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喝出來的大隊長
「這就是娘娘山？」
佐佐木幸一舉著望遠鏡，看著幾公裡外那座海拔不到三百米高的小山，嘴角掛著一絲冷笑。
加藤清說：「很不起眼的一座小山，一個中隊一次衝鋒就能將戰旗插到山頂上去。」
佐佐木幸一擺擺手，說：「不要輕敵，八路軍能一戰重創第19大隊，肯定不是等閑之輩，他們選擇在這裡阻擊我軍，肯定是作了周密準備的，我們萬萬不能掉以輕心。」
加藤清一躬身：「嗨！」
現在的佐佐木少將就站在一座幾十米高的山崗上，他的部隊，數千名滿腔怒火的日軍士兵正化作一股土黃色的浪潮，人喊馬嘶地從他腳下經過，朝著娘娘山涌去。一架偵察機就在娘娘山上空盤旋，監視著八路軍的一舉一動，雖然還沒有交戰，但是金戈鐵馬的氣息已然籠罩戰場。
佐佐木幸一深深吸了一口氣，壓抑著心臟的狂跳。據他掌握的情報，八路軍第13、第17兩個團退入七子連峰，大有據高地死守，跟他們拼個你死我活的意思，這很不正常。按以往的經驗，這個時候八路軍應該讓少數小而精悍的小部隊配合廣大民兵打阻擊，主力部隊跳出外線尋找戰機，而不是佔據高地準備死磕，八路軍算是一反常態了。但是這幾個月來，八路軍又有哪一天正常過的？少將很樂意看到八路軍多發幾次這樣的神經。他不怕八路軍跟他死磕，最怕八路軍一見大兵壓境立馬化整為零跟他玩捉迷藏。
游擊隊最難纏的地方在於像水裡的小魚一樣四處遊動，飄忽不定，甭管多密的網總能找到縫隙鑽出去，讓日軍有勁都使不上。但現在八路軍兩個團一反常態，守擇了據高地打呆仗，無疑是主動放棄了自己最大的優勢，那他還有什麼好客氣的？徑直壓上去，將這幾千八路軍全滅了，將那兩個團長的腦袋砍下來製成標本擺到辦公桌前充當戰術品便是了！
只是，這娘娘山也太……
太平靜了。現在正值大地春回，娘娘山上草木蔥籠，鶯歌燕舞，壓根就看不出有半點大軍據守的痕迹，他站在這裡觀察了這麼久，愣是沒有發現一道戰壕，一個碉堡！當然，更不可能看到一個人影。
難道情報出錯了？
偵察機飛行員同樣大惑不解。他已經在山區上空來回的盤旋了好幾圈，拍了不少照片了，愣是沒有看到一個人，一道戰壕，甚至都沒有看到半點修建過工事的痕迹，在機翼下方的，就是一個個荒涼的小山頭，草木正在春日的陽光下蓬勃生長，山間小獸在悠閑的邁步，看不到半點軍隊存在的跡象。
他哪裡知道，八路軍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大多數八路軍都躲進了坑道工事里，坑道口偽裝得非常好，別說在幾百米高的空中，就算走近到二三十米都很難發現得了。少數沒有進入坑道的人員也披著偽裝網躲在樹叢、草叢中，這種偽裝同樣不是在幾百米高空中能看穿的。所以飛行員只能一再降低高度，試圖看清楚。
八路軍老兵們不在乎，有本事你就把我的偽裝給揭了，揭不開你休想發現得了我們！
但民兵有點慌，他們就趴在地上啊，飛機一次次從頭頂飛過，最低的一次，颳起的氣流將山崗上的草吹得倒伏下去，再低一點的話怕是要將他們身上的偽裝網給吹飛了！有民兵小聲說：「小鬼子怎麼會一直在我們頭頂飛來飛去，是不是發現我們了？」
馬上就有人低聲驚呼：「卧槽，小鬼子發現我們了，怎麼辦啊？」
有被迫害臆想症比較嚴重的開始發抖了：「他們會不會用機槍掃我們？我聽說鬼子飛機的機槍老厲害了，能打人重重打成兩截……」
還有腦洞更厲害的：「機槍算個屁啊，最恐怖的是他們的炸彈，一顆丟下來整個山頭就是一片火海，我們一個都活不成……」
王團長：「……」
拜託你們，這只是一架偵察機好不好，它只是在空中偵察的好不好，能不能別將它們想象成重型轟炸機！這幫民兵同志，想象力還真夠豐富的！
最讓他瞠目結舌的是，身為大隊長的趙多樂對部下那些腦洞大開的議論居然深以為然，不僅沒有想辦法穩住軍心，還一拳砸在地面上，叫：「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都起來，瞄準這架飛機一起開火，把它干下來，不能給鬼子投彈的機會！」
民兵們齊聲應：「好！」幾十號跟著趙多樂一起上來請戰的民兵居然就真的掀掉偽裝網跳起來，舉起手中的槍瞄準低空飛行的偵察機，準備開火！
王團長簡直欲哭無淚了，人家只是繞了幾圈你們就按捺不住了？也太好騙了吧！他叫：「不許開火，隱蔽！繼續隱蔽————」
「打！！！」
趙多樂顯然是那種動拳頭快過動腦子的角色，完全沒有把王團長的話聽進去，一聲令下，幾十名民兵對準已經將高度降到兩百米左右的偵察機同時扣動板機，一大片槍聲幾乎不分先後的響起，猶如炸雷一般！
王團長氣得鼻子都歪了：「我日你娘啊！」辛辛苦苦做的偽裝就這樣被一幫民兵給破了功，他氣得想殺人！
「我日你娘啊！！！」
空中同樣傳來這樣一聲大吼，發音不同，但意思是一樣的。那名倒霉的偵察機飛行員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只是拐個彎而已，原本空蕩蕩的山頭上就冒出了幾十名士兵，一起瞄準他開火！這下可麻煩了，他飛得實在太低，低到子彈射出時膛焰幾乎要舔到機腹的地步！他駭得眼珠子幾乎射到了座艙罩上，心臟都要爆開來，一句國罵破口而出！
下一秒，他的心臟真的爆開來了：一發捷克式輕機槍射出的子彈射穿了薄得要死的機體，然後射入他的胸口，高速旋轉著洞入心臟，當即將他的心臟撕成了碎片！失去控制的飛機頭一歪，拖著滾滾濃煙一頭栽了下來！
王團長目瞪口呆。
關注著這架偵察機的八路軍目瞪口呆。
在不遠處盯著娘娘山的第五旅團將領同樣目瞪口呆。
搞什麼啊，那可是一架飛機，不是一隻蚊子啊，怎麼一下子就讓人給拍下去了？剛才還好好的，一轉眼偵察機就沒了一架，這……
佐佐木幸一的面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陰沉，扭頭對一名參謀說：「跟航空兵聯繫，讓他們再派一架偵察機過來，我要摸清楚八路軍在娘娘山的防禦部署！」頓了頓，補充：「還有，提醒航空兵，娘娘山的八路軍有相當強大的防空能力，讓他們小心點！」
還沒開打，一架飛機就莫名其妙的被人幹了下去，他的面色想不難看都不行了。
相比之下，那幫子民兵的面色就好看得很了，他們開心的看著那架偵察機拖著濃煙一頭栽下來，栽進樹林里變成一團巨大的火球，一個個舉著槍放聲歡迎：「打下來了！我們把它給打下來了，萬歲！」
王團長額頭青筋直冒……他上輩子這是造了什麼孽啊，好死不死的居然攤上了這麼一幫不著調的傢伙！最慘的是，至少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他都得跟這幫不著調的、你永遠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鬧騰出一點動靜來的民兵合作，對抗三個大隊的鬼子和好幾個團的偽軍！
真的是造孽喲……
不過考慮甭管這幫傢伙有多不著掉，能幹掉鬼子一架偵察機都是大功一件，他也不好拉下臉來訓人，只好免費擠出一絲姑且可以稱之為「笑」的表情，對趙多喜說：「趙隊長，恭喜你啊，立了一大功了。」
趙多喜洋洋得意的說：「碰巧，碰巧的啦，哈哈……」嘴裡說是碰巧的，下巴卻抬得快有額頭那麼高了。
王團長說：「看樣子趙隊長將這些民兵訓練得挺好嘛！」
趙多喜越發的得意：「那是！我這個大隊，起碼有一半民兵是山區獵戶，從小在山裡打獵，練就了好槍法，用三八大蓋在三百米內說打你眼珠子絕對不會沾到睫毛，小鬼子的飛機敢飛這麼低，那是找死咧！」
王團長連連點頭：「那是，當著這麼多神槍手的面敢飛這麼低，不想活了。對了，趙隊長，你之前是幹什麼的？」他挺納悶，按說民兵大隊長這樣的角色應該由軍區派出的幹部來擔任，可這個傢伙毛毛躁躁的，怎麼看都不像當過兵嘛，怎麼當上這個大隊長的？
趙多喜說：「我啊，跟他們一樣，也是獵戶！」豎起三根手指頭：「我打死過三頭海豹，三頭！」
王團長的嘴角直抽搐：「哦，打死過三頭海豹呀？真了不起。那你是怎麼當上民兵大隊長的呢？」
趙多喜說：「兩個月前找海陽，我一個人幹掉了五名鬼子，所以第五大隊組建的時候大夥推薦都我當這個大隊長，許司令親自接見，開始的時候他見我年輕，不同意的，後來我跟他喝了一頓，他醉了三天，我醉了五天，然後他就親自委任我當這個大隊長了。」
王團長：「……」
一大群烏鴉從他頭頂呱呱叫著飛過，留下滿天的省略號。