢啊!你不給我錢,我就只能自己找了!」秦瑟說得理直氣壯,手就落在謝桁的胸口上,她翻了一下謝桁的衣襟。
感覺到小姑娘的手在自己胸口摸來摸去,謝桁的臉又黑又紅,「你……」
他一個你字說了半天,卻說不出下文,只能緊緊攥著手掌心。
「你什麼你啊?」秦瑟咕噥著,下一秒,她就在謝桁懷裡找到了個錢袋,頓時歡呼起來:「找到了!」
她從錢袋裡翻出了那二兩碎銀子。
謝桁見她終於停下來,面色緩了緩,但還是忍不住透了一層紅暈。
秦瑟喜滋滋地一抬頭,就看到謝桁耳尖通紅,她眨了眨眼,頓時福至心靈,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謝桁面色一僵,「你笑什麼……?」
「哈哈哈哈!」秦瑟本來還是小聲的笑,聽得謝桁的問話,她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謝桁緊抓住掌心。
秦瑟捂著嘴笑了一會兒,才失笑地搖著頭道:「謝桁啊謝桁,我沒想到你還是個純情小少年啊,就摸了一下你胸口,你臉就紅成了這樣?」
謝桁:「……」
秦瑟寬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沒事沒事,咱們都老夫老妻了,摸一下不會怎麼樣的,再說我一個姑娘家都沒怎麼滴,你羞個什麼勁兒。」
謝桁緊握住衣角,臉都緊繃起來,眉宇間卻漸顯厲色,聲音低低的,幾不可聞:「不是老夫老妻……」
秦瑟一頓,才想起來他們就是挂名夫妻。
瞥見謝桁那緊張的小模樣,秦瑟覺得這個便宜夫君還挺可愛的,她笑道:「那也只能怪你呀,誰讓你不先給我的?你要是先把錢給我了,不就沒事了?哦,我明白了,你是故意勾我去摸你的吧?」
她故意拉長了尾音開玩笑。
謝桁面色一沉,「沒有!」
「好好好,沒有就沒有,我開個玩笑的。」見他真的生氣了,秦瑟便不再逗弄他,繼而道:「行啦,天色不早了,我先扶你回房休息,明天早上我就去鎮子上給你買葯。」
謝桁聞言,緩了緩面色,道:「不用你扶。明天早上我跟你一塊去。」
「你這腿腳現在不能多動……」
「我有數。」謝桁說著便站起身來,也不扶牆,一頓一頓地朝自己住的西廂房走過去。
見他還在硬撐,秦瑟有些無奈,卻也不好過去打破謝桁少年人的驕傲,便摸了摸手裡的銀子,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經過這一天的折騰,秦瑟累得要死,回到房間便爬上硬得咯人的床上,一歪頭睡著了。
另外一間房裡,謝桁卻是一夜都沒睡著,心口滾燙。
……
秦瑟在玄門多年,養的自律性極高,天一亮,她就睜開了眼,即便困得不行,她還是翻身下床,換了身衣裳,一邊扎著頭髮,一邊打著哈欠出了房間。
但她一出來,就發現有點不對勁。
院子里瀰漫著一股臭味兒。
是血腥的臭味。
從院子外頭飄進來的。
秦瑟皺了皺眉,看了一下院子裡面,沒瞧見謝桁,應該還沒起。
她便攏了一下頭髮,提步朝院外走去。
幾乎在她一開門的瞬間,一灘暗紅色黏稠的液體,就潑到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