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杜醫生，謝謝

宋昌明，八十多歲了，此刻正閉著眼睛，安詳地躺在急診室的急救台上，臉色蒼白，毫無生氣。

儘管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杜翩若此刻也難免慌了手腳。她調整了心情，握了握微微發涼，有些僵硬的手指頭，滿臉冷凝地上前做了詳細的檢查，以及急救措施。

最後只輕輕吐了一句，「準備手術！」

轉身離開。

到了樓梯間，杜翩若掏出了手機，按下了一串號碼，那邊瞬間接通了！

「老師……」

杜翩若剛喊了一聲，電話那頭的周默幾乎是同一時間回了一句，「我在路上！首長怎麼樣？」

「要立刻手術！」

「嗯，我馬上就到！」

周默是北城醫科大心血管的頂樑柱，權威專家，是杜翩若的恩師，更是貴人！

說到貴人，杜翩若伸出手指頭數了一數，頓時讓人心塞不已，全是債。

好像她天生就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活到現在全靠無關緊要的貴人們的接濟。

三個小時后，手術室的燈暗了，推開手術室的大門，一身暗綠色手術服的杜翩若走了出來。

用最專業的姿態，極其自然的扯下口罩，對著神情或多或少都有些驚訝的一群病人家屬，微一頷首，唇邊扯出一抹極淡的醫生特有的官方笑意，朗聲宣佈道，「手術很成功！首長一會就會送到專護病房了！」

語畢，宋家人還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連句謝謝都沒有。

「那我先去忙了！」她又微笑著說了一句，打算轉身，邁腿離開。

她自認為這是一次完美嚴謹的術后通知。

「杜醫生！」

身後有人在她轉身之際，突然叫了一聲。

男人的聲音醇厚低沉，略微沙啞，卻又透著一絲薄薄的冷冽，如一層透明的冰片浮在空氣當中。

他這口氣略略有點涼，但也許並不針對誰，只是不熟。

就算杜翩若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設，但這一刻還是不免狼狽，臉上的神情有些鬆動，她很慶幸自己將口罩戴回去了。

杜翩若轉身，禮貌地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男子身姿高大挺拔，一身剪裁得體的高定西裝將他襯得氣質絕然出眾。

一雙眼深邃有神，鼻樑高挺，眉眼間早已不見當年那份不可一世的孤傲稚氣，多了幾許溫潤和善之態，許是浸潤商場多年培養出來的世故圓滑。

但落在她的眼裡，仍然高不可攀，盛氣凌人。

她彎著一雙杏眼，禮貌地笑問道，「還有事嗎？」

杜翩若轉過來的時候，男人已經垂下了眸子。

兩個人的目光輕輕擦過，她竟有片刻的失神。

「謝謝。」他說。

謝謝，這兩個字從他那兩片薄唇里念出來，客氣有禮，疏離淡漠。這感覺就好像是去餐廳吃飯，對著端菜的服務員說的一模一樣。

居高臨下的口吻一如當年，那俊美如斯的少年迎著陽光，一臉桀驁地像看著乞丐一樣地看著她。

杜翩若覺得他……還不如不說話的好！

這種虛假的修養能省則省了吧。

良久，手術室的消毒室里。

水龍頭的水嘩嘩的流著，杜翩若低著頭，雙手撐在洗手台上，任由臉上的水珠一顆顆緩緩滾落下水道，眼神無意識地凝視著那不停歇的水流，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