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樹上之屍
畫龍也不知道包斬死了沒有,他急忙上前抱住包斬向上托起,同時大聲呼救,蘇眉和梁教授聞聲趕來,將包斬解救下來。
包斬的臉已呈青紫色,但胸部尚有心跳,蘇眉顧不上多想,俯下身為包斬做人工呼吸,然後雙手在包斬腹部按了幾下,包斬咳嗽了兩下,幽幽地醒了過來。
畫龍急切地問道:「兄弟,誰幹的,誰把你吊上去的,啊,小包兄弟?」
包斬掙扎著想站起來,但全身沒有力氣,他躺在地上喘著氣說:「我自己。」
天還沒亮的時候,包斬就醒了,他走到院里,想要上廁所。廁所就是房子和院牆形成的一個夾角,露天的那種,廁所門前的一個稻草垛引起了包斬的懷疑。昨天,他從爛柯亭到桃源村小學的路上就一直在觀察,路兩邊全是矮樹和草地,沒有發現可以將人吊起來的地方,距離爛柯亭很近的桃源村小學里有一株高大的桃樹,並且還有稻草,包斬懷疑這裡就是兇手剝皮製作稻草人的地方。
他站在院里的桃樹下,抬頭看著那截當鍾用的鐵軌,他發現吊著鐵軌的繩子是嶄新的,而鐵軌銹跡斑斑,這說明繩子是新換上去的。包斬將鐵軌拿下,繩套舒展成一個圓形,他點點頭,心想,這裡應該吊過一個人。
包斬趴在地上,像狗一樣嗅著地面,儘管地面已經做了清理,但依然可以聞到血腥味,他更加堅定了心裡的猜測。
桃源村小學很有可能就是剝皮現場,也是製作人皮稻草人的地方!
包斬搬來一隻凳子,站上去,將頭伸進繩套,模擬那個吊著的死人,這樣可以分析出兇手的身高,沒想到那是一條三條腿的凳子,凳子突然歪倒在地,包斬懸空吊在了繩子上,只覺得眼前一黑,越掙扎越無力,想喊也喊不出,漸漸地意識模糊起來。幸好畫龍發現得及時,如果再晚一分鐘,包斬就沒命了。
畫龍扶著包斬站起來,周圍霧氣瀰漫,天色已亮。
桃源村小學門口出現一個拿著斧子的人,走得近了,發現正是秦老師,他的手裡還拎著個袋子,袋裡裝著一個圓形的東西。
畫龍警惕地看著他手裡的斧子,說道:「秦老師,你?」
秦老師把袋子放在地上,畫龍有點擔心袋子里會不會裝著一個人頭,秦老師卻從裡面拿出一個金燦燦掛著白霜的南瓜,還帶著綠油油的葉子,他說:「你們起這麼早,我去做飯。」
包斬看著秦老師的背影說道:「不是他,兇手的身高應該在一米八〇以上。」
秦老師煮了一鍋南瓜稀飯,還放了蜂蜜,蘇眉和梁教授胃口不錯,一連吃了兩碗,這種新鮮的鄉野食物在城市裡是吃不到的。
秦老師感慨地說:「二十年了,我在這裡二十年了,這是最後一頓飯了。」
梁教授說:「你這麼熱情招待,我們會儘力阻止拆遷。」
桃源村位於山窪處,進村的路旁栽種著高粱和玉米,五棵高大的柳樹守護著村子。田地旁邊,野生的黃菊花怒放,村子四面環山,一道瀑布從山脊上流淌進一個湖,湖中的荷花已謝,小船泊在岸邊,岸上的農舍井然有序,雞鴨成群。
拆遷隊來了,殺氣騰騰,浩浩蕩蕩。
桃源鄉吳鄉長走在最前面,他把上衣掀起,一邊走一邊用手拍著肥肚皮。他旁邊是拆遷辦主任、公安局宣傳幹事、身後跟著數十名身穿制服的人,這些人由城管、聯防、保安等組成,魚龍混雜,穿著各式各樣的制服。他們的手裡拿著盾牌和警棍,有的人還拿著滅火器,這是要防止村民自焚阻攔拆遷。在隊伍的最後,三輛推土機和兩輛挖掘機以及一輛救護車慢慢跟隨。看來,當地政府為這次拆遷制訂了周密的計劃,不達目的,不會罷休。
特案組四人和秦老師在小學圍牆的一個豁口處靜靜地看著。
拆遷隊一路平安無事,預想中的械鬥事件並沒有發生,這讓拆遷隊感到很意外。
吳鄉長、拆遷辦主任、宣傳幹事停下腳步,警惕地看著村子,村裡竟然連一個人影都沒有,村民們不知道都跑哪兒去了。
吳鄉長嘀咕一句:「這幫刁民,倒是挺識相的,要是敢阻攔,有句成語怎麼說的來著?」
宣傳幹事說:「螳臂當車,以卵擊石?」
吳鄉長哈哈大笑說:「對對,螳臂當車。」
拆遷辦主任遞上兩根香煙,三個人點著,吳鄉長大手一揮說道:「挖掘機過來,拆。」
挖掘機開了過來,打算先拆除村口的第一間房子,房子旁邊有一株柳樹,濃霧漸漸散盡,挖掘機的剷頭高高舉起,然而,卻停了下來,大家分明看到柳樹的枝葉間吊著一個人。
陽光穿透迷霧,霧氣漸漸消散,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
數十名拆遷人員一起抬頭看著,終於看清楚了,樹上倒吊著一具血肉模糊的無頭屍體,腳腕上系著繩子,上身被剝了皮,在空中輕輕地蕩來蕩去……這慘不忍睹的一幕,使得人群像炸了鍋似的,有人扭頭就想跑,但是被吳鄉長厲聲叫回。
吳鄉長假裝鎮定,拆遷辦主任心驚膽戰,宣傳幹事訊問道:「要不要報案?」
吳鄉長說:「先別管這個,拆,速戰速決,拆完再說。」
這時,村裡的祠堂中走出來一群老人和孩子,拆遷隊伍停下了。
特案組四人一直躲在桃源村小學的圍牆處偷看,畫龍很疑惑:「村民中為什麼沒有青壯年,只靠這些老弱病殘能阻擋得了來勢洶洶的拆遷隊嗎?」
梁教授說:「不要低估村民的智慧。」
包斬說:「拆遷的人有備而來,村民聚集在祠堂里也肯定想好了對策。」
那些老人和孩子,走到村口,這黑壓壓的一群人突然跪下了!
他們選擇用這種最古老最質樸的方式來護衛自己的家園!
現場無聲無息,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風徐徐吹過。
一個白髮蒼蒼衣著樸素的老太婆跪在最前面,她顫巍巍伸出手,掌心有幾枚軍功章,她用一種因年老而顯得異常平靜的語氣說:「我的大哥、二哥,還有我的丈夫,都死在抗日戰爭中,這裡有一個烈士的家,我都八十多歲了,我跪下求求你們了,不要拆我的家,你們要拆,先從我身上軋過去吧。」
老太婆身後的村民開始磕頭,整個拆遷隊伍都默默地看著,一個挖掘機司機和一個推土機司機竊竊私語:「我有點拉肚子,你呢?」
另一個司機輕聲回答:「我也是。」
說完,這兩個心地善良的小夥子悄悄地開了小差。
吳鄉長破口大罵:「你這老不死的破爛貨,弄這些假玩意糊弄人,給我拖到一邊去。」
畫龍:「怎麼辦,小包,有辦法嗎?怎麼阻止他們?」
包斬:「雖然我不知道有什麼辦法,但是我已經在想了。」
畫龍:「我負責揍前面那二十個,後面那六個留給你,怎麼樣?」
包斬:「他們可能會把我打得很慘,不過,我不怕他們。」
吳鄉長揮著手勢,示意大家上前,但是身後的人都沒有動,宣傳幹事和拆遷辦主任也在猶豫,吳鄉長挽起袖子,惡狠狠地打掉老太婆手心裡的軍功章,蠻橫地拽著老太婆的頭髮就往路邊拖……村民們哭天搶地,依舊磕頭不止。
畫龍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看看周圍,牆角放著根扁擔,他摸起扁擔就從圍牆豁口處跳了出去,包斬也摸起一把鐵鍬,兩人一前一後衝進人群。
畫龍將扁擔舞得虎虎生風,武警教官,名不虛傳,他把槍法棍法結合起來,扁擔的兩端還有兩個鐵鉤子,使得畫龍的進攻更加強大,只一會就打倒了數人,包斬跟在後面用鐵杴猛拍人的腦袋。拆遷隊被這兩人打得措手不及,一些人紛紛反擊,畫龍和包斬背靠背站在一起。
一個城管罵罵咧咧地衝上來,畫龍一腳側踹,角度極為刁鑽古怪,速度卻快如閃電,力量更是讓人震驚,那人身體橫著飛了出去。
一個保安舉著盾牌,躍躍欲試,畫龍又是一腳側擊,那人踉踉蹌蹌退後幾步,畫龍拖著扁擔,搶步上前,將扁擔在空中劃了一個半圓,重重地砸在那人的盾牌上,砰的一聲,鋼化盾牌碎裂,那名保安倒在了地上。
吳鄉長指著畫龍和包斬破口大罵,畫龍扔掉扁擔,赤手空拳,以極快的速度向他跑了過來,一路上拳打腳踢,無人能擋,很快就到了吳鄉長面前,吳鄉長依然氣焰囂張,罵道:「你他媽是幹嗎的……」
畫龍飛起左腳踢中吳鄉長襠部,吳鄉長痛得彎下腰,畫龍使出泰拳中的翻天膝,右膝正中吳鄉長的面門,緊接著一記重勾拳,將吳鄉長打得仰面倒下,他的兩顆門牙也被打飛了。這三連招幾乎是一瞬間完成,眾人都看得眼花繚亂,一些人想圍攻上來,然而又停住了。
畫龍掏出了槍,槍口對著吳鄉長的腦袋。
躺在地上的吳鄉長臉色煞白,他雙手作揖連連求饒。
畫龍冷笑了一聲,扣動了扳機,砰砰砰,一連開了數槍,槍聲震耳欲聾,地上塵土四濺,這幾槍都打在吳鄉長腦袋周圍的地上,彈著點形成一個圓圈的形狀。
吳鄉長嚇得像篩糠似的渾身哆嗦,卻不敢亂動,他的褲子濕了,一股惡臭瀰漫開來。
畫龍:「小包,過來看一下,是什麼東西這麼臭。」
包斬走過來說:「呃,鄉長嚇得屙到褲子里了,真噁心。」
畫龍舉起槍,眾人都往後退,宣傳幹事卻跑了過來,一邊跑還一邊喊:「出事了出大事了!」
剛才群毆的時候,宣傳幹事接到了公安局長的電話,桃花源風景區的開發商被人殺害,做成了人皮草人,這一次——人皮稻草人放置在了縣委門前,有幾百位群眾目睹了這恐怖的一幕。縣委縣政府感到極為震驚,他們要求公安局向特案組請求協助,偵破此案。
蘇眉推著梁教授,聽宣傳幹事說完后,梁教授說:「想要特案組協助,必須答應一件事。」
宣傳幹事說:「什麼?」
梁教授說:「停止拆遷,因為這裡就是犯罪現場!」
宣傳幹事說:「你們能保證破案嗎?」
梁教授說:「事實上,現在,兇手就在這附近,此刻正看著我們。」
宣傳幹事心頭一凜,四下看了看,緊張地說道:「在哪兒?」
梁教授說:「兇手可能是一個人,也可能是兩個人,還有可能是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