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個家

安然無恙的走出何平飯店，秦律己還給李潛叫了輛計程車，送他回孤兒院。

短短半天的功夫，對李潛而言，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

父母的消息和死訊同時傳來，李潛以為自己這輩子難與他們再有交集，沒想到卻因為一間小小的何平飯店，又將他引到了一條全新的人生路上。

這是后話。

李潛迫切地想要知道父母死亡的真相，於是下了計程車以後，直奔宿舍。

可當他來到宿舍門外的時候，卻發現不見了張偉的蹤影。

不僅張偉不見了，就連張偉和自己的床位，也換給了別的孤兒，他們的私人物品也全部不見了。

包括之前李潛和張偉存下來的三千塊錢，還有能夠換來父母死亡真相的諾基亞手機。

「這是什麼情況，阿偉？阿偉！」李潛喊道。

「潛哥，張偉哥早上被人領養走了。」躺在宿舍入門左手邊的瘸子說道。

「什麼？！」

李潛心裡一驚，連忙拿出手機，發現張偉給自己打了好幾通電話，但自己都沒能接到。

回撥過去，已經是關機狀態了。

「潛哥，你也被領養走了對嗎……真羨慕你們，手腳健全，不像我們這樣的殘疾孤兒，永遠都不會有人領養，十六歲以後，或許只能去街上乞討了……」

瘸子靠在牆角，望著那如同監獄鐵窗般的窗戶，窗外看不到一片綠葉。

李潛咬了咬牙，轉身朝樓下的院長辦公室走去。

張偉不可能自己一個人走，他肯定誤會自己也被領養走了，才甘心離開的！

李潛必須去找吳美鳳問清楚張偉的下落，去找他當面說清楚！

院長辦公室里，吳美鳳正在教育幾個不守規矩的孤兒，李潛推門而入，直接問道：

「張偉被誰領養走了？」

吳美鳳瞪了李潛一眼，指了指辦公室的門。

李潛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出辦公室，又重新敲門，等吳美鳳說「進」以後，才走進來。

「按照我們孤兒院的規矩，孤兒一旦被領養，就徹底斷絕了和過去的關係，所以李潛，你就和張偉永別吧，我不會把張偉的聯繫方式給你的。」吳美鳳把其他幾名孤兒趕出了辦公室。

對大多數孤兒來說，在孤兒院雖然能夠找到真正的友情，但被領養走以後，這段回憶就不那麼美好了。

被領養，意味著全新的生活開始。

院里也是為了防止其他孤兒上門騷擾，干預被領養的孤兒來之不易的家庭生活，所以定了死規矩——除了院長以外，其他人都不允許知道被領養的孤兒的下落。

當然，若是有關部門要查的話，吳美鳳也必須配合。

「這條規矩刻在咱們院規里，你記性那麼好，能倒背如流，不會不知道吧？」吳美鳳問。

李潛咬了咬牙，他知道要從吳美鳳這裡撬開嘴不容易，所以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浪費時間。

他又問道：「我和張偉的東西呢？」

「當然是被張偉收拾走了。」

吳美鳳說道:「對了，我剛剛得知了你親生父母的情況，你也不用太難過，畢竟已經有家庭願意領養你了，你就在這裡等著，你的新爹媽一會兒就來接你了。」

面對吳美鳳近乎羞辱式的安慰，李潛深吸了一口氣，情緒由憤怒轉為了平靜。

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院長媽媽，多謝您這些年的照顧了。」

「記得我的好就行，以後發達了，可別忘了給院里捐錢。」吳美鳳眼皮也不抬一下。

「會的會的，院長媽媽，咱們來一個臨別的擁抱吧！」

李潛說著，不由分說地張開雙臂，吳美鳳也沒料到李潛這小子會對自己如此感恩戴德。

等她回過神來，李潛已經後退兩步，走出院長辦公室了。

「這小子不是一向和我不對付的嗎？怎麼今天這麼乖？」

吳美鳳自己都覺得納悶。

我吳美鳳的人緣有這麼好嗎？

……

黃昏時刻，夕陽西下，孤兒院的院子里，生鏽的鞦韆下光禿禿的沒有綠草，幾個髒兮兮的皮球躲在角落，鐵門上的大鎖靜悄悄的。

李潛坐在孤兒院的院子里，一串鑰匙在他的食指指節上甩動。

這串鑰匙是吳美鳳辦公室的鑰匙，是李潛剛才趁著和吳美鳳擁抱的時候偷過來的。

吳美鳳不肯給他張偉的聯繫方式，他也只能親自去找了。

一輛寶馬車停在孤兒院門口，梁正德和丁沛茹走了下來，吳美鳳很快也迎出門外。

「你們可算來了，李潛跟著你們吶，那是去享福去咯！」

吳美鳳話說得好聽，但梁正德夫婦早就知道她的為人了，所以只是隨便寒暄了幾句，便朝李潛走來。

「讓我陪孩子聊聊吧。」丁沛茹說道。

吳美鳳粗著嗓門說道：「聊，隨便聊！要是李潛答不上，和我聊也行！」

「我想單獨和他聊聊。」丁沛茹補充道。

吳美鳳有些不情願地看了李潛一眼，跟著梁正德走到一旁。

丁沛茹整理了一下發尾，坐在李潛身邊的鞦韆上，帶著熱氣的風兒輕輕吹拂，李潛聞到了一絲清香。

這股清香，在孤兒院可是很難得的。

「對你親生父母的事情，我們感到很抱歉，」丁沛茹溫聲說道，「小潛，你現在終歸是未成年，也沒有經濟來源，我聽吳院長說，你想讀書，對嗎？」

提到讀書，李潛就忍不住想起已經離開的張偉。

他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和你梁叔叔都是老師，可以輔佐你的學習，你跟我們回家去，就當是住在宿舍里，我們也不會強迫你喊我們爸爸媽媽，等你經濟獨立以後，要走要留都隨你的意，怎麼樣？」丁沛茹問道。

李潛低聲答道：「院里比我小的孩子有很多，你們為什麼選擇了我？」

「也許是緣分吧，」丁沛茹笑了笑，「你梁叔叔在那麼多孩子里，一眼就看中了你，不僅是因為你在院里成績最好，還因為你有好學之心，是個可塑之才。」

「可是我和梁叔叔從沒有見過。」

「梁叔叔讀過你的作文，他是心理學教授，能夠通過你的作文，看出你的許多性格特點。」

李潛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他望向二樓的窗戶，鐵欄杆后黑漆漆的，夕陽和晨光都照不到那裡，如今張偉也離開了。

「我……願意跟你們回去。」

……

梁正德夫婦住在倉麓區的江南城，小區對面就是兩座大型商場，這裡是榕城有名的富人區，房價均價在五萬以上。

李潛之所以知道這裡，是因為去年暑假他兼職發傳單的時候，聽負責人提起過。

做夢也想不到，自己也有住在這裡的一天。

梁正德停好車以後，李潛主動下車拿行李，但丁沛茹卻搶先了一步，提著李潛的行李說道：

「讓阿姨來吧。」

李潛猶豫了一下，縮回了手，說了一聲謝謝。

梁正德下了車，順手從丁沛茹手裡接過行禮，夫妻倆對視一笑。

不難看出，梁正德和丁沛茹十分恩愛，夫妻倆也想給李潛一種受關心的感覺。

受關心的感覺，李潛是體驗到了，但他卻無法適應。

「江南城2棟502，小潛，記住這個地址，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梁正德笑著刷了門禁卡，帶著李潛走進電梯。

房子是一座小洋房，不過七層而已，梁正德買下了頂三層，打通了以後建成複式。

電梯是入戶電梯，刷卡后直上五樓。

叮——

電梯門剛剛打開，一捆毛線團忽然朝李潛飛來，李潛本能地接住毛線團，疑惑地往電梯外看去。

只見電梯外，一個「小矮人」穿著蜘蛛俠的衣服，不停地變換著poss。

「可惡的章魚博士，這次你又帶回來了什麼幫手？嘗嘗我的蜘蛛網！」

小蜘蛛又丟出了兩捆毛線團，但不過才飛了半米遠就滾落在地，連梁正德的腳趾頭都碰不到。

梁正德沉默了一陣，突然手舞足蹈地說道：「啊，煩人的小蜘蛛，我章魚博士這次一定會贏過你的！」

梁正德撲出電梯，一把抱起小蜘蛛，在她的胳肢窩裡撓個不停，小蜘蛛頓時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

「章魚博士，你帶來的幫手叫什麼名字？」小蜘蛛壓著梁正德的手，憋著笑著問。

「他呀，」梁正德撩起了小蜘蛛的面具，說道，「他叫『哥哥』。」

「哥哥？」

小蜘蛛的面具之下，是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水靈靈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有些嘟嘟的小嘴。

原來是一隻蘿莉蜘蛛，看樣子不過五六歲的模樣。

還沒上小學就出來打壞人了。

小蜘蛛的眼神，慢慢變得驚喜起來，她直接從梁正德的懷裡「溜」了出來，衝到李潛面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膝蓋。

「太好了，我有哥哥啦！我有哥哥啦！」

李潛無奈地望向丁沛茹。

丁沛茹小聲地說道：「她叫安然，也是一名孤兒，我們在五年前收養了她，她一直想要一個哥哥，所以……」

「所以梁叔叔才選擇了我？」李潛問道。

丁沛茹只能承認道：「有這一部分的原因。」

李潛沒有說什麼，只是捏了捏小安然的臉蛋，然後問道：「我的房間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