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董靜賢之死（二）
「小董。」
我把聲音壓得很小，小到只有我們兩個能聽到，「你再考慮考慮吧。別這麼沒自信，或許你和Aaron在一起，才是最適合的一對。」
「……」
小董抿了抿唇，不回話。
我早就猜到這個結果了，倒也沒怎麼氣餒。
這個時候，已經接近春暖花開了。下班高峰期，廣場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其中，還有不少見縫插針，來這裡賣花賣報的小男孩、小女孩。
「賣花、賣花啦！」
「賣報——」
他們邊走邊喊，聲音很大。
我本來還想再勸小董幾句。但漸漸的，我們身邊也站了好幾個報童，還有賣花的。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身邊的人影，我也看不清了。而且，在這麼一大片叫賣聲里，我的聲音稱得上是微乎其微，幾乎就聽不見了。
因此，我也只能作罷。
我們又沉默了一會，Aaron走了過來。
「時間快到了。」他說，「準備一下，去坐車吧。」
「好。」
我答應一聲，站了起來。
這時，我身邊忽然掠過一道雪亮的光！
一個花童的帽子被掀開，手上抓著一把刀子，往我這邊衝過來！
那個人，赫然就是——
喬菲！
「去死吧，賤人！」喬菲大吼一聲。
「葉子小心！」
Aaron一下把我推開，自己卻暴露在刀鋒之下。
喬菲來不及收力，沖著Aaron，直直地沖了過去。
「Aaron！」我尖叫出聲。
就在喬菲的刀尖快要觸碰到Aaron的瞬間，小董一下站起來，擋在了Aaron面前！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我還沒反應過來，「噗」的一聲輕響，喬菲那把刀，已經全部扎進了小董身體里。
「小董！」
我感覺心膽俱裂，大吼一聲，衝到她身邊。
小董虛弱地吐出一口血，倒下了。Aaron趕緊接住她，讓她躺在旁邊。
發生了這種事，我們身邊那群人紛紛尖叫著跑開了。
人潮湧動里，喬菲卻一動不動。
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小董，整個人都呆住了。
「不，不會是這樣的。」喬菲喃喃自語，狀如瘋癲，「我要殺的人，明明是喬葉才對……怎麼會這樣呢？」
沒有人理會她。
「小董你撐住！」我從口袋裡往外掏手機，手忙腳亂，「我這就叫救護車，這就去叫……」
說話間，小董又吐出一口血。
「小喬姐，不用了。」她輕聲說，「我……要死了。」
我全身哆嗦了下，眼淚止不住地往外冒：「你怎麼這麼傻？！怎麼這麼傻！」
小董嘴角揚了揚，艱難地轉過頭，看著Aaron。
這一刻，她的眼睛粲亮無比，就像夜空中的星辰。她斷斷續續地說：「Aaron哥……為你……死掉，我一點……一點都不後悔。」
「別說了。」Aaron制止她，眼眶也紅了，「小董，我帶你去看醫生好嗎？看完醫生，我們就去美國……」
小董沒有回答。
她呼吸漸漸變輕。我看著她，心越來越沉。
忽然啪嗒一聲輕響，小董的手掉到了地上。
她的眼睛，也合上了。
「小董！小董！」
我大聲尖叫起來，小腹一陣劇痛！
眼前一黑。然後，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
再次醒來的時候，身邊都是消毒水的氣味。
頭疼得要命，全身上下也都在痛。我睜開眼，看見頭頂一片雪白的亮光，不由閉了閉眼。
「你醒了。」
是陸澤南的聲音。
我皺著眉，沒有說話。
記憶慢慢回籠。鮮血，小董的話，還有小腹的刺痛……
陸澤南走到我身邊，似乎看穿了我在想的事情，輕聲說：「小董已經去世了。Aaron正在守著她。」
「……」
我慢慢睜開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小董的傷口太大，而且傷到了大血管。」陸澤南告訴我，「還沒到醫院，就不行了。現在人在殯儀館，準備找個時間火化。」
這段話，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良久良久，才「哦」了一聲。
心痛到麻木。對小董的死，我本來應該傷心的。但我現在竟然沒什麼感覺……
陸澤南沉聲說：「不要再想了。對董靜賢來說，死亡，或許是更好的歸宿。」
「你別說了，我不想聽。」
我迅速打斷了他的話。
陸澤南沒有再說下去，只是說：「好，我不說了。你暈了這麼久，應該餓了，我去買點東西給你吃。」
「好。」
我抽了抽鼻子，答應了。
陸澤南離開病房之後，我眯眼看著頭頂白晃晃的燈光，眼淚終於不可遏制地奔涌而出。
小董死了。
那個我一直當做妹妹的小姑娘，去世了……
我還以為她會去美國，和Aaron一起，過上幸福而又美好的生活。可她就這麼死了。甚至臨死前，從來都沒有過開心的日子……
我哭得呼吸不過來，拿起床邊一堆雪白的紙，想擦擦眼淚。
我還以為那是餐巾紙。拿起來才發現，原來那是一張診斷書。在病人意見那一欄，寫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字——流產。
……
流產。
我猛然想起小腹的那陣刺痛，捏緊了那張薄薄的紙。
原來，那陣疼痛竟然是流產嗎？
我一心期待的孩子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來了。我還沒有意識到他的存在，他又走了……
多麼滑稽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
我捏著那張紙，無聲地開始狂笑。
吱呀一聲，房門被人推開了。
「陸澤南。」我抬起頭，笑著問他，「我懷孕了，是不是？我流產了，是不是？」
「喬葉……」
陸澤南眼裡，閃過一抹難得的驚慌。他很快走過來，抱住我，「別想了。你別胡思亂想，你會沒事的。」
他的話，等於側面承認了我流產的事情。
我感覺心越來越冷，一把推開了他：「我想靜一靜。」
「什麼？」
陸澤南微愕。
「我說，我想自己待一會。」我深吸了一口氣，「讓我自己安靜一會吧。」
「……好。」陸澤南有點不安，退而求其次，「我在病房另一邊等著。」
我疲憊地閉上眼睛，不想去管他。
耳邊響起陸澤南的腳步聲。
我知道，他漸漸走遠了。
我讓他離開一會，本來是想自己哭的。等到陸澤南真正離開，我才知道，自己哭都哭不出來。
為什麼，我竟然沒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