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作孽呀!
奉凌汐早知甄姨娘會這麼說,她故意露出一截手臂給老夫人看到之前,便已經想好了該如何應對了。
當即,她臉色閃過驚懼,緊緊攥著老夫人的衣袖,神情痛苦的喃喃道。
「祖母,凌汐不怪姨娘的,不過是一些傷而已,反正都被衣服遮掩起來了,沒有人會知道的,祖母就別罰姨娘了。」
奉凌汐的話讓老夫人的心一窒,她原來還以為奉凌汐不過是手臂上有些傷罷了,但是現在聽這意思,身上也有很多傷不成?
老夫人一想到蔡嬤嬤回來稟告的話——淮南王府世子對六姑娘極其看重,竟然當著大夥的面直接喊了六姑娘為卿卿,這六姑娘以後也只能進淮南王府了。
一想到這裡,老夫人就極其重視起奉凌汐的皮相,若是皮相毀了……
「蔡嬤嬤,帶六丫頭下去檢查。」她沉聲下令。
蔡嬤嬤應下,看向奉凌汐的目光多了一絲憐憫,她刻板的聲音柔和了許多:「六姑娘,請跟嬤嬤來。」
等奉凌汐跟著蔡嬤嬤走遠后,老夫人銳利至極的眼神才掃向在場眾人,當她的視線頓在正茫然著一張臉的邵氏時,也有些不滿了。
「三房的,怎麼說六丫頭也要喚你一聲母親,以前老身覺得你受了委屈,凡事順著你,六丫頭的事,老身可曾過問過一句?可十幾年都過去了,你還要膈應到幾時?要不老身把六丫頭帶到柏松院養著?」
老夫人極少教訓人,此時發落起人來,眾人都噤若寒蟬,不敢吱聲。
邵氏更是白了一張臉,她根本想不到作為母親的甄姨娘會虐待自己的孩子,加上她心中始終過不了那道坎,特別是奉凌汐那張與夫君五官極其相似的臉……
索性,當甄姨娘提出要自己養著奉凌汐時,邵氏就任由甄姨娘了,也好眼不見為凈,她覺得這樣各自安好挺好的。
如今,若不是親眼見到奉凌汐手臂上淤青的印記,她是根本不相信的。
因為她也是個做母親的,倘若發現奉凌羽身上破了一丁點油皮,她都心疼得不得了,就怕落下點疤來,可是剛才奉凌汐手臂上的傷卻是那樣的觸目驚心……
蔡嬤嬤腳步的匆匆回來了。
她臉上的神色很沉重,一回到老夫人的身邊,便把自己所見的,都壓低聲音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老夫人,六姑娘身上差不多沒有一塊好肉了,就是老奴看著也心疼得慌呀!」
沒有一處好肉?
老夫人的腦袋嗡地一下,她沒有想到會這麼嚴重,等急急深吸一口氣后,她嗓子乾澀地問蔡嬤嬤:「可能消得下去?」
蔡嬤嬤嘆息著點點頭,慶幸道:「都是淤青,將養半年應該能行,不過,六姑娘看著瘦得很,就像,就像吃不飽飯一樣。」
老夫人聽到這,頓時眼前一黑,什麼?安國侯府的姑娘會吃不飽飯?
「作孽啊!」老夫人氣得眼暈,她抖著手指著依舊跪地不敢起身甄姨娘,以及白著一張臉茫然的邵氏,許久之後,才復又指向甄姨娘,厲聲質問。
「甄姨娘!你說六丫頭自己磕碰的,可是怎麼個磕碰法,才能把全身都磕碰出沒一塊好肉來?你說——!」
甄姨娘一時想不出託詞,下意識偷偷去看站在邵氏邊上的凌羽,但是凌羽只是眼觀鼻,鼻觀心,好像完全入定一般,沒有給她任何提示。
這讓甄姨娘急得額頭沁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跟你說話,你看五丫頭幹什麼?」此時在老夫人的眼裡,甄姨娘就是一個禍害,不僅禍害了奉凌汐,現在竟然還想打上奉凌羽的主意。
頓時,老夫人忍無可忍地對立在一旁的丫鬟僕婦們道。
「都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的把甄姨娘押下去,打完二十個板子再丟進禁室關著,沒有老身允許,誰也不許放她出來!」
平時和善的老夫人驟然發威,僕婦們皆嚇得噤若寒蟬,命令一下,不敢耽擱,倆倆上前,夾住神情有些慌亂的甄姨娘,拖到一條剛搬出來的長條椅上,僕婦手執板子,手上不敢留餘力,啪啪打了起來。
甄姨娘養尊處優了這麼些年,身上的肌膚嬌嬌嫩嫩的,驟然被打上板子,哪裡受得住,頓時疼得嗷嗷直叫喚,老夫人聽得厭煩,當即讓人堵了嘴。
早已聽從奉凌汐吩咐悄悄回來站在不遠處觀望的瑞杏看到這一幕後,當即興奮地拔腿往回跑,她早已覺得甄姨娘對姑娘一點感情都沒有,現在看到甄姨娘被打板子,心底不知有多開心。
「姑娘,姑娘——!甄姨娘被打了。」瑞杏跑到凌汐面前大聲地嚷嚷出來后,才想起她臉上的神情太過幸災樂禍了,姑娘對甄姨娘可是掏心掏肺的好呢。
正當瑞杏有些尷尬地僵在原地時,卻見凌汐淡淡地點頭,便自顧自地收拾東西了,就好像聽到一個陌生人的事情一樣,那麼淡然。
「姑娘?你……不心疼甄姨娘了?」瑞杏有些懵。
凌汐嘆息一聲,她知道若是想要繼續讓瑞杏跟著自己,就必須要告訴瑞杏一些她的打算,若是瑞杏適應不了以後的爾虞我詐,還是早早把她送走的好,免得丟了性命。
「瑞杏。」凌汐牽著瑞杏的手面對面坐下,才慎重的開口:「甄姨娘挨打是我算計的。」
「啊——?」瑞杏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凌汐聲音輕柔地解釋:「有些事現在還不能讓你知道,等以後機會成熟了,我自然會全都告訴你,不過現在你知道一件事就好,甄姨娘她想我死。」
瑞杏的手倏然一顫,眼淚瞬間吧嗒吧嗒跟斷線的珠子似的落了下來,哭腔厚重:「姑娘,為什麼?為什麼呀?甄姨娘不是姑娘的生母嗎?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原本她以為甄姨娘不喜姑娘是因為姑娘不是兒子不能甄姨娘爭臉面呢!
凌汐眼神暗沉,若不是生母,當然是可以食子的了。
她抿了抿唇,繼續道:「瑞杏,我之所以跟你說這些,不過是想讓你以後多長些心眼罷了,現在我們太過弱小,只能徐徐圖之,你只要知道甄姨娘對我沒有善意就對了。」
瑞杏懵懵地點頭,感覺自己的主子變了好多,遲疑地問:「姑娘,之前姑娘說甄姨娘挨打是姑娘算計的,那那些傷?」
凌汐頷首后挽起袖子,把身上的淤青印記給瑞杏看。
凌汐手臂上怵目驚心的傷讓瑞杏心底一疼,忿忿不平的覺得打甄姨娘二十板子打少了。
眼看瑞杏的淚水又要決堤,凌汐無奈地搖頭,她溫柔地幫瑞杏把眼角的淚水拭去,嘴角含笑地解釋。
「雖然有些是真的是以前的掐痕,但是絕大多數都是假的,瑞杏別傷心了,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人欺負我們了。」
為了證明自己所說的,凌汐起身用胰子清洗手臂,不一會,斑斑點點的掐痕漸漸變淺。
「咦?」瑞杏湊近凌汐的手臂,發現果真如凌汐所言,頓時放心下來,不過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好奇。
「咱們屋后的雜院中不是有一棵核桃樹么?這不過是青核桃皮染色罷了。」
奉凌汐說的時候眼底閃過一絲冷色,這兩日她跟以前有些不同了,甄姨娘是一定會出現的,而每一次甄姨娘都沒有漏過掐她的舉動,這已經成習慣了,所以不坑她坑誰?
聽奉凌汐說是青核桃皮染色后,瑞杏恍然想起小時候玩青核桃時,手指總是被破了皮的青核桃皮染出青黑印子的模樣,終於是放下心來。
倏而,她看見奉凌汐此時正翻動一件舊衫,這是一件她去年換下來的,灰撲撲的丫鬟服,頓時,瑞杏疑惑了,不解地問。
「姑娘,您這是要做什麼?」
凌汐提著丫鬟服在身上比了比,覺得差不多后,她壓低聲音吩咐瑞杏:「明兒我要出門一趟,咱們的院子一年到頭也不會有人來,若真有人來了,你給我打掩護。」
「姑娘要偷偷出門?」瑞杏臉色微變,姑娘怎能獨自出門呢?萬一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
奉凌汐垂眸,想著渡生觀,想著那個高人,眼底只餘一抹堅定,渡生觀她是一定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