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地獄深處
此案接近尾聲,讓我們打起火把,走進一個變態強姦犯的內心,那也是地獄的深處。
中國人的優越感其實是建立在對他人的歧視之上。
城市人歧視農村人,健全人歧視殘疾人,地鐵乘客歧視乞丐!
葛丁沒有娶到媳婦的原因很簡單,他是一個殘疾人,一個毀容者。
幾年前,葛丁從偏遠山區「娶」回來一個媳婦。村裡的很多人都猜測他的老婆是買來的,但是無人報警。葛丁謊稱媳婦有精神病,為了防止逃跑,他就用鎖鏈將其囚禁在地窖里。
2008年,全國法院共審結拐賣婦女、兒童犯罪案件1353件,比2007年上升9.91%。這些數據僅僅是冰山一角,在燈紅酒綠的都市之外,在郊區和農村,買賣婦女兒童的犯罪現象比我們想象的要嚴重。
媳婦給他生了一個孩子,母子倆在地窖中生活,相依為命。那孩子並不是啞巴,但是他從來都不說話,由此可見他們的生活有多糟糕。這孩子也成為母親地獄般生活的唯一希望。地窖中沒有陽光,媳婦的皮膚變得非常白,很快又變胖起來,身材臃腫,就像是一頭大白豬。我們無法得知這個家庭是否有過溫馨的時刻,但是從母親給孩子縫製的虎頭鞋,以及織的毛衣上,可以看出即使生活在地獄里的人,也依然仰望著天堂。
當葛丁確認媳婦不再逃跑時,偶爾也會讓她帶著孩子離開地窖,在灑滿陽光的院子里坐一會。可以想象到,某個暖洋洋的春日下午,她坐在小板凳上,將兒子從左膝蓋抱到右膝蓋,緊緊地摟在懷裡,母子倆都不說話,只是這麼相依相偎。她的丈夫投來的是厭惡的眼光,她那日漸肥大的身軀,如果出現在村子里,會引起兒童的圍觀。
整個豬場,即是他們的整個世界。
有時,葛丁將一碗豬肉燉粉條,或者一碗大腸湯放在媳婦面前,惡狠狠地說:「吃吧,喝吧,老母豬。」葛丁心情不好或者喝醉的時候,會將「老母豬」揍一頓,而孩子就站在一邊看著,蒼白的小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夫妻生活的真諦,其實是,睡在一起,但不做愛。
葛丁的老婆生了孩子后,他對親熱的興趣甚至還不如腌制豬肉的興趣大。
葛丁的地窖是用來腌制豬肉的,他在擴建地窖的時候,不小心挖通了地鐵隧道的一個暗井。
地鐵隧道有著一些不為人知的分支,美國紐約地鐵有運送軍事物資的地下軌道,英國倫敦地鐵有供首相緊急避難的秘密通道。任何國家在挖掘地鐵隧道時都會把戰爭因素考慮進去,一些暗井通向尚未啟動的防空設施,而那些防空洞即與整個地鐵隧道相連。
隨著豬肉價格的上漲,葛丁的豬場也賺了不少錢。飽暖思淫慾,他越看自己的媳婦越丑,越看街上的女人越漂亮。有一天,他從豬場的地窖下面,穿過地鐵隧道,站在站台上的時候,他看著那些漂亮的女人……上下班的職業女性,嫵媚的少女,風情的少婦,曲線畢露的妙齡女郎,都市裡各種各樣的美麗身影。那些眼花繚亂的裙子,那些紛亂的腳步,那些高跟鞋,一下一下踩在他的心上。
葛丁尾隨著心儀的女性進入車廂,最初是小心翼翼的性騷擾,而後發展成膽大妄為的地鐵色狼。他每天乘坐地鐵,在這個城市的地面之下穿梭,站在美女的背後,這漸漸成為他生活里最大的娛樂方式。就像有人喜歡看電影,有人喜歡打球,他喜歡的是性騷擾。
他的耳朵有殘疾,常常戴著帽子,可是,夏天的時候,戴著帽子會顯得很滑稽。夏天的時候,他每次乘坐地鐵,都戴著一個安全帽,打扮成一個電工或者建築工人的模樣。那安全帽是他在地鐵內撿到的。
葛丁的想象力很豐富,有時,飛機從村子上方掠過,他昂著頭,能夠想象到那些空姐的俊俏模樣。
每個人都是一座監獄!
葛丁的胸膛里,關押著一頭野獸。從一個雛形,漸漸長大,最終面目猙獰。他可以買一個媳婦,為什麼不可以搶一個媳婦呢,他這樣問自己。葛丁覺得那些漂亮女人中的一個才是自己的老婆,他用帝王選美一樣的眼光打量著她們。他與美女們無數次的擦肩而過帶來無數次的遺憾和惋惜,整個案件的策劃過程就是由點點滴滴的惋惜所促成的。
一起強姦案,其實隱藏在美女走過一夥建築工人或送貨人身邊時響起的口哨聲中!
那段時期,沒有人注意到葛丁的老婆不見了,他對村裡的人說老婆回娘家看病去了。
對於作案,他始終沒有鼓起勇氣,直到火花一閃——他買了一個電警棍,先在豬身上做了實驗,這個電警棍可以將一頭豬電暈,那麼也可以將一個人瞬間制伏。
正如售出電警棍的老闆介紹的那樣:被這警棍擊中的人,至少昏迷十五分鐘才會醒來,失去反抗和進攻的能力。
他的作案工具:安全帽,電警棍,膠帶,手套。
他把作案工具裝進包里,將一顆邪惡的獸性之心放進胸膛,然後就開始了捕獵行動。
都市成為森林。葛丁應該懷念遠古時代,喜歡誰就把誰弄暈,拖回洞里,就是一生。
地鐵內的衛生間是監控盲點。葛丁將安琪小姐電暈,拖進衛生間,捆綁好手腳。他扛著她,站在女廁所的一個格子間里。那是最後一班地鐵,等到乘客散盡,他背著自己的獵物走進地鐵隧道。在隧道內,安琪小姐的手機響了,這讓葛丁嚇了一跳,他丟掉手機,繼續往前走,前方出現一個人,又把他嚇了一跳。葛丁用電警棍擊暈污水處理工人,然後勒死,整個過程儘管驚心動魄,但是對他來說也沒費吹灰之力。
葛丁知道隧道內的鐵軌上帶有高壓電,百密終有一疏,他的作案工具中並沒有絕緣鞋,而被他殺死的污水處理工穿的正是絕緣鞋,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換上了鞋子。這也成為警方日後破案的突破點。
一個富家小姐從天堂突然墜入地獄。
葛丁將安琪小姐背回自己的巢穴,想象力豐富的人可以猜出那幾天發生了什麼。從偷看女人洗澡,到強迫女人看他洗澡,這個過程也是他這一生犯罪的過程。
他喜歡唱歌。
誰唱得比我好,葛丁對安琪小姐說:「沒有人。」
他不僅喜歡唱歌,還喜歡邊唱邊跳,舞姿酷似扭秧歌,瘋狂而又陶醉,扭得肥臀亂顫,醜態百出。那幾天他唱得最多的是:咱老百姓,今個兒真高興,吼,咱老百姓呀,嘿……安琪小姐被囚禁的第一天,這個平日里趾高氣揚冷若冰霜的女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苦苦哀求葛丁放了她,葛丁無動於衷。這個富家小姐甚至主動脫光衣服,要求媾和,只求葛丁完事之後放她走,而且,她像個農婦一樣指天畫地保證離開后不會報案。
安琪:「你要多少錢?我家很有錢。」
葛丁不說話,只搖搖頭。
安琪:「那你要什麼?只要我有,都給你好嗎?」
葛丁咧嘴笑了,露出黃牙,他用手指戳了戳安琪小姐的胸部,這個動作富有詩意,因為他指向的既是乳房也是心的位置。但接下來的一個動作,實在齷齪,他拿起安琪小姐的裙子——那件白色雪紡薄綢絲緞細肩帶露背的花苞裙——蒙在了自己的臉上,他陶醉而瘋狂地深呼吸。
安琪小姐渾身顫抖:「好吧,告訴我,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
葛丁獰笑一聲,扯掉臉上的裙子,一把將面前的這個美人兒摟在懷中,他抱著懷裡的溫香軟玉,用一種因過度激動但又想極力保持溫柔的羞澀語氣哼哼唧唧地說道:「老婆……」
那幾天,這個餵豬的男人,還做過一件事,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浪漫的一件事。
「老婆,」葛丁對安琪說,「咱倆得正式結婚,我要辦個結婚證。」
安琪小姐徹底崩潰,痴獃似的說不出話,淚水再次滑落。葛丁像饑渴的狼一樣舔乾淨安琪臉上的淚,然後用臭烘烘的嘴輕柔而憐惜地吻了她一下。
葛丁站在一面牆之前,牆上寫滿了辦證、透視撲克、貸款、復仇、發票等牛皮癬廣告。
他給辦假證的人打電話,聲稱自己要辦理個結婚證!
我們無法得知辦假證的不法之徒在接到這個電話時,曾經有過怎樣的猜測,他們辦理過各種各樣的假證,畢業證、職稱證件、身份證、房產證以及營業執照,還是第一次接到辦理結婚證的生意。
葛丁說:「我要帶鋼印的。」
辦理假證的人:「那得加錢,說實話,你們怎麼不去民政局辦理結婚證呢?」
葛丁說:「多少錢都行。」
辦理假證的人:「你和你愛人叫什麼名字,我這邊應該怎麼寫?」
葛丁:「先空著,名字我自己填,我現在還不知道我老婆叫啥。」
辦理假證的人:「您不是開玩笑吧?」
葛丁:「我要辦理一個結婚證,這是真的,我要和老婆結婚,真的。」
結婚證還沒辦妥,警察就闖進了葛丁的家。安琪小姐被解救的時候,這個要去日本參加國際時裝周的富家小姐,此時正一絲不掛;這個要去布拉格吃冰激凌去夏威夷吃西米露的美人,正在吃一碗豬下水雜碎湯。被囚禁的這幾天,她已經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一個眼神獃滯、渾身髒兮兮、脖子上鎖著鏈子的女人。
葛丁從地窖內的入口跑進了地鐵隧道,當天,地鐵停運,警方出動大量警力全面搜捕,上級命令必須在天亮之前抓獲,因為地鐵停運會造成整個城市的交通混亂,損失和影響巨大。
每一個地鐵站的入口都有可能成為他逃跑的出口。
警方對地鐵站出入口都設置了警力嚴密布控。
葛丁在隧道內如驚弓之鳥,他選擇了另一條逃跑的方向——京郊體育場。我們在前面說過,京郊體育館修建游泳池的時候,因為地陷緣故,不小心挖通了地鐵隧道的豎井。
天快亮的時候,葛丁發現了這個出口,他欣喜若狂,以為從這裡可以逃出去,但是剛一露出地面,就被兩個警察抓獲了。
這兩個人就是包斬和畫龍。在此之前,他們有過這樣一段對話:畫龍:「你怎麼知道葛丁會從這裡出來?」
包斬:「我想過了,如果我是他,也會選擇這裡。」
畫龍:「嗯,咱倆需要點好運氣,耐心等吧,剛才副局長說,在豬場內發現了大量人的血跡,看來他把老婆孩子也殺了,只是不知道拋屍在哪裡。」
包斬:「也許,屍體在地鐵隧道內的某個地方……」
畫龍:「他家裡,還發現了幾本很舊的英語書和課本,上面有女性的字跡,副局長懷疑……」
包斬:「難道,他老婆不是買來的,也是從地鐵里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