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手機不見了

棺木中，穿著深藍色壽衣的周榮華仰面躺著，神情安詳又威嚴，好像不因死亡就弱了他的威風。

他的左手掐著一個模擬人偶，上面寫著周子怡的生辰八字。

鮮血淋漓。

而他的右邊，躺著一個全身黑衣的胖子。

黑衣胖子二十多歲樣子，眼睛狹小，鼻子尖銳，留著兩瞥鬍鬚，看起來像是一隻老鼠。

他的身上挎著一個挎包，雙手戴著牛皮手套，額頭還有一個礦工燈，一看就是盜墓賊。

從他僵硬態勢和咽喉刀口判斷，黑衣胖子怕是死去多時。

更讓林逸飛凝聚目光的，是盜賊膝蓋下面的腿被切斷了。

不過並沒有一片狼藉，傷口很是平整。

龍叔和大狗他們也一臉驚訝，沒想到棺中會多出一人，隨後變得凝重，這意味著兇案發生。

「這是怎麼回事？」

周子豪跑了過來，故作誇張喊道：「老爺子手裡怎會有姐姐的人偶？身邊怎麼會躺著一個陌生人？」

他一陣茫然，一陣搖晃，所幸幾個同伴攙扶住他，不然都怕要跌倒在地。

周子怡看到模擬人偶沒有憤怒，似乎早在她預料之中，只是掃到黑衣胖子時，俏臉多了一抹驚訝。

不過她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兩姐弟的表情稍縱即逝，但是全被林逸飛看在眼裡。

「這是哪個混蛋乾的？」

「不僅盜我周氏的墓，打我姐的小人，還埋死人搶我家的風水。」

周子豪怒不可斥：「來人，來人，快把死胖子拉出來，別壓壞了老爺子……」

十幾個周氏族人捲起袖子涌了上來。

「別動！」

林逸飛喝止周子豪他們動作：「全部給我退後！這已不是偷盜案，而是兇殺案。」

「山貓，封鎖現場。」

「大狗，呼叫支援。」

「周子怡，周子豪，你們全部退後，留在車裡，沒我指令不準離開。」

他一口氣發出三個指令，牢牢把現場掌控了下來。

知道命案重大，加上林逸飛的冰寒目光，周氏姐弟沒有咋咋呼呼，順從按照林逸飛吩咐做事。

龍叔從車上拿來幾副手套和腳套，遞給林逸飛一套后低聲開口：

「林組，看這黑衣胖子的裝扮和裝備，九成九是偷盜墳墓的主。」

他還一指對方脖子：「還戴著盜墓平安的符紙。」

林逸飛戴上手套點點頭：「我跟你想法一樣，只是不解他怎會死在棺中。」

猜到了開始，卻沒有猜到結果。

龍叔給出一個猜測：「有沒有可能盜賊是兩個以上，他們分贓不均起了內訌？」

「內訌？」

林逸飛輕輕搖頭：「不太可能，一是黑衣胖子身上的財物沒丟，二是內訌幹嗎砍他一雙腿？」

殺人就殺人，誰會費勁砍一雙腿呢？

龍叔低頭掃視一番，隨後一聲嘆息：「這案子有點意思了。」

林逸飛盯著切口完整的黑衣胖子雙腿問道：「龍叔，你們剛才搜尋，有沒有找到丟失的那雙腿？」

龍叔搖搖頭：「沒見到。」

「沒見到？」

林逸飛腦子急速轉動：「棺中也沒見到，難道被兇手帶走了？」

這也讓他心裡又多一個疑問，兇手殺人後幹嗎砍了雙腿還帶走？

龍叔也是不解兇手的作為，隨後兩人又勘查了棺木附近一遍，都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

兩人重心全放在死去盜賊身上，沒有探討模擬人偶，似乎知道它是怎麼回事。

探討完后，林逸飛又上前走了幾米，拉近棺木跟自己的距離，想要看看有沒有新的線索。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長久盯著黑紅相間的棺木時，林逸飛感覺一陣眩暈，記憶深處好像有什麼衝擊。

一副擺放七口紅黑棺木的畫面，在林逸飛腦海不斷衝擊，讓他呼吸急促，說不出的難受。

七口棺材像是七隻手，不僅拉扯著他的四肢，還死死卡著他的喉嚨，似乎要把他拖入進去……

「嗚——」

就在這時，一記警車的鳴叫擊碎了林逸飛的眩暈，七口棺木的畫面也消散而去，他重新恢復了平靜。

只是腦袋還有些疼痛。

「怎會這樣？」

林逸飛喃喃自語：「難道我記憶深處有七口棺材？」

茫然一閃而過，下一秒，林逸飛又重新變得冷峻，迎向支援過來的大批警員。

派出所、技術隊和法醫都來了，他們聽從林逸飛吩咐，對現場封鎖勘查起來。

「嗚——」

接著，又一輛黑色奧迪沖了上來，車門打開，鑽出一個神色匆匆的年輕女孩。

瓜子臉，短髮，大眼，穿著簡單的白襯衣牛仔褲，有點像劉亦菲，膚色更是雪白如霜，白的刺眼。

只是有點沒長開，看著像中學生。

林逸飛以為是周氏族人，所以沒放在心上，正要找周氏姐弟詢問案情，卻見年輕女孩跑到自己面前。

「啪——」

稚嫩女孩對著林逸飛來了一個敬禮：「報告！實習警員陸白衣，前來向林組長報道！」

「金隊長讓我跟著你學習，以後請林組長多多指教。」

龍叔他們微微一怔，雖然三組一直人手不夠，林逸飛也幾次跟隊里要人，可沒想到派來一個小女生。

「你不適合三組。」

林逸飛粗暴拒絕：「你去找金隊長調組。」

陸白衣神情一怔，一時沒反應過來，似乎沒想到剛報道就出局，隨後喊出一聲：「為什麼？」

「這裡不是警校，是重案組，我要可用之人，而不是小公主。」

林逸飛冷冰冰給出一個理由：「我也沒時間指教你。」

說完之後，他就從陸白衣身邊走開，看都沒再看她一眼。

龍叔他們無奈笑了笑，似乎習慣林逸飛的作風，同時也都覺得陸白衣不適合三組。

這女生太弱不禁風了，風一吹好像都會倒下，又怎能適合三組的強度？

「林組……」

陸白衣胸膛不斷起伏，眼裡也有一抹淚花，似乎想要辯駁什麼，可最終還是咬住嘴唇沉默。

不過她也沒有轉身就走，倔強對林逸飛喊道：「無論如何，第一次出現場，我希望有始有終。」

隨後，她就參與到現場勘查來。

「林警官，你這樣不行啊，這麼漂亮的小警花，應該好好珍惜，怎能開口斥罵呢？」

這時，周子豪冒出來煽風點火：「不解風情！」

幾個同伴跟著附和：「對，不解風情。」

周子豪又望向陸白衣喊道：「小警花，別做警察了，來，做我女朋友，我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跟我一年，勝你做警察三年……」

他流里流氣調戲著陸白衣：「五十萬一年怎麼樣？」

「嗖——」

走過的陸白衣一個撩陰腿，又快又狠，讓躲避不及的周子豪乾嚎一聲，彎著腰蹲下去，滿臉痛苦：

「小辣椒，你敢動手，你等著……」

陸白衣對著他腳趾又是一腳，踩得周子豪都跳了起來，然後她轉身去墓地幫忙。

龍叔他們豎起大拇指，暗呼陸白衣幹得漂亮，顯然對周子豪都沒好感。

周子豪對林逸飛悶哼一聲：「警官，我要投訴，投訴警花打人。」

「她不是我組員，我管不了她，你要投訴，自己去警局。」

林逸飛沒有理會周子豪的控訴，隨後拿著黑衣胖子的照片：「周子豪，你認不認識這個盜墓的？」

「認識個屁。」

周子豪很粗俗地罵道：「如果認識，我不僅要把他挫骨揚灰，還要讓他一家給我爹守墳。」

林逸飛一直盯著他的表情，卻沒發現周子豪有什麼端倪，他淡漠一句：「模擬人偶怎麼回事？」

周子豪動作一滯，隨後摸著光頭哼道：「我哪知道怎麼回事。」

「估計有人痛恨我姐，就塞小人詛咒我姐了，我姐那麼強勢，敵人一大堆。」

他聲音弱了不少：「我跟你說，我姐得罪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人家是來盜墓的，不是來打小人的。」

林逸飛淡淡出聲：「周家的事，我們不想多管，但現在牽扯到命案，你不老實一點，很容易惹禍。」

「你說你對模擬人偶一無所知，但晚點如從它身上找到你的皮屑或指紋，你要說清楚，就難了…」

周子豪臉色巨變。

不等周子豪出聲，林逸飛轉身走到周子怡面前，指著黑衣胖子出聲問道：「你認識這個人嗎？」

他還順勢瞄了一眼陸白衣，女孩雖然一股子委屈，可依然動作利索的干著活。

「林警官把我當什麼人了？」

周子怡語氣依然強勢，只是目光有些躲閃：「我怎麼會認識這種人呢？」

林逸飛笑了笑，神情玩味：「我也希望周小姐不認識，不然，開棺的底氣就要讓人懷疑了。」

周子怡眼皮直跳，隨後不再說話，定定看著前方。

點到為止后，林逸飛就收起錄音筆，摸出一顆巧克力補充能量。

「林組長！」

這時，一個五十多歲的高大男子走了過來，戴著手套，穿著白衣，氣質冷傲，語氣淡漠。

他是濱海法醫部第一組長，參與過國內外不少重大案件，成績斐然工作突出，業界的權威人物

他的名字也很牛逼，孫華鵲。

警局上下戲稱他為孫思邈、華佗、扁鵲的合體。

林逸飛迎接了上去：「孫組長，有發現？」

「死者後腦勺有淤青，是被人先弄昏迷再殺害的。」

「死者致命傷口在咽喉，傷口十厘米左右，均勻平整，應該是被厚度小於0.2mm利器所致。」

孫中鵲給出一個參考：「裁紙刀、手術刀、刮鬍刀、雕刻刀都有可能。」

林逸飛低聲一句：「一刀封喉？」

「沒錯，而且兇手非常專業，這一刀，傷口不長，卻足夠致命。」

孫中鵲輕輕點頭：「一般的持刀行兇者，殺人時要麼傷口又長又深，要麼多割幾刀確認致命。」

「而這個兇手，乾脆利落，一看就是熟手。」

「另外，截掉的雙腳傷口非常平整，血管處理也非常到位，他還進行了簡單的香灰止血。」

「從作案手法來看，兇手應該具有豐富的解剖經驗，至少他有這個天賦。」

「從血液的凝固程度來看，案發應該在凌晨三點到四點。」

他補充一句：「這些是初步檢驗結果，具體情況要運回去進一步化驗。」

「這案子確實有點意思。」

林逸飛揉揉腦袋：「一個手法高超的兇手，殺了一個偷盜墓地的賊，還切斷了他的小腿。」

「孫法醫，你說，這兇手為什麼要殺一個盜墓賊呢？」

他眸中閃爍一抹疑惑：「殺他就殺他了，幹嗎又切斷盜賊的小腿呢？」

孫華鵲淡淡出聲：「癖好，或者仇殺。」

「如果是癖好，那應該把周榮華的腿也砍了。」

林逸飛若有所思：「可仇殺，誰又會這麼仇恨盜賊呢？」

孫華鵲轉身離開：「這是你要找的答案……」

林逸飛笑笑看他離去，目光又掠過陸白衣。

陸白衣已經從委屈中走出來了，正跟著龍叔等警員忙上忙下，沒有刻意展現，卻流露著一股堅韌。

不管是搜尋證物，還是搬台屍體，陸白衣都沖在第一線，而且做事很認真，沒有半點敷衍。

她還在一處水溝里找到了電動車。

林逸飛的目光柔和了一些。

一小時后，鑒證人員也走了過來，腳印和手印採集了不少，但要找出兇手線索，需要一定時間排除。

龍叔等人也慢慢會合，先後彙報著情況，方圓百米沒找到有價值的線索，特別是林逸飛交待的雙腿。

毫無疑問，兇手真的帶走了黑衣胖子的腿。

電單車也沒有發現線索。

林逸飛一邊消化著情況，一邊沉思好像忽略了什麼。

接著，他望向了落在人群後面的陸白衣：「陸白衣，給你一個機會。」

「告訴大家，現場少了一樣什麼東西？」

龍叔和大狗他們齊齊望向陸白衣。

陸白衣有些意外，隨後挺直身軀喊道：「報告！威圖手機不見了！」

「叮——」

幾乎同一個時刻，一條訊息湧入林逸飛手機，他拿起來看完內容，隨後對陸白衣偏頭：

「走！」

陸白衣微微張嘴：「去哪？」

林逸飛丟下一句：「找手機！」

陸白衣先是一愣，隨後欣喜若狂：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