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回家
晚餐是苗嫂做的,她不知道陸墨珩喜歡吃什麼,就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沒想到陸墨珩一點都不挑,把菜吃了個精光。
陸墨珩的確是很久沒有感受過這樣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感覺了。
過去,他也試過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吃飯,可那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自從父親出意外去世,母親也成為植物人之後,他就很少像現在這樣吃一頓家常飯。
陸家人口不少,他有不少的親人,可是,那些親人只是親戚而已,沒有一個人真心關心他,後來,他也就習慣了。
現在,他坐在宋年年的身邊,宋大成一個勁給他灌酒,有那麼一瞬間,陸墨珩竟覺得這樣的感覺很值得珍惜。
「年年啊,老爸以前就在想,將來要是有了女婿,一定要和我的女婿好好喝一杯。現在你終於把我的女婿給帶回來啦,爸爸就不客氣了,先幫你把墨珩給灌醉!」
宋大成酒量不好,喝了一陣,耳根子連帶著臉一起紅了,宋年年也在邊上一個勁笑著,「隨你灌個夠。」
陸墨珩一杯接一杯喝著,宋年年給他使眼色,他便說道,「爸,少喝點,下回再喝,不著急。」
宋大成打了個酒嗝,擺擺手,「多喝一點,沒事的,爸今天開心。」轉過眼,宋大成看著宋年年,語氣很感慨,「這些年,我和年年過得都不容易,別人看見的是我們光鮮的一面,卻不知道,其實我們過得沒這麼好。」
宋年年皺了皺鼻子,「爸,誰說我們過得不好啦?」
宋大成不搭理她,繼續說著過去的事情。
通過他的口,陸墨珩知道了宋年年的過去。
小時候,她過的日子很苦,當年宋大成沒有技術也沒有學歷,連工作都找不到,他賺不到什麼錢,連帶著宋年年吃不飽也穿不暖,一天比一天瘦,大腿就跟竹竿似的。後來,宋年年的媽媽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生活了,於是在某一天,她收拾包袱離開,甚至帶走了家裡最後的一點買菜錢,只留下他們父女倆相依為命。
宋大成還是找不到工作,他買不起肉,就只能給宋年年煮稀飯,配上一點點蔬菜。宋年年就這樣被他拉扯著長大了,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宋大成知道自己對不住這個女兒。
錢始終是會花完的,即便有時候宋大成還是會去打一些零工,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有時候他實在是受不了了,就帶著宋年年去賭錢,運氣好的話,還真能贏回幾十塊錢,這樣一來,就又湊合著給宋年年買兩天菜了。
小時候的宋年年,幾乎連零食都沒有吃過,交學費的時候,宋大成總是東拼西湊,為了讓親戚們相信他是真的過得很慘,他就會帶著宋年年一起去借錢。借錢的時候,宋年年總是可憐巴巴地站在他的身後,她沒有哭,大大的眼睛卻像是會說話似的,她一個勁地盯著那些個親戚們看,可人家還是沒有心軟。
沒有辦法,誰都害怕和窮親戚沾染上關係,更何況,宋大成看起來的確沒有償還金錢的能力,就連一百塊錢,宋大成都不一定能還得出。
「我們可以借錢給人家,可借錢的人自己要識相,你們總是來借錢,我們拿出來,你們還得起嗎?大成,其實說起來我們也就只是遠方親戚而已,你怎麼好意思死皮賴臉的呢?」
小小的宋年年,就是這樣了解了什麼叫作世態炎涼,她總是一次又一次失望,她總是看著自己的父親卑微地低著頭,那樣的傷害,她忘不了。
即便後來的她卡里有花不完的錢,她還是沒有足夠的安全感,她總是能記得當初那些人對宋大成和她的刁鑽刻薄,這樣的感覺,很難被遺忘。
宋大成實在是喝多了,他摸著自己的額頭,對宋年年說道,「年年,爸爸對不起你啊。沒事,現在你長大了,以後就不會受委屈了!」
宋年年突然有點想哭,她紅著眼眶,沖著宋大成搖頭,在這個時候,陸墨珩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宋年年的手小小的,而她看起來卻很強悍,她的脆弱與平日表現出來的不可一世實在是很不一樣,聽著剛才宋大成說的那些話,陸墨珩是心疼的。
也不知道當年的宋年年,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接受那些人的惡意。說到底,她不過是一個孩子,她不過是一個孩子而已!
陸墨珩很心疼,表面上雖然沒有表現出什麼來,眼底閃爍的光芒卻忽明忽暗。宋年年感受著他的手心傳來的溫度,不由笑了起來。
宋大成喝得暈暈乎乎,靠在餐桌上呼呼大睡,宋年年站起來想要扶他回房,陸墨珩卻拉住她的手腕,「我送爸上去。」
宋年年突然意識到,陸墨珩會站在她的身邊,從今往後,他會給她遮風擋雨的。
宋年年笑著點頭,她看著陸墨珩走到宋大成的身前,手一使勁,就將宋大成背了起來。宋年年擔心宋大成會摔倒,便在他身後托著,沒想到陸墨珩的力氣很大,宋大成在陸墨珩的背上靠著,睡得安穩。
陸墨珩送宋大成進了屋,幫他躺好,給他蓋好被子。宋年年走到宋大成的身邊,停頓了一會兒,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髮。
宋大成的頭髮所剩無幾了,宋年年突然想到,其實年輕時的宋大成,頭髮很濃密。
宋大成睡得很好,打起呼,宋年年笑了笑,站起來。轉過身,她看見陸墨珩已經攤開了手,陸墨珩攤開手,宋年年笑著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陸墨珩陪著她回屋,拿了行李箱,下樓之後,他把車鑰匙放在宋年年的手上,「老婆,帶我回家吧。」
回家……這兩個字,多溫馨啊,從今往後,他們有了一個新的家,而他們是彼此的家人。
這樣的感覺妙不可言,宋年年突然有些感慨,她用力地點頭,笑得很溫婉。
在宋年年溫柔的眼神中,陸墨珩微微沉醉,他拉起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