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180
魏帝更是臉色鐵青。--
屋裡的那一對還在溫柔纏綿,不過,桓廣陽腹中很不合時宜的發出一聲可疑聲響。
「你餓了么?」江城蹙眉。
桓廣陽不好意思的「嗯」了一聲。
江城氣憤,「所以北魏皇帝不惜發動一場戰爭也要把你弄過來,為的是什麼啊?難道把你弄了來之後就是要綁著你關著你餓著你折磨你么?他是不是閑瘋了,這麼無聊?」
魏帝臉黑得像鍋底一樣。
賀堅心裡咯登一下。
桓廣陽委屈,「我也不知道。他說他是我親生父親,但是他哪是拿我當兒子,簡直是當賊。」
「就是,又是綁又是關還要餓肚子,他不是拿你當兒子,是當仇人。」江城忿忿的說著話,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口袋嘀咕道:「我裝了點心給你的,不知還能不能吃了。」
她解開布口袋看了看,有些懊惱,「唉,都碎了。」桓廣陽笑,「碎了也能吃。阿令,我現在什麼都能吃。」江城一臉心疼,「看看,餓成什麼樣了。幸虧我來了,要是我不來,你肯定會餓壞的呀。」捏了點心喂到桓廣陽嘴邊,「快吃吧。」桓廣陽張開嘴吃了,連連稱讚,「味道真好。」江城得意,「單吃點心太幹了,我還給你帶了水。」變戲法似的又取出一個精巧的小瓶子,「呶,給你。」一開始是桓廣陽吃點心喝水,後來就變成他們兩個人一起吃吃喝喝了,一袋碎點心,一小瓶水,兩人卻是有滋有味,很享受的樣子。
一面吃吃喝喝,還一面說話。
「你在這裡真可憐啊。」「嗯,太可憐了,如果你沒來,我會被他們餓死的。」「什麼仇什麼怨,要這麼對待你?」「不知道,大概上輩了欠了他的錢吧。」「阿父阿母對你多好啊,哪捨得這麼對你?」「嗯,阿父很寵愛我的,從來捨不得打我罵我,更不會把我關起來餓著我。」「對啊,那才是親生父親的樣子嘛。」
魏帝實在受不了,氣沖沖的走了。
賀堅趕忙跟在魏帝身後離開了。
「陛下,陛下。」魏帝步子邁的虎虎生風,賀堅要一路小跑才能追上他。
魏帝猛的轉過身,眼中怒火隱現,「你憑良心說句話,朕對小七還算沒耐心么?關愛不夠么?不像親生父親么?」賀堅柔聲道:「陛下對七郎好的不能再好,把所有的證據攤在他面前給他看,苦口婆心耐心勸說,七郎固執不肯聽,陛下一氣之下,才會被把他關起來的。」魏帝余怒未息,「這臭小子冥頑不靈,朕必須要管教他!」賀堅陪著笑臉,沒敢接話。
魏帝可以罵「冥頑不靈」,他卻不好附和的。
「小七多久沒進食了?」魏帝發了通脾氣,驀然問道。
賀堅低聲道:「回陛下,自從您下旨把他關起來之後,他便不肯進食了,連水也不肯喝……」
魏帝胸膛起伏,「逆子,逆子!他失蹤二十年,朕一天也沒有放棄,苦苦找了他二十年。費盡心血把他找回來之後,他卻是這般忤逆不孝!」
賀堅默默無語。
他挺同情魏帝的,可是也同情桓廣陽。人家正好好的做著桓大將軍和壽康公主的愛子,忽然間有人告訴他「你另有身世,另有身份」,誰能坦然接受?
魏帝臉色陰沉的站了許久,抬腳往外走。
賀堅忙跟上去,「陛下,七郎這裡,暫時不管了么?」
魏帝冷聲道:「一袋碎餅哪裡能夠裹腹?命人立即送吃食過來!」
「是,陛下!」賀堅趕忙答應。
魏帝怒氣未息,一陣風似的走了。
桓廣陽側耳靜聽片刻,把江城緊緊抱在懷裡,小聲在她耳畔說了句什麼。江城驚喜的跟他確認,「只有咱們兩個人了么?」桓廣陽點頭,把她抱得更緊了,江城抱怨,「這麼用力,我都快要喘不過來氣了呀。」口中雖這麼抱怨,卻伸出雙手也抱緊了他。
兩人靜靜相擁了許久,桓廣陽低聲道:「阿令,你沒來的時候我痛苦極了,一個人躺在這裡,不想說話,不想動,什麼也不想做……」江城心疼的輕吻他臉頰,「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很痛苦,所以我來了。就算我救不了你,也要陪著你啊。」這個時候他最需要的就是親人了,可憐的十三郎。
門從外面打開了。
桓廣陽和江城轉頭看過去,只見兩列身著青色宮裝的女子低眉順眼走進來,每人手中都捧有托盤,托盤中放著碗、碟、盤、盞等。
把食物一一擺好,這些人也不說話,躬身行禮,後退幾步出去了。
江城知道桓廣陽餓了很久,盛了碗湯遞給他,「先喝湯。」桓廣陽孩子氣的小聲嘟囔,「我是大梁子民,不食魏栗。」江城笑,「乖了,先喝湯,然後吃飯,吃飽有力氣了咱們才能設法回去啊。阿父阿母還在家裡等著咱們呢。」桓廣陽胸中一熱,「你說的對。」接過湯碗,慢慢把湯喝了。
江城也沒好好吃飯,便陪他一起吃了。
兩人吃完飯不久,方才的宮女又進來了,這回是把殘羹剩飯收走。
外面有位女官把每樣飯食都仔細看過,一一記錄下來。這女官的記錄不久之後傳到了魏帝案頭,魏帝看后,哼了一聲,「這臭小子總算肯照常進食了。」順手遞給了一旁的賀堅,賀堅忙拿過來看了,含笑說道:「就算是七郎和江城公主兩個人的食量,這些也不少了。恭喜陛下,七郎肯進食,這便是他的心結慢慢打開了。」魏帝惱怒的道:「還以為他有志氣到不食魏栗呢。」雖是氣惱之色未減,眼眸中卻有了歡喜之意。賀堅看在眼裡,未免心中嘆息。
「臣在建康之時便聽說七郎和江城公主夫婦之情甚篤,看來這是真的。」賀堅語氣委婉的說道。
魏帝沉下臉,「打小定下的親事,如何能更改?朕知道你一向謙讓,可做為一位父親你應該替洛容著想,不能委屈了這孩子。」賀堅苦笑,「臣自己無論如何謙讓都好,又怎忍心委屈了洛容呢。可是七郎和江城公主成婚在先,七郎心裡只有江城公主,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魏帝思忖片刻,緩緩道:「七郎身邊是不應該有一位南朝公主的,不過他離家多年,已經成婚,要拆散他和江城公主這樣的恩愛夫妻,朕也不忍心。朕允許江城公主留下,不過,她的位置只能在洛容之下,不能在洛容之上。」賀堅還要替賀洛容推辭,「陛下,江城公主成婚在前……」魏帝打斷了他,「洛容才出生時便和小七定下婚事了,難道不比南朝公主更在前?」賀堅很感激,「陛下,您太念舊情了。」魏帝感慨,「朕難道是鐵石心腸么?洛容這孩子才貌雙全,有令姿淑德,這些年來小七沒有一點音信,她一直守著。這樣的女子才配做大魏太子妃,外面的那些,再出色也只能居於洛容之下了。」賀堅顧慮重重,「陛下,江城公主是天佑皇帝最寵愛的孫女,她這樣的身份,怎麼肯委屈自己呢?」魏帝冷冷道:「她不肯委屈自己便回南朝去,我大魏不稀罕。」
「可是七郎稀罕。」賀堅在心中默默說道。
他對魏帝的性子也算摸得很清楚了,不敢跟魏帝拗著,唯唯而已。
宦者進來稟報,「陛下,七殿下和江城公主攜手在宮中漫步、賞景,江城公主想看星星,七殿下便帶著她上了房頂。」
魏帝好半天沒說話。
一男一女半夜在外面漫步賞景,女郎想看星星,郎君便帶著她上了屋頂,好讓她看得清楚些,這些事對於登基多年、一直致力於治理國家的北魏皇帝來說,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魏帝揮揮手,宦者退下了。
「七郎對這南朝的公主,也太好了些。」魏帝慢慢說道。
賀堅恭謹的道:「陛下,七郎和江城公主畢竟是光明正大成過婚的,在他心目中便是他的髮妻了,這世上又有哪位男子會不敬重愛護自己的結髮妻子呢?」
魏帝臉色好了些,「你說的也有道理。小七其實另有妻子,但是他現在還和朕拗著,不肯接受。洛容穩重識大體,以後他和洛容成了婚,會有所改變的。」
賀堅唯唯。
他見魏帝心情不錯,趁機勸了幾句,「七郎肯進食便是想開了,他離家在外的歲月太久,陛下寬容他些時日,七郎一定會回心轉意的。陛下,以七郎的資質、才幹,只要他回心轉意了,陛下再加以教導,他定會成為大魏最出色的皇子,成為陛下的驕傲。」
魏帝被他說的有幾分動心,威嚴的面目間露出一絲微不可見的笑容。
桓廣陽坐在房頂,江城坐在他懷裡,抬頭看星星。
江城前後左右看了看,有些下氣,「北魏這皇宮建得……唉,想從這裡逃出去還真是挺難的……」桓廣陽親親她的面頰,「莫愁,我總會有辦法的。阿令,只要有你在我身邊,什麼樣的難關我也不怕。」江城笑,「我本來是要來救你的。可是聽你這話意,現在用不著我了,你一個人便能應付啊。」桓廣陽柔聲道:「阿令,你只要陪著我便好了。有你在,我便躊躇滿志了。」
他聲音低沉下來,「阿令,你沒來之前,我很迷茫,你知道么?我好像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叫什麼,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江城一陣心疼,伸出胳膊摟住他的脖子,明眸在暗夜中璀璨生輝,溫柔的凝視著他,「不管我是任家八娘子還是江城公主,你愛我的心是一樣的,對么?我也是一樣的啊,不管你是什麼樣的身份,不管你是桓家的十三郎還是北魏的七皇子,我對你的心也是一樣的,不會改變。」
「阿令。」桓廣陽渾身暖洋洋的,一顆心快要融化了。
兩個人溫柔又熱烈的吻在一起。
地上站著幾名宮女、侍衛,見此情景一個一個踮起了腳尖,滿懷憂慮,「那是在房頂上啊,很高的啊,你倆坐好了啊,千萬別掉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今天有些特殊情況,暫時到這裡吧,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