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異變
「爸爸，來喝點水！」一天之後，病毒如期在我體內爆發了。我的身上燙得厲害，面色赤紅，渾身無力。北北用她那嬌弱的肩膀支撐著我搖搖欲墜的身體，擰開一瓶純凈水送到我的嘴邊說道。我抿了抿嘴唇，沖她搖了搖頭。這是我們最後一瓶純凈水了，我要留給我的女兒。
我的眼前一陣陣發著黑，腳底就像是踩在棉花上面似的。我已經有些看不清楚面前的路，只是將手搭在北北的肩頭，下意識的跟隨著她的腳步向前走去。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昏迷過去的。我只記得，在我倒下去之前，聽見了北北的尖叫聲。我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地上，身下鋪了一張厚厚的床墊子。「這是家醫院，或者說是家診所。」我半眯著眼睛，看著屋子裡的擺設心裡暗暗猜道。因為我看見了一排葯櫃，還有撒落在地上的處方單。
「北北！」我覺得喉嚨里火燒火燎的，艱難地張開嘴，輕聲喊了一句。我躺在這裡，我的閨女在哪裡？她安全么？我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噓~爸爸別出聲！」閨女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我半靠在身邊的桌子上回過頭去。閨女正小心翼翼的將藥房的窗帘給拉上，然後躡手躡腳的走了過來。閨女身上的粉紅外套，已經髒得看不出底色了。小臉上也是一道道的污漬。我知道我暈倒之後，我的女兒一定吃了不少的苦。
「北北？」我用手撐著身子不讓自己躺倒，輕聲詢問著女兒外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外邊有壞人爸爸！」閨女拿出一瓶純凈水，擰開蓋子送到我嘴邊說道。壞人，我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喪屍，她是說屋子外邊有喪屍。
「我，暈倒了多久？還有閨女，我們是怎麼到這裡來的？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喝了一小口水潤了潤喉嚨，然後壓低了聲音在那裡問閨女道。暈倒之後的事情，我是一無所知。我想知道我現在在哪裡，外邊又是個什麼情況。
「爸爸暈過去一天了，我在路邊找著一輛三輪車把爸爸拉到這裡來的。這是個衛生院，來的時候還挺好的，可是剛才外邊出現了好多壞人。本來想把爸爸拉去病房裡休息的，可是我力氣不夠，只能讓爸爸躺在這裡了。」北北說著話又將手裡的水瓶遞到我的嘴邊，示意我再喝點水。這瓶水，應該就是昨天那瓶了。小丫頭自己沒捨得喝，把這最後一瓶水留給了我。
「這床墊子是哪裡來的？」我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喝了，然後問北北道。
「是我趁著那些壞人溜達到別處的時候偷偷從病房裡拖來的，爸爸放心，它們沒發現我們。」北北抬起小手揮舞了一下說道。我看見她的手掌心被磨起了幾個水泡，這或許是拉三輪車的時候留下的紀念吧？北北打小兒哪裡干過這種粗活兒？為了不扔下我，小丫頭拉著三輪車不知道走了遠，費了多大力氣。我鼻子酸酸的，伸手將閨女摟進了懷裡。
「爸爸現在還在發燒，再躺躺吧，這裡有小麵包，你吃幾個。」北北輕輕拉開自己的小背包，從裡面拿出最後幾個小麵包，一股腦全塞進我的手裡說道。
「爸爸不餓，北北自己吃。」我的喉嚨疼得厲害，渾身也乏力得厲害。看著手裡的小麵包，我將它們又塞回北北的手裡對她說道。我知道自己是為什麼暈倒，但是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喪屍病毒發作了，卻沒有讓我變成喪屍。略微思考了一下，我覺得自己的頭又暈了，索性也不去想這個問題。沒有變成喪屍，總歸是很值得慶幸的一件事情。最起碼，現在我還能陪在閨女身邊。
北北見我實在是不想吃東西，又將水送到我的嘴邊，硬逼著我喝了幾口才扶著我躺下休息。幾天之間，我的閨女成熟了許多。她現在已經可以照顧我這個爸爸了。
「爸爸，睡會兒吧。看樣子這些壞人暫時是不會離開的，等晚上我去看看，要是它們走了，我再出去給爸爸找吃的。」閨女張嘴打了個哈欠，然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對我說道。她很疲勞，拖著我走了不知道多遠，她的體力已經透支了。
「北北過來！」我勉力將身體往床墊旁邊讓了讓，騰出一小塊地方來對閨女招呼著道。藥房除了這張床墊，就沒別的地方可以讓北北睡覺了。我覺得我現在還正常，應該不會傷害到我的女兒。我想讓她到我身邊來，在床墊上休息。
「爸爸午安！」北北走過來，輕輕貼在我的懷裡，隨後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嘴裡喃喃地道了一聲午安，隨後就發出了一陣細微的鼾聲。閨女太累了，說完話就睡著了。
我摟著閨女，眼皮子也開始打起架來。我的身體正處於極度虛弱的狀況之中，沒過多久，我再度沉睡過去。
「咔噠，咔噠！」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我看見自己張大著頜骨，在那裡一下一下地開始咬合著。我的思維漸漸停頓了下來，我的心裡被一個念頭充斥著，那就是吃。吃什麼？人肉！我覺得自己很餓，要吃肉。
閨女在我的身邊，我張著嘴向她柔嫩的脖子湊去。我心裡有一個聲音在阻止著我這麼干。「那是你的閨女，你最愛的閨女，你不能這麼做。」同時我的腦海里還存在著另外一個聲音。「咬下去，咬下去！」我的頭很疼，疼得快要裂開了。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咬下去，還是不咬？
「爸爸，爸爸？」猛然間我清醒了過來，等我睜大了眼睛循聲看過去的時候，發現北北正在焦急地搖晃著我的身體，嘴裡帶著哭腔在那裡輕聲喊著我。我鬆了一口氣，我知道剛才不過是一個噩夢，一個讓我不寒而慄的噩夢。
我抬手摸了摸北北頭上已經髒了的蝴蝶結，無意中轉過頭去。桌上有一面鏡子，我的臉正好映在鏡子里。我的皮膚，有些發青。我的眼珠子充滿了血絲，顯得是那麼的猙獰。我抬起手，看向自己的手掌。我的指甲，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長了？還有我手臂上的皮膚，怎麼變得如此的僵硬？
「爸爸！」北北伸出手來，在我臉上撫摸著，眼裡充滿了淚水。我看見她的脖子上，有一圈細微的牙印。看那樣子，若再多使上半分力氣，北北的皮膚就會被咬破。看著那圈牙印，我身上一陣發冷。難道剛才，我不是在做夢？難道剛才，我是真的想咬死我的閨女么？我的頭好痛，痛得快要裂開了一樣。
「北北，對不起。不是告訴你，一旦發現爸爸變得陌生了，就趕緊跑么？」我將閨女摟進懷裡，任由眼淚滴落下來對她說道。我是真的怕了，我怕剛才閨女要是沒有喚醒我，我會真的咬死她。
「傻丫頭，為什麼不跑，為什麼不跑？」我摟著閨女，在她耳邊痛苦的說道。
「我不能丟下爸爸，我捨不得丟下爸爸。北北永遠不會丟下爸爸！」北北任由我摟著她，絲毫沒有抗拒的意思在那裡說道。我知道小丫頭哪怕是被我咬死，她也不會離開我的。
「走，北北，走！」那種讓我覺得想要昏睡的感覺又來了，我知道這一次睡過去，恐怕就是要變了。變得和屋子外頭的那些鬼東西一個德行。我不能傷害北北，哪怕知道一個小姑娘，就算跑出去，也支撐不了幾天。哪怕知道這個結果，我也不願意北北死在我的手上。
「爸爸，我不走。這裡是衛生院你忘了么？這裡有好多葯，爸爸病了，吃了葯就能好了！」北北哭著搖頭，在那裡指著葯柜上的藥品對我說道。這是她最後一線希望，她希望這裡的葯，能夠將我治好。還她一個正常的，健康的爸爸！
「爸爸，吃藥！」北北拿了一些感冒藥，消炎藥，還有一些頭孢之類的藥品塞進我的手裡。哭泣著哀求著我道。她不想我有事，更不想我變得跟那些壞人一樣。
「北北不哭，爸爸吃藥，爸爸吃藥！」或許，這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滿足閨女的要求了吧？我心裡如此想著，抬起袖子擦去臉上的淚水。擰開那些藥瓶的蓋子，一股腦倒了一堆藥丸出來，一把把地往嘴裡塞去。
「反正，都是要死的。與其變成那種鬼東西，不如讓這些葯給葯死，反倒落個乾淨，乾脆！」我將那些藥丸嚼碎咽了下去，心裡如此想道。讓葯葯死，就不會去傷害我的北北了。一念至此，我的心裡居然覺得輕鬆了許多。
「爸爸，喝水！」北北抹去臉上的淚水，將剩下的那半瓶純凈水遞到我面前說道。我的喉嚨很痛，吞咽得辛苦，細心的北北察覺到了我的痛苦。
「呼~呼~」將北北拿來的藥丸全都吃下去之後，我覺得我的身體似乎要爆裂開了一般。我的鼻息滾燙滾燙的，我的身體如同被人放在火堆上烤一般的炙熱，疼痛。我佝僂著身軀，在地上不停地抽搐著，喘息著，翻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