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昊天璇璣

深林茂密，安靜至極，兩道人影，一前一後沖了過來。

乞丐踏入深林之後，就覺不對勁，等衝到水潭前的時候，更是吃驚，回頭大喝：「你為何來此？」

齊慕落在地上，沉聲說道：「你有為何來此？」

乞丐揮手一指，喝道：「是不是你打開了我的』水牢龍界』？」

齊慕心頭一跳，內心的想法在這一瞬間得到印證。面前的乞丐，應該就是水潭下面那具女屍體的愛人，這裡應該是乞丐為自己的愛人所建造的墳墓，而自己的確誤打誤撞，發現這裡，再後來就是鳩佔鵲巢的事情了。

齊慕心中有愧，一拱手，說道：「前輩，我三年前就發現了這裡，兩年前我所愛之人為我而死，師父指點我，說必須找到一方世界，才能做到肉身不腐。我只當這裡是無主之地，所以帶著愛人在這裡寄居，實在不是故意打擾的。」

乞丐雖然憤怒，但聽到齊慕說到愛人，還是微微嘆氣，跟著跳入水潭之下。齊慕連忙跟著跳了下去。

水潭之下，石床之上，兩具身體靜靜躺著。齊慕輕飄飄落下水潭，只見那乞丐正趴在另一張床邊，雙手緊緊攥著那女屍的手，臉上平靜，眼睛里卻滿是柔情。

齊慕心頭暗道：這裡果然是他的地方，不過他能夠創造一方世界，實力應該強橫，為何不是自己對手？

乞丐回頭看著齊慕，再看看床上，然後說道：「我床上躺著的，就是你的愛人么？」

齊慕低頭看著秦柔夷，那一張俏生生的臉龐，一直都在自己的腦海里縈繞。甜蜜與痛苦同時湧上來。齊慕強行壓制思念，抬頭說道：「你的床？」

「這裡有兩張床，我與璇兒一人一張。」乞丐笑了笑：「沒想到讓你佔了便宜，佔了我的地方。」

齊慕微微皺眉：「璇兒？你是……」

「我叫張楚鋒，這是我愛妻劉璇。」乞丐說道：「這裡本是我們生活的地方，璇兒病故之後，我就建下這一方世界，以養護她的肉身。」

「張楚鋒，劉璇？」齊慕默念兩遍，忽的睜大眼睛，伸手指道：「你，你們是，你們是玄天宗的『昊天』和『璇璣』？」

張楚鋒微微一愣，繼而笑道：「我以為現在的年輕人已經不認識我了。你還聽過，我倒是沒想到。」

齊慕驚訝道：「你和白帝，江一仙都是師兄弟，他們多是老頭兒了，你怎麼還這麼年輕？」

「我年輕么？」張楚鋒伸手摸摸臉頰，笑著說：「歲月也許沒在我臉上留下痕迹，但我確實是個老頭兒了，面嫩罷了。」

他說著轉過身來，掏出盒子，朝著劉璇的身體就放過去。齊慕喝道：「你幹什麼？」

「傳說不老心可以復活死人，我當然是要復活璇兒了。」張楚鋒一邊說著一邊就要把盒子中的不老心傾倒入劉璇口中。齊慕刷的站起，兩把鴻鈞對準張楚鋒。

「前輩！」齊慕咬牙道：「我要不老心救小柔！」

「這是我的地方，這是我的不老心，我要救人的。」張楚鋒頭也不抬：「我勸你還是小心點，你進入這裡，就是在我的一方世界里，這裡只有我的規則，沒有你逞強的時候。」

「胡說八道！」齊慕火氣上來，就要搶奪不老心，但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兩把劍也是無法再靠近半分。

這種感覺類似於墜仙之城，齊慕恍然，自己身處對方所造世界，一草一木都是對方法力所造，對方只要一個念頭，就能控制自己。

齊慕身體無法動彈，鴻鈞劍也是一樣無法操縱。

張楚鋒回頭看看齊慕，然後笑著說：「對不住了，小兄弟，我們都為情所困，但情之一物，是自私的。抱歉了。」

齊慕眼睛睜大，偏偏無計可施，就這麼看著張楚鋒把盒子對著劉璇的嘴唇，然後火紅的不老心，掉入口中。齊慕眼珠往下，看著躺著的秦柔夷，只覺一切都已經沒辦法，自己多年辛苦白費，再也無法聽到秦柔夷說話，再也沒辦法看見秦柔夷睜開眼睛了。

萬千痛苦情緒湧上心頭，齊慕心如刀絞，汗如雨下，忍不住閉上眼睛，正好進入內視狀態，卻見自己體內元嬰，正凶神惡煞，盯著自己。

元嬰抬手一指，喝道：「沒用的東西！搶回來！」

齊慕心頭一顫，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元嬰講話。元嬰說完這句話，低下頭來，雙手張開，跟著哇呀呀叫喚不停，齊慕體內氣息化作五彩之色，更是強大，被一方世界規則控制的齊慕，身體也開始顫抖，緊跟著轟然一聲，齊慕周身氣浪掀開，自己行動恢復自如，轉眼就繞到床邊，劈手就抓，張楚鋒伸手擋住，卻被齊慕一掌拍斷手臂。

張楚鋒摔倒在地，驚訝道：「你在我的世界里，怎麼打破規則的？」

齊慕怒氣沖沖，低頭就要拿不老心，卻看到不老心已經進入劉璇體內。他又驚又怒，猛地抬起手，就要開膛破肚，跟著腦地啊甩動，恢復一絲清明，拚命甩頭，叫道：「不行，不行！」

齊慕連退兩步，背靠牆壁，拚命控制著自己的手，不去做那等殘忍的事情。這個時候，身後牆壁卻開始脫落土層，地面搖晃，石床也開始出現裂紋。

齊慕一呆，低頭看去，張楚鋒正盤腿坐在地上，背靠著石床，而石床上的劉璇，正在一點點化作白骨，不出十秒，只剩下半具骨架，再無其他。

齊慕驚詫不已，連忙問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張楚鋒抬起頭來，臉上開始出現變化。雜亂的黑髮掉落，只剩下枯黃慘白的頭髮，臉上皮膚皺起，身上肌肉盡去，只剩下枯老死皮。

在這一瞬間，張楚鋒竟然從一個中年漢子，變成了一個老頭兒了。

齊慕更是驚詫，卻見張楚鋒笑道：「道長，我要死了。」

齊慕驚道：「前輩，我我，我剛才，是我剛才那一嗎？」

「不是，只是我，累啦。」張楚鋒笑了笑，說：「你且看那不老心，是不是在骨架之內？」

齊慕看了一眼，連連點頭，張楚鋒笑著說：「我已經用完了，嘿嘿，不跟你搶，你拿走吧，快去，救你的愛人。」

齊慕衝過去抓起不老心，也不怕手掌被燙，低頭看著張楚鋒，再看床上白骨，忽的反應過來，叫道：「不！吃了這不老心，就要變成一具白骨？不行，絕對不行！」

「不會的，璇兒一直都只有一副白骨罷了。」張楚鋒笑著說：「不老心，不老心，能讓死人復生，但卻不能讓白骨生人。璇兒早已屍首無存，只有半具白骨，讓我保留至今。」

齊慕不知何意，但手上滾燙，忍耐不住，轉身探出手來，然後小心翼翼放入秦柔夷口中。秦柔夷吞下，雖沒變成白骨，但也沒有睜開眼睛，真的復活。

齊慕看在眼裡，連退兩步，顫聲道：「難道，難道不老心的傳說，是假的？」

「並非是假，只不過還有時間緩和。」張楚鋒笑道：「過段時間，你再看變化。」

齊慕一愣，水潭之下又是搖晃顫抖，就要崩塌。齊慕彎腰抱拳，顫聲道：「前輩，我，我，我不知道說什麼，太謝謝您了！」

他說著一頭磕下，直接把面前石頭地面磕出裂縫來。齊慕接二連三磕頭，張楚鋒笑著說：「不用了。我還有一刻，就要身死魂消，只是這麼多年，不吐不快，不如這一刻，你就好好聽我講個故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