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神仙索

我身體上的壓力越來越大，接著劇痛開始衝擊我的神識。我知道金甲神符的時間到了……

就在生死存亡的最後一剎那，變異守宮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腹腔中的吸力消失，改為猛然往外吐氣。同時它的嘴巴也猛然張開，我趕緊趁此機會倒退出去，閃在一旁。我沒有繼續逃跑，想看看變異守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變異守宮吐出來的不僅只有辛辣酸臭的氣體，還有其他的東西，例如胃液，酸水，未消化的食物，同時還伴隨著大量的鮮血，泛著白沫子往外翻湧。

「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喃喃自語。

「我能告訴你。」聲音從上方傳來，特別耳熟。

耳熟中還帶著一股子親切。

假如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人應該是我爸，哈哈。

能一出手就把變異守宮搞得如此慘烈的，除了大神棍范劍，還能有誰？

「老爸，你時間掐算的精確到秒了啊？你知不知道金甲神符已經消失，我差點就死啊？」確認是我爸之後，我開始抱怨。

老爸從空中緩緩落下，衣袂飄飄，看起來非常瀟洒，非常英俊。

老爸今年五十齣頭，我覺得假如他肯焗個黑油打幾針羊胎素，完全可以把自己弄年輕十歲，再給我找個便宜老媽都沒有問題。

但是老爸覺得神棍就應該有神棍的樣子，如果把自己整的太過英俊，很難讓人產生信服力。

「無命，老爸算出你有難之後，不惜耗費真氣使出神仙索，這才堪堪趕過來。」老爸風輕雲淡的說道。

「老爸，你真的會神仙索嗎？」

「我不是早就和你說了，我是麻衣神相，手段通天。會神仙索有什麼稀罕的。」

神仙索前面也提到過，是麻衣相士的大把戲之一。

最早的神仙索出自唐朝的《三十三劍客圖》，裡面有個嘉興的道士被抓進了監獄，說的就是他脫獄的事。唐明皇風流天下，每一年都會在民間舉辦嘉年華會。嘉興這一年沒有拿出什麼好節目，縣令就在民間大肆懸賞能人異士。後來在獄卒討論的時候，被這個道士知道了。

他說他會玩繩子戲法，能把繩子扔到空中定住不動。獄卒報給縣令，縣令就讓他試試。

這道士捧了一團長繩子，一開始往上面拋了四五丈，繩子果然在空中定住不落，然後他繼續拋，加到七八丈，最後一口氣拋出二十丈。長繩筆直，直入雲端。道士攀住長繩子，開始往上爬，爬到地下的人快要看不見的時候，忽然往旁邊一縱身，整個人化為一個黑點瞬間消失。

如果用道家法術來揭秘的話，神仙索並不複雜，繩子之所以不落，全憑施術者的一口真氣在支撐。

至於如何憑空消失，又是如何轉眼千里之外的，牽涉的卻又是另外一種大把戲：千里御風。

「無命，其實從你們一進洞我就趕來了。修道之人，經歷的生死考驗越多，修道時產生的心魔就會越少，所以我才沒有急於出手救你。」

「哼，老爸，你最會坑我了。」陡然一見到老爸，我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除了開心就是安心。

我心裡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譬如關於胖子的事，譬如關於我燒給白輕雪的紙槍。

那把槍太過怪異，重量沉重，自帶殺氣。

可是還等我張嘴，老爸就說：「無命，你趕緊追上你的同伴。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等你們找到青龍煞我們再見面好好聊。」

「老爸，青龍煞真的在我們要找的大墓下面嗎？你不是說和黃家祖墳有關嗎？」

「我已經調查清楚，那座大墓就是黃家祖墳。你趕緊去吧，他們在前面等著你呢。」

說完老爸就快步出了山洞，朝空中拋出了一條長繩，兩手交替攀附，身體越升越高，最後連人帶繩都不見了。

正是如假包換的神仙索。

神仙索太耗費真氣，頻繁使用會損傷真元。也不知道老爸有什麼急事，居然連番使用神仙索。

老爸既然能使出神仙索，那麼肯定也會千里御風了，可惜我這次無緣去看了。

石縫後面的路果然好走，而且越走越寬闊。一路上再也沒有遇見任何怪異的場景，一直到我從山腹裡面走出來。

胖子他們四人就在山腹出口處等著呢。

「小范，你怎麼那麼慢？沒出事吧？」宋鈺一看見我就跑過來抓住我的手問。

「沒事，沒事。」我不多做解釋。

胖子和狐狸也沒說什麼，只有老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出了山腹，就只有往下面走的路了。宋鈺推測的沒錯，這裡的確有一個幽深的山谷，看起來很有點鳥語花香的味道。山谷成人字形，宋鈺拿出天工羅盤再次定位，這一次相當精準，大墓就在人字形的中間絕地處。

山谷裡面風景雖然不錯，路卻依然很難走。到處都是那種纏繞瘋長的藤類植物，葉子上都長著倒刺。就算是身手最好的老鷹臉上也是掛了好幾道傷痕。

而且我們還不能走走停停，因為腳底下的草叢裡有毒蛇出沒。

宋鈺最鬱悶，女孩子的臉本來就嫩，現在幾乎全花了。

「不行，我不去了。再走下去，我沒法見人了！」宋鈺終於崩潰。

「你可真夠笨的，不會用衣服包住臉嗎？」我說道。

「哪有帶衣服啊？」

「我的給你，我穿紙衣。」說完我把身上的襯衫脫下來遞給宋鈺。然後片刻功夫給自己剪了一件道袍，打火機燒了穿在身上。

「姐夫，你幹嘛不早點提醒我啊？」

這會功夫我倆已經掉隊，宋鈺又開始喊我姐夫了。

「其實我覺得毀容對你來說是件好事，你看你都發過誓今生不找對象，美貌對你來說是一種困擾啊。還不如變醜，落個耳根清凈，省的那天自己忍不住偷吃還要被雷劈。」

「姐夫，你太壞了，居然敢調戲我。」

「老話說了，小姨子就是姐夫的半個屁股，我調戲你本來就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啊……」話沒說完，宋鈺就踹了我一腳。

尷尬過後就是沉默，沉默的各自想著心事。過了一會，宋鈺和我說了一聲對不起。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為她自作主張害我和白輕雪結下天地婚約的事情道歉。不過我現在對她毫無怨意，反而有點感激。

我在變異守宮口中閉眼等死的時候，已經明白了自己的真心。哪怕我和白輕雪一輩子只能陰陽相隔，我也絕不後悔。

當我和宋鈺終於走到山谷絕地處時，胖子他們三個已經開始抽第二根煙了。

「那什麼，我開始分金定穴吧。」宋鈺有點不好意思的說。

然後她一邊撥弄羅盤，一邊嘴裡念念有詞：

此地浮針，陰神迎門，不可動土。

此地轉針，銜怨未休，不可動土。

此地逆針，人才兩敗，不可動土。

此地……

山谷絕地一共也就兩百多平米的空地，宋鈺來來回迴轉了好幾圈，最後終於選了個打盜洞的最佳選地。

帶了一天一夜的洛陽鏟派上用場了，老鷹和狐狸輪番上陣，僅僅用了半個小時，就開了一個洞口直徑兩尺的盜洞，洞口是兩尺，越往下越寬綽。

挖到十米深的時候，倒出來糯米澆築的砂石土層，再往下無論怎麼使勁都挖不動了，那怕用的是錳鋼打造的洛陽鏟。從糯米土層看來，下面的確有個大墓。

老鷹歇了一會抽了根煙，一口氣又喝了兩罐紅牛，這才把繩子纏在身上，抓起一把鐵釺子準備下去探穴。

下去沒多久，老鷹在裡面說找到墓頂了。宋鈺讓他朝東南方向挖，還扔了一個指南針進去。地先生不僅要望氣尋穴，還要精研各朝各代墓室的構造。

老鷹孤軍奮戰了一會，又朝上面喊，讓再派個人下來運土。狐狸不等胖子吩咐，就主動下去了。

老鷹打洞，狐狸運土，我和胖子在地上拉繩子往外倒土，配合的還算融洽。熱火朝天的幹了半個小時，下面的土質顏色開始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由最初深褐色，轉為深紅，最後居然變成了鮮艷的血紅色。

聞起來還有一股子血腥味。

「鈺小姐，這顏色不對啊？他倆在下面挖到什麼了？」

胖子一臉狐疑的說道。

「這叫血沁土，只有在死傷過萬的積屍之地才會有，可是咱們腳下明明是一座將軍墓，怎麼會有這種土呢？」宋鈺也是詫異無比。

胖子朝下面喊，想問問怎麼回事，可是老鷹和狐狸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咋地，根本沒有回應他。

但是繩子卻沒有停止，仍然每隔一段時間就晃動一次，拉出來滿滿一筐血沁土。

血沁土的顏色越來越鮮活，也越來越潮濕，用手一抓，彷彿還能滴出血水來……

胖子不敢再拉了，沉默了一回忽然拔出手槍指著我說：「小崽子你下去看看怎麼回事。」

「胖哥，你幹什麼？快把槍收起來。」

「呵呵，鈺小姐，這穴是你定下來的，現在出了這種事，你說我該怎麼做？你是黃金眼老爺子的愛徒，我不敢動你，但是他必須給我個交待。你還記得當初這小崽子怎麼說的嗎？天賜不受，難辭其咎。」

這話的確是我說的，所以我只能下洞。我把身子從皮筐上面接下來，系在腰間，做出一副認命的樣子。

「小范，你不能下去，下面很危險。」

「鈺小姐你這麼說就不對了，他的命要緊，我兄弟的命就不要緊了嗎？」胖子冷冷的說道。

「宋鈺，你在外面等著，我很快就會上來。」

「那萬一你在下面……」

「沒有萬一，你等我就是了。」

我根本就沒打算真下去，又怎麼會有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