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二八大杠
齊悅現在G省,位處華國西南,丘陵地帶,山多雨水也多,不過開春,山坡上已經冒出青草,綠油油的,很是養眼。
不過雨水多的另一面就是山路難走,因為一旦下雨,路面泥澤,山路尤甚,既臟鞋又容易打滑,需要走得很小心才行。
不幸的是,昨天前半夜剛好下了一場雨,等到母女倆越過山坡,抵達外婆所在的小坪村口時,腳底已經裹了厚厚一層黃泥。
齊悅學著於秀蓮,抬腳在道旁一塊稜角分明的石頭上蹭鞋底泥塊,蹭完右腳,剛準備左腳時,村口大路上忽然響起一陣叮鈴鈴的鈴鐺聲,清清脆脆的,很是好聽,她不由得扭頭看去。
清晨的薄霧中,衝出一輛嶄新的二八大扛,黑色漆身,銀色手柄,金色鳳凰標誌,既亮眼又頗具氣勢,不過更有氣勢的是騎車之人。
那是個身著綠色軍裝的男人,身形很高,肩寬腰窄,長腿長手,微薄的布料似遮不住他上臂的肌肉,撐得略緊。
這是一個很有力量的男人!齊悅暗自評價,視線上移,想要看看他的臉是否能撐起這副完美身材,男人似察覺她的視線,猛地側過頭,帽沿下的目光朝她直射而來,銳利無比。
那視線如鷹似狼,懾得齊悅心神一顫,等到醒神,自行車已經自她身側駛過,她只看到一個寬闊的背影。
「悅悅,你沒事吧?」余秀蓮抓住她的手臂,臉色發白的望著她。
齊悅被問得一愣,收回目光回道:「我能有什麼事?」
見她滿臉茫然,余秀蓮疑惑:「你不記得他了?」
她該記得剛剛那人嗎?齊悅搜索了一遍原主的零星記憶,並沒有發現剛剛那男人。不過,她剛剛被男人的目光所懾,並沒有看清他的臉,但細想一下,男人的眼型有些眼熟。
或許,她真的見過這人。
也或許是原主見過的人。
齊悅目光微閃,朝於秀蓮道:「車太快,剛剛沒看清楚。」
於秀蓮聞言似鬆了一口氣,喃喃道:「沒看清好,沒看清好。」
齊悅:「……」
她本來還想問問他是誰,不過看於秀蓮諱莫如深的樣子,又怕自己泄露老底,便就此打住。
於秀蓮娘家在小坪村西頭,是一座泥石混砌的房子,屋頂蓋著黑瓦,屋前一條兩米寬的水溝,屋后一片竹林,在晨光下頗有種水墨畫的意境。
昨夜下過一場雨,屋后竹林里一根根竹筍破土而出,看得齊悅一陣歡喜,她最喜歡的就是竹筍炒臘肉了。
不知不覺中,她將心裡的惦念說了出來,於秀蓮聞言有些為難:「去年年底殺的豬都拿去還債了,不過等到今年年底殺豬,娘一定跟你奶奶要塊肉做臘肉……」
於秀蓮的話未說完,一陣爽朗的笑聲自她們身後響起:「我大外孫女要吃竹筍炒臘肉,哪裡要等到年底?今天就行!」
齊悅聞言轉身,就看到泥瓦房子的後門邊上站著一個笑吟吟的老太太,灰色盤扣褂子,黑色直通長褲,頭髮整整齊齊攏在腦後盤成髻……視線忽然有些模糊,齊悅哽咽喊了聲:「外婆。」
……
茲茲——
熱鍋冒著煙氣,油脂自肥厚的臘肉片中流出,紅辣椒混著蒜瓣嘩啦倒入鍋中,蒸騰起一片火辣的氣味,等在鍋邊的齊悅立時閉眼撇頭,但還是晚了一步,辣得她雙眼通紅,流出眼淚。
「呦,我家大外孫女又哭了?」余老太太一邊快速翻炒臘肉,一邊調笑齊悅。
剛剛在屋外之時,余老太太就調笑一次了,那次的原話是「我家大外孫女可是想竹筍炒臘肉想得哭了」。
那一刻,齊悅所有聲音都哽在嗓子眼中,她無法告訴她,她是想外婆想得哭了。
余老太太與她的外婆身形相近,又有著同樣的溫暖氣息,乍看的那一眼,她真的把余老太太看作了親生外婆。
不過,幻象終是幻象,她埋下心中的思戀,沖余老太太用力點頭:「我是想吃竹筍炒臘肉了,外婆家可有臘肉?」
「有,灶上掛著一排臘肉,悅悅過來挑一塊。」余老太太笑吟吟地朝她招手,齊悅走過去,伸出左手握住她布滿老繭的手,粗糙卻溫暖無比。
……
煙火味十足的廚房中,齊悅快速擦掉被辣出來的眼淚,轉過頭,揚起笑臉朝余老太太道:「外婆做的肉太香,你家大外孫女被香哭了,外婆可不許笑話悅悅。」
聽到她這話,余老太太頓時笑眯了眼,連聲說:「不笑話,不笑話,一會悅悅多吃肉。」
余秀蓮臉上有些臊,拍打了齊悅一下:「你都大姑娘了,還哄著你外婆要肉吃。」
余老太太卻反手拍了余秀蓮一下,佯怒道:「不許打我的大外孫女,我還就喜歡給大外孫女做肉吃。」
齊悅調皮地沖余秀蓮吐了吐舌頭,抱住余老太太的胳膊仰頭笑道:「外婆最好,我最喜歡外婆了。」
就在齊悅賣乖討巧之時,一道戲虐聲由遠及近:「原來悅悅最喜歡的是外婆,那你之前說你最喜歡小舅舅就是假的咯。」
話音未落,走進來一個面帶笑容的青年,他的五官與余秀蓮相似,卻又多了一份英氣,笑容爽朗又乾淨,讓人心生好感,齊悅隱隱猜到他的身份,就聽到他轉頭沖余秀蓮喊了聲「大姐」。
「小弟回來了。」余秀蓮笑著點頭,看到齊悅在發愣,伸手拍她一下,「快叫人。」
齊悅張了張口,但還是無法將那聲小舅舅喊出來,因為他的年紀跟她的前世差不多,都是二十五六歲。
這一聲舅舅實在喊不出口啊。
「悅悅真跟小舅舅生分了?」余國慶忽然湊到她面前問道,齊悅連忙后傾躲開,而她這一動,帶著她屁股底下的小矮凳往後翻。
余國慶唬了一跳,連忙伸手穩住矮凳的腿,不想卻驚得齊悅跳了起來,那驚慌的模樣好似他是登徒子一般,余國慶的眉頭皺起,眼底閃過狐疑。
齊悅剛剛確實將他當作登徒子了,所以才會反應過激,但在跳起來后,她猛地想起這具身體是小了余國慶七八歲的外甥女,這才生生忍住了繼續跳離他的衝動,不想還是惹來了對方的懷疑,那探究的視線一下子射過來,她心一跳,正想著如何向他解釋剛剛的舉動,一個手掌就拍了過來——
啪!
一聲脆響,余國慶搓著拍疼的胳膊跳了起來:「娘,你幹嗎打我?」老太太手勁真大,嘶!
「悅悅是大姑娘了,你也沒個忌諱,看嚇得她小臉都白了,不打你打誰?快跟她道歉,不然還打你!」余老太太朝他又揚起了鍋鏟,上面還帶著一片碧綠的蒜葉。
齊國慶被油亮亮的鍋鏟嚇得縮頭躲避,目光游移,旋即指著鐵鍋道:「娘,臘肉快焦了,您還不鏟一下?」
余老太太聞言趕忙回身,然後就知道自己被騙了,轉身再要尋余國慶時,廚房中已經沒了他的身影,連齊悅也不見了,她不由得急了:「悅悅呢?」
「讓國慶拉出去了。」余秀蓮回道。
「那你怎麼不攔著啊?你現在去找他們,別讓那混小子欺負悅悅。」余老太太吩咐她道。
余秀蓮面露無奈:「娘,你何時見國慶欺負過悅悅?最疼悅悅的,除了您老以外,就數國慶了。」
余老太太聞言笑了:「說得也是,那你不用出去了,你去床地罈子了掏兩根酸蘿蔔,悅悅愛吃這個。」
「好咧,我這就去。」
廚房中,母女倆有說有笑地忙著給齊悅準備她愛吃的菜,卻並不知齊悅的處境與她們猜想的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