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與孫女或安國侯府都是很重要的事
奉凌汐越想越著急,額頭上漸漸沁出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她雙手緊攥床單,心快速地起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姑娘,你——」剛邁進房門的瑞杏驟然看到奉凌汐受了驚嚇的模樣,當即驚得手腳一軟,正捧著不易得來的蜜餞也咚咚咚地落了一地,咕嚕嚕滾遠。
瑞杏顧不得蜜餞,神情大變地撲到正控制不住渾身發顫,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的奉凌夕身邊,捧著奉凌汐冰涼的手,眼神焦灼,心疼地喚道:「姑娘?姑娘……」
奉凌汐知道自己現在很不妥,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的害怕,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沒事了,沒事了,這一世已經不一樣了,她不會再那麼傻傻的被她們欺了。
漸漸的,奉凌汐平靜下來,她反手攥緊瑞杏的手,神情凝重:「瑞杏,你扶我起來,我們往上房走一趟。」
奉凌汐暗暗給自己打氣,一定要把這婚事在板上釘釘之前推掉。
瑞杏驚訝地看著奉凌汐,不確定地問:「姑娘,你現在的身子這麼虛弱……」根本走不到上房吧?
但是瑞杏看到奉凌汐分外嚴肅的神情,頓時把剩下的話給咽了回去。
依舊讓瑞杏遲疑的是,姑娘還在禁足期,若是貿然出去,恐怕又要少不了一頓責罰,姑娘身子已經如此虛弱,再加一頓罰,豈不是雪上加霜?
奉凌汐換上一件素凈的青衫絲錦裙,她站在銅鏡中,纖指緩緩撥開額前厚厚的齊劉海望著鏡中的自己。
十三歲的她,巴掌大的白凈瓜子臉上,一雙似蹙非蹙的愁黛,丹鳳眼下右下角一顆醒目的紅色淚痣,眸中攏著霧蒙蒙的水汽,讓人見之猶憐,身子雖然略顯單薄,但是勝在肌理細膩骨肉勻。
第一次這麼認真打量自己的奉凌汐才知道她也是極美的,不過上一輩子總是低頭縮肩,唯唯諾諾,生生把優點給遮掩了。
奉凌汐眸底的悲意漸漸斂去,變得暗沉詭譎。
「瑞杏,幫我把劉海梳起來吧。」
她的嗓音如江南的吳儂軟語,說話時多用舌面和舌尖發音,聽起來像口裡含著一塊飴糖,語音輕清柔,甜酥軟人心。
瑞杏正愣愣地看著銅鏡中奉凌汐。
她總覺得姑娘好像變了,以前的姑娘說話時不敢看人,眼神發飄,比她們奴才還像奴才,說話的時候也緊繃著嗓音,本來姑娘的聲音挺好聽的,但是姑娘一繃緊嗓子,聽起來就令人覺得有些不舒服了。
對於奉凌汐的改變,瑞杏是歡喜的,她怔愣之後當即上前,手指靈活地把奉凌汐的劉海編起來,露出美人尖下光潔的額頭。
「姑娘真好看!」瑞杏圓圓的臉上,圓眼中閃過驚艷,她由衷的想:姑娘比安國侯府中所有的姑娘都要好看呢!就是清瘦了點……
收拾利索后,奉凌汐帶著瑞杏出了寒露院。
安國侯府是個五進的宅子,從三房的西跨院到正房要行過甬道,穿過花團錦簇的庭院,路過養著睡蓮和成群錦鯉的人工湖,走上抄手游廊,以奉凌汐現在的腳程需大半個時辰才能抵達正房。
那是老安國侯與老國侯夫人的所居之處。
奉凌汐剛一進正房走廊,柏翠院正廳中的老安國侯夫人便已經收到消息了,她保養得宜,看起來僅五旬,略顯富態。
安國侯老夫人微微蹙了蹙眉,喃喃自語。
「她來幹嘛?除了每月十五闔府吃頓家宴外,我這她根本就不會來,再說她不是正禁足嗎?」
一想到奉凌汐心思惡毒推嫡姐落水的事,老安國侯夫人便有些厭惡地擺擺手,對身後跟隨了她五十三載的蔡嬤嬤道。
「去攔下她吧,老身累了,已經歇下。」
蔡嬤嬤聞言無聲地施了個福禮后,腳下生風地出了柏松院,迎上奉凌汐,面上客氣,聲音卻冷淡地阻攔道。
「六姑娘,老夫人剛歇下,估摸著沒有一個時辰起不了身,老奴看您還是先回吧。」
奉凌汐早知會被攔下,若不是非要見老夫人不可,現在以她這兩眼發黑,兩耳嗡鳴,虛汗淋淋,搖搖欲墜的身子,早想暈死過去還舒服點。
但是她現在還不能暈,奉凌汐暗暗提醒自己,並狠狠地咬破舌尖,帶著鐵鏽味的疼痛讓她的大腦更加清明。
「蔡嬤嬤,我在這裡等著就好,若是老夫人醒了,還煩嬤嬤幫著傳句話,就說孫女有要事拿不定主意,還望老夫人見見孫女,這事與孫女或安國侯府都很重要!」
蔡嬤嬤有些驚訝地端詳起奉凌汐。
以前的六姑娘十分沒有存在感,她甚至都有些記不得六姑娘的長相,只知道六姑娘說話時聲如蚊鳴,含胸低頭,印象中只有一個烏溜溜的頭頂,打扮也死板老氣得很!
而此時的六姑娘說話會與人直視,眸中瑩然有光,小臉雖然氣色不佳,卻也楚楚動人,蔡嬤嬤眸底閃了閃,結個善緣又何妨?
於是蔡嬤嬤開口,聲音也緩和了許多:「六姑娘若是執意要等的話,老奴等老夫人醒來便替六姑娘傳個話可好?」
奉凌汐乖巧應下,走到廊廡下,身桿筆直,眼觀鼻,鼻觀心默默等待。
蔡嬤嬤便知道六姑娘是鐵了心要見老夫人了,她嘆息一聲,往正廳中折返,她會把話帶到,至於見或不見那就不是她一個奴才能作得了主的了。
回到正廳的蔡嬤嬤繞過紫檀木雕嵌壽字鏡心屏風,迎上正倚躺在羅漢榻上,靠著鬆軟靠枕的安國侯老夫人,知道老夫人正等著她回話。
施了一個福禮后,蔡嬤嬤一五一十回道。
「老奴出去正好攔下六姑娘,但是六姑娘執意要等著見老夫人,六姑娘說,有一件對六姑娘和安國侯府都極其重要的事拿不定主意……老奴觀六姑娘好似變了很多……」
老夫人知道蔡嬤嬤的性情,做事不徇私,能一絲不苟,但是現在卻有些替六丫頭求情的意思在內。
當即,安國侯老夫人冷哼一聲評論道:「看來六丫頭變得不是一般的大,你出去這麼一會竟然幫她說上話了?」
蔡嬤嬤知道老夫人不是真生氣,不過還是做足了認錯的模樣,她欠著身,誠惶誠恐:「老夫人教訓的是,老奴逾越了,還望老夫人恕罪!」
「行了!我何曾罰過你?」安國侯老夫人氣笑后又嘆息一聲道。
「六丫頭終歸是安國侯府的血脈,我這個做祖母的看著她蠢不可及豈不難受?罷了,既然你說她變了許多,便見一見吧,不過先晾上一個時辰再說,畢竟禁著足呢,無規矩不成方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